第56節(jié)
“當公主可太累了,時時刻刻要端著架子,還有這頭面,以前幫主子您梳頭的時候只瞧著這些步搖發(fā)簪好看的緊,卻不想全戴在頭上這般累人!”碧瀅邊說,邊把頭面和耳墜一一摘了下來。 “這就嫌重啦?等以后我給你找個好郎君嫁出去,大婚之日那鳳冠可怎么辦?” “主子,您取笑奴婢!”碧瀅嘟著嘴在銅鏡里看著慕云漪。 “我不是說笑,你與我一同長大,又跟著我顛沛流離吃了這么些苦,你的終身大事我絕不會委屈了你,縱然咱們順親王府已經(jīng)不復(fù)往日盛勢,但是我定會給你找個好夫君,送你風(fēng)光出嫁。” 一番話說的碧瀅心頭酸楚,她動容道:“主子快莫要這么說,什么嫁不嫁的,奴婢早就想好,要跟著主子一輩子,便是您趕我,我也不走的!” 見碧瀅竟要哭出來,慕云漪連忙道:“好好,嫁人的事情往后再說,如今你只管陪著我?!?/br> “是,奴婢陪著主子,主子也陪著奴婢?!?/br> 第二日,慕云漪便去了順親王府在上陵城的幾處暗線。東昭的這些個鋪子,慕云漪幾乎不曾露面,一方面順親王的各處暗線都有各自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另一方面,慕云漪的身邊眼線眾多,若時常露面恐無端惹人懷疑。 但是慕云漪沒辦法,回來之后沒有任何慕修的消息,內(nèi)心的不安已讓她等不得暗自傳遞消息,索性自己直接上門。 好在順親王府暗地的所有暗線莊鋪的背景都被一層一層剝洗的十分干凈,別人根本無法查證這些營生背后的真正主人。她也著意先挑了脂粉鋪、布鋪和書齋去,如此外人見了也不會起疑。 可是整日問下來,掌柜的們都道一月前見到慕修一次之后,他再也沒有露面了。 深夜,得到了其他暗線的回復(fù),慕云漪一條條的看下來,皆與白日所探所知如出一轍。 將字條一張張的丟進了炭火盆里,展開最后一張字條飛快的掃視一眼,仍舊沒有關(guān)于慕修下落的字眼,本已心灰意冷地她,卻在這張字條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消息。 慕云漪幾乎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將字條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心情復(fù)雜地扔進了炭盆之中。 看著火焰飛快地將紙條吞噬,她幾乎是跌坐在椅子上,雙瞳微微顫抖。 “怎么會……這怎么會……” 第121章 西穹國喪 兩日后,蘇彥、韓騫成功收服黯緲洲三島的消息傳回東昭,雖然出戰(zhàn)之前,東昭對于黯緲洲便已是勢在必得,但皇帝東陵巽依舊龍心大悅,直言待蘇彥和韓騫回朝之后要重重賞賜。 此前赤璃島向東昭求援時,原本說的是模棱兩可,只表示得勝之后,歲歲向東昭進貢,意為藩屬國。而東昭相助赤璃攻下其余二島之后,直接言明,今后黯緲洲統(tǒng)一,直接納為東昭的附屬國。 要知道雖只相差一字,在地位和主權(quán)上面就差了十萬八千里。赤璃島原本打的算盤是作為藩屬國,除了朝拜進貢,土地、內(nèi)政和軍權(quán)依舊保留在自己手上,且統(tǒng)一了三島,赤璃島大首領(lǐng)的權(quán)力則更勝從前。若成為附屬國,那么等于是將所有權(quán)力拱手奉上,徒留一個“王”的虛名罷了。 東昭怎會不知道赤璃島的如意算盤?