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秘密
關(guān)乎人性的問題,往往深奧莫測。人為什么貪得無厭?史懷瑜想不明白,在場眾人也都給不出答案。 有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一直靜坐著不動的顧銘忽然出聲了。他非常平靜地說:“其實(shí)這個問題本就不存在。誠然,這世上少不了貪婪的人,但懂的知足與珍惜的人同樣不少。你問‘人為什么貪婪’的時候,為什么不想想那么多知足常樂的人?你又為什么不問‘人為什么這么知足’?” 史懷瑜臉色僵住,他好像從未往這個方向想過。他思索著忽然問:“那你知足嗎?” 顧銘看了一眼風(fēng)雪,再抬眼看向史懷瑜,認(rèn)真點(diǎn)頭道:“我非常知足?!?/br> 風(fēng)雪抓起顧銘的手,甜笑道:“我也一樣?!?/br> 史懷瑜沉默,許久之后才說:“可能我真的陷入了思想的誤區(qū),只可惜,我從未像你們一般知足過。” 譚紅塵也看向顧銘與風(fēng)雪,此時此刻,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總是羨慕他們了。 只有他們的感情才是最真摯的,也只有這種最純真無垢的感情才能觸動人心。 他回想起以往和王樂樂在一起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他和她都深愛著對方,但兩人之間橫亙著一條無形的大河,這條河的名字是猜忌,是輿論,是自卑,是惶恐——貴族公主與平民少年的戀愛中,一定存在這樣一條難以橫渡的大河。 譚紅塵發(fā)現(xiàn),王樂樂一直試圖克服這條大河,但他自己卻屢屢逃避。 那他和藍(lán)晨雨的戀愛又是什么樣子?他真的不介意她以前做過的事情嗎?他真的沒察覺她一直都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他介意,卻說不出;他察覺了,卻不愿相信。 往往只有最清晰、最簡明的感情,才能長久。他和她的感情,常常是渾渾噩噩。這種感情的終點(diǎn),除了破碎,還能是什么? 譚紅塵的神色變得悲慟。他盯著史懷瑜,沉聲問:“為什么?” 史懷瑜皺眉道:“什么為什么?” 譚紅塵問:“你今天為什么要來這里?為什么要說這么多話?” 史懷瑜不假思索道:“是王樂樂叫我來的。” 譚紅塵搖頭道:“如果你不想來,無論王樂樂叫不叫你,你都不會來。反之,只有你自己想來,你才會站在這里?!?/br> 史懷瑜的神色變得酸澀。他苦笑道:“我不想失去我最好的朋友?!?/br> 譚紅塵冷眼盯著他,嘲笑道:“你現(xiàn)在說這種話,不覺得可笑?莫非你認(rèn)為我們現(xiàn)在還是朋友?這世上真的存在如我們一般的友情?” 史懷瑜的身子猛地一顫,苦笑著久久不語。 卻在這時,一個女聲忽然闖入,分明是非常柔和好聽的聲線,卻被憤怒改變了音色。她說:“史懷瑜愿意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就是因為他還把你當(dāng)成最好的朋友!你居然這么冥頑不靈,莫非藍(lán)晨雨喂你喝了迷魂湯!?” 眾人循聲看去,看到憂傷的雨巷少女。不對,現(xiàn)在的禹盼盼早已沒有昔日的憂郁,她變得自信了。她的舉止與言行都透著無與倫比的自信。不知從何時起,她也變成了落落大方的美少女。 她走到史懷瑜面前,溫柔地抓起他的手,嫣然道:“我來了?!?/br> 史懷瑜道:“我不知道你會來。” 他的話是對禹盼盼說的,但他的眼睛盯著王樂樂,分明是在質(zhì)問。 王樂樂淡淡說道:“我也不知道禹盼盼怎么會來。” 趙大峰的rou臉抖了抖,沉聲說:“是我叫盼盼來的?!?/br> 史懷瑜問:“你叫盼盼來干什么?” 趙大峰問:“你還記得你上次和我說的,盼盼遇到麻煩事了嗎?” 史懷瑜點(diǎn)頭道:“我記得?!?/br> 趙大峰問:“那你知道盼盼遇到的是什么麻煩嗎?” 史懷瑜道:“無非就是有精蟲上腦的男生sao擾她之類的事情?!?/br> 趙大峰搖頭道:“不是的。盼盼并沒有遇到麻煩,她找你是想和你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永遠(yuǎn)不知道一個女孩深愛上一個男孩時,她會做出怎樣瘋狂的事情?!?/br> 史懷瑜皺眉道:“盼盼做了什么?” 趙大峰看向禹盼盼,用眼神詢問她的態(tài)度。 禹盼盼保持甜美的笑容,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趙大峰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這是盼盼的秘密,既然她點(diǎn)頭了,我就說出來。盼盼早已不是處女了?!?/br> 在場眾人均是一怔,全然沒想過禹盼盼這種思想保守到近乎迂腐的女孩會在婚前與男性發(fā)生關(guān)系。 