只是覬覦這片海上資源已久的東昭絕不會白白出兵當好人,興師動眾的派了重兵出征,如今駐守在黯緲洲,赤璃島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僵持不過半日,便乖乖俯首稱臣。 與此同時,另有一件震驚世人的消息傳來——西穹天應(yīng)帝慕凌駕崩。 這一日清早,慕云漪便被宣進宮。她著意挑了一身素凈的襖裙,縱然西穹國喪,但這是東昭的皇宮,她自是不能不受禮法,直接穿上素服。 盡管她于幾日前就已得到了消息,但此刻在東昭皇帝面前仍要裝作一副今早剛剛得知的樣子。 “沒有想到皇帝伯伯他……”慕云漪面上驚愕不已,如同她剛知道的那晚一樣,但卻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的悲傷,這東陵巽自是知曉慕云漪之父慕霆與慕凌之間的恩怨的,若慕云漪表現(xiàn)的過于悲痛,反倒是虛情假意,惹人懷疑。 “薨逝之因不甚清楚,但聽聞他是在沁貴妃宮里被發(fā)現(xiàn)沒了氣息?!睎|陵巽一邊講述,一邊觀察著慕云漪。 慕云漪平靜地聽著,面上不著一絲痕跡,讓人無從得知她的態(tài)度。然而片刻后,她俯首跪地道:“西穹國喪,情陛下恩準云漪歸國為大行皇帝奔喪。” “西穹國喪,你回去實屬常情,西穹那邊也派使節(jié)來問了,只是停靈三日已過,恐怕你回去也難以趕上大殮?!?/br> “是,依照祖制,凡有國喪,舉國服喪二十七日。云漪今日起著素服,回到西穹后直至二十七日滿,也算盡了心意?!?/br> “也罷,只是皇后與你投緣,今日聽說你可能要歸國,還同朕說十分不舍?!?/br> “云漪自來到東昭,蒙陛下與皇后娘娘疼愛關(guān)照,此去亦是十分不舍,云漪想著服喪滿二十七日,若陛下不嫌棄云漪這胡鬧慣了的性子,云漪便再次歸來?!?/br> “如此甚好,只是順親王世子至今身體仍未痊愈,不宜長途奔波,不若就繼續(xù)留在東昭,朕會派太醫(yī)去悉心照料,你安心歸國便是?!?/br> “陛下思慮周全,云漪不勝感激,有陛下派人照料,云漪便可放心無虞了?!?/br> 兩個人一來一往的說著些冠冕堂皇的話,東陵巽拿皇后當幌子,慕云漪自是順著他的話說,原本她也沒有想過要就此“逃離”東昭,弟弟未醒、父親之事還沒有下落,雖說西穹與東昭皆是是非之地,只是如今西穹新帝繼位,恐更不太平,所以就算東昭皇帝不說,她也會主動歸來。 出宮后慕云漪回府收拾了行李,又叮囑了一些府中之事,午后便啟程返回東昭。 車隊出了上陵城一路向西,坐在馬車里的慕云漪已經(jīng)著了素服。 她捋著袖子出神:“三日停靈已過,大行皇帝應(yīng)當已經(jīng)上了廟號與謚號,隨后便要大殮了,再之后便是新帝登基大典了?!?/br> “如此說來,咱們西穹的年號很快也要變更了?!北虨]鄙夷地撇了撇嘴:“沒想到慕嬴那浪蕩子還真當上了皇帝?!?/br> 慕云漪回過神,目露精光:“慕嬴雖然荒yin昏庸,但是他那位母后可不簡單呢?!?/br> “主子,您說奚皇后?”碧瀅卻是不解:“聽聞那位皇后成日念經(jīng)禮佛,無心前朝之事,對于她那個兒子更是不管不問,不甚親近呀!” “正因如此,才可蒙了世人的眼睛,將自己撇的干干凈凈,你且瞧著,今后這位皇后娘娘,哦不,應(yīng)當說是太后娘娘,便不會整日窩在佛堂之中了。” 關(guān)于慕凌駕崩的狀況,今早東陵巽所說與慕云漪所知大致相同,只是慕云漪知道的更詳盡一些。 那沁妃入宮之后便是專房之寵,尤其正月以來更甚,除了除夕夜和十五皇帝因著慣例去奚皇后宮中做了個樣子,整個正月幾乎日日宿在沁妃宮里,并且早就名言要封沁妃為貴妃,只待出了正月便行冊封之禮。 正月剛過,便是沁貴妃的冊封禮,皇帝當晚自然是去了沁妃宮里,當夜便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沁妃宮里的床上,太醫(yī)診斷之后說皇帝是急患脫癥。這脫癥說的隱晦,實際上無異于言明皇帝是與沁妃行事過度而猝死。 只是這一切恐怕都是皇后的安排,只可惜了那沁貴妃半日之前還是風(fēng)頭無兩的寵妃,怎料冊封當晚便成了階下囚。 無論皇帝駕崩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既然皇帝死在沁妃宮里,她就絕對脫不了干系,誅九族亦是必然,皇后早早找好了這個替罪羊,如今坐收漁翁之利便好。 這時車隊路過一個驛站,領(lǐng)頭侍衛(wèi)詢問慕云漪要不要歇息一下。 “不必了,趕路要緊,趁著天還沒全黑,再多走一段吧?!?/br> 馬車繼續(xù)前行,碧瀅卻講:“主子,其實您不必這么趕的,反正都知道咱們是從東昭趕回去,路途這么遠,晚幾日也是正常呀?!北虨]是順親王府的人,自然不會真心想要去為慕凌服喪。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自有我的道理。”慕云漪清早在宮中聽東陵巽提及西穹派使節(jié)來詢問公主何時回國奔喪,那皇后在皇帝駕崩百忙之中還不忘派人來“關(guān)心”自己的歸期,想來這一趟回去必不簡單。 只是這一切都是慕云漪別無選擇的,何況離開西穹這么久,借著國喪之名正好可以回去看望皇祖母和姨母,只是其余的,便走一步看一步罷。 第122章 恕難從命 蘇彥與韓騫班師回朝,雖到達上陵城外時已近黃昏,但城門大開,里外皆圍滿了官員、士兵和百姓,為他們接風(fēng)。 為首的是太子?xùn)|陵翊本人,蘇彥和韓騫即刻下了馬,向太子行禮問安。 “兩位功臣快快請起,你等此次收服黯緲三島,實是功不可沒,父皇特命本宮前來為歸朝將士接風(fēng)洗塵?!?/br> “陛下隆恩,臣等不勝感激。” 由皇帝授命、太子親自出城迎接是上上殊榮,足見皇上對此戰(zhàn)的重視,而二人在朝中的地位更是可見一斑,尤其是鎮(zhèn)國公府——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由太子出城接引,更多是因著蘇彥。 “本宮出宮時父皇特意叮囑,你們連日作戰(zhàn)趕路定是十分疲憊,今日就不必接著進宮復(fù)命了,待明日上朝時,再一道受賞聽封?!?/br> “謝陛下體恤,臣等備沐恩澤?!?/br> 回到鎮(zhèn)國公府,蘇母姜氏和蘇婥早早便等在了府門口。 “母親,孩兒回來了。” “好,好,回來就好。”看到兒子平安歸來,姜氏眼淚婆娑,終是松了一口氣,雖說夫君鎮(zhèn)國公去得早,但是自己這個兒子是十足十的爭氣,軍功與榮耀都是蘇彥實實在在拼回來的。 “哥哥快進屋吧,母親早早便讓人備好了一桌飯菜都是你愛吃的,就等著給你接風(fēng)洗塵呢?!?/br> “是啊,早就想念家中的飯菜,母親稍等,我去換身衣裳就來。” “我陪哥哥一起去!”蘇婥挽上蘇彥的胳膊,隨他一同回了聽竹軒。 “哥哥可聽得大消息了?”蘇婥側(cè)頭看著蘇彥。 “你是說西穹那位天應(yīng)帝慕凌駕崩之事?” 