史懷瑜驚愕之后,連忙問:“是你嗎?” 趙大峰搖頭道:“我也希望是我,可惜不是。我這樣的人也沒資格碰盼盼一絲毫毛。是盼盼自己的選擇。她知道你不忍心碰她,因為她守身如玉,從未與任何男性有過瓜葛。她珍視自己的貞潔,但她更珍視的人是你。她那時候想到的是,如果她不是處女的話,你是不是就愿意敞開心要她了?所以她和認(rèn)識不到一天的男生開了房,破了身。她那天去交職院,想告訴你的就是這件事?!?/br> 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愛一個人,不是應(yīng)該把最好的自己留給他(她)嗎?怎會有人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再去找深愛的那個他(她)? 禹盼盼果然是這世上最奇特的女子。除了她之外,再難找出第二個如此喪心病狂的女人。 趙大峰繼續(xù)說:“懷瑜,你不知道盼盼當(dāng)時看到你和藍(lán)晨雨手牽手走在一起,心中是何等的絕望。她把自己最珍視的東西丟掉了,而她最珍視的人卻也不見了,這種打擊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了的?!?/br> 禹盼盼莞爾道:“幸好那時你出現(xiàn)了。如果不是你一直陪著我、安慰我,可能我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趙大峰搖頭道:“我能為你做的,也就只有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了。最后的最后,你能原諒我曾經(jīng)犯下的錯,我早已心滿意足,不敢再奢求更多?!?/br> 禹盼盼依舊在笑,只不過她的笑容變得歉疚。她小聲道:“大峰,對不起,我對你早已沒有昔日那種感情了?!?/br> 趙大峰道:“是我對不起你?!?/br> 禹盼盼點(diǎn)點(diǎn)頭,再度看向史懷瑜,開眉笑道:“懷瑜,你現(xiàn)在還要我嗎?” 史懷瑜說不出話。 禹盼盼抬手挽一下腦后長發(fā),耐心道:“你不回答我也沒關(guān)系。我今天來,也并不急著找你要答案。你還記得我問過你,你知道藍(lán)晨雨是什么人嗎?” 史懷瑜道:“我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禹盼盼搖頭道:“不,你不知道。” 史懷瑜皺著眉問:“關(guān)于藍(lán)晨雨,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禹盼盼道:“你只知道她靠身子賺錢,卻不知道她更可怕的一面。她是變相的殺人犯,她可以輕描淡寫殺死一個人?!?/br> 史懷瑜的呼吸變得凝重,在場其他人也跟著屏住呼吸。 從禹盼盼出現(xiàn)起,匪夷所思之事接二連三浮出水面?,F(xiàn)在眾人都想聽聽禹盼盼接下來要說的話。 禹盼盼道:“藍(lán)晨雨還在讀高中的時候就和一些社會上的混混裹在一起,她陪那些混混開房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高中生自甘墮落本是屢見不鮮的事情,但奇怪的是,陪她開過房的混混,幾乎都是彼此間非常不對付那種?;旎靷円蛩鹆藳_突,大打出手,最后鬧出了人命。” 史懷瑜驚愕道:“還有這種事?” 禹盼盼道:“我專程去過藍(lán)晨雨的故鄉(xiāng),這是我在當(dāng)?shù)亟?jīng)過多方詢問證實(shí)的事情?!?/br> “你胡說!” 有反駁的聲音出現(xiàn)。這種時候愿意為藍(lán)晨雨說話的人,應(yīng)該只有譚紅塵。可是說話的人不是譚紅塵,而是藍(lán)晨雨本人。 現(xiàn)在的場面就像對藍(lán)晨雨的批斗大會,她應(yīng)該避之不及,怎會主動找來? 或者說,她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莫非有人叫她來? 眾人看向藍(lán)晨雨,驚訝發(fā)現(xiàn)她的形象與以往完全不同了。她的穿著變得富麗,是一身色彩鮮艷的華服;她的容貌與身段還如往常一樣精美無雙;她的頭上,耳邊,脖子周圍,均戴上金光閃閃的純金首飾,滿頭珠翠。 她此刻的樣子像極了名門望族里的富貴千金。只可惜她的眼里依舊藏著那一分庸俗,使得她的形象變得不倫不類。 “這個腦袋至少值十萬塊?!?/br> 周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點(diǎn)評道。 王樂樂道:“芊芊,人的腦袋怎么可能這么便宜?你想啊,隨便砍一個腦袋,也得賠上幾十上百萬,這十萬塊錢能干什么???” 周芊道:“有的人的腦袋一文不值,我說的是她戴的那些金子?!?/br> 王樂樂道:“對的,一文不值,因為人命無價嘛。” 周芊道:“無