蘇婥點了點頭。 “我們回朝快到上陵城時,在一處驛站休息時聽得此事,方才本想詳細問問太子,但是人多事雜便沒來得及問?!碧K彥再一次聽聞此事還是不由得震驚:“沒想到這般突然,那皇帝未至五旬吧?!?/br> “是啊,那么哥哥覺得,在咱們東昭境內(nèi),誰與西穹帝駕崩之事最為相關(guān)?”蘇婥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看著兄長。 “你是說……” “正是!meimei我最知道哥哥擔心誰,所以先來告知?!闭f著,兩人進了蘇彥的寢房。 蘇彥掩上門后,立即轉(zhuǎn)身緊緊地拉著蘇婥:“云漪她……” “這位西穹來的公主自然是回到西穹去奔國喪了。” “她是何時動身的?” “三日前?!?/br> “西穹先帝駕崩,新皇登基,她回去免不了又要陷入混亂之中。” “是啊,雖說西穹不存在什么儲位之爭,但是這安和公主的身份實在是微妙?!碧K婥雖是閨閣女子,但是對于朝堂時局的洞悉并不遜于在仕男子。 “她和她身后的順親王府是多少人的眼中釘、rou中刺,這一行恐怕……”說起來,蘇彥全無勝利歸來的喜悅,一心系在歸國的慕云漪身上。 “可這也沒辦法,畢竟是國喪,明知危險卻也是不得不去。”蘇婥知道哥哥的憂心,轉(zhuǎn)了話題道:“罷了,你的安和公主是何人,定能轉(zhuǎn)危為安、化險為夷的?!?/br> “我的安和公主?” “可不是么,你快與我講講,在黯緲洲你們究竟如何?這回我可是幫了好大的忙呢?!?/br> 蘇彥在島上時便聽慕云漪說起,這回是蘇婥幫了她,將碧瀅易容,她才得以脫身前往黯緲洲。 見哥哥悶不吭聲,又想起慕云漪比哥哥先從黯緲洲回來,蘇婥覺出不對:“難道你們沒有見到?” “不,我們見到了,只是……”蘇彥嘆息:“她去黯緲洲,并非是為我?!?/br> “什么?”蘇婥聞言十分詫異,不是為了哥哥,那為何要跑去那慌亂之地? “我與她,已成過往?!碧K彥臉上酸楚凄然:“她選擇了慕修?!?/br> “慕修?原來他也去了黯緲洲?!碧K婥這才明白,那日慕云漪來找自己幫忙,說要前往黯緲洲,她理所當然的以為慕云漪是為了哥哥前去,原來是為了慕修,“那你有沒有告訴她,你去黯緲洲就是為了建功回朝,受賞時求陛下收回賜婚旨意?” “說與不說的又有何區(qū)別呢,是我當初親手弄丟了她,如今,只怕再也找不回來了?!?/br> 蘇婥替哥哥惋惜不已,卻也別無他法,感情之事,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最知道何時始、何時終,且蘇婥深知那慕修對慕云漪的感情絕不比哥哥少了分毫。 “那……既然她放手了,你明日殿上還要求皇上收回成命嗎?” “是,去求皇上收回賜婚我勢在必行?!碧K彥一掃面上的無奈,毫不猶豫道:“我是不會放手的!” 蘇婥像模像樣的對哥哥上前作揖道:“那我就祝哥哥明天得償所愿?!?/br> 蘇婥如今對于慕云漪的情感很復(fù)雜,似乎如何也討厭不起來這個女子了,雖然不愿意承認,可是當初慕云漪對哥哥付出的真心她是看在眼里的,而如今她灑脫的離去蘇婥也仿佛可以理解,情愛這回事并不像是小時候在廟里拜佛求一如意郎君那么簡單,帝王將相之家有多少無奈與酸楚,又如何為外人道? 第二日一早,蘇府的早膳桌上顯得十分安靜,蘇彥一心想著今日殿上請旨之事,幾乎沒怎么動筷子就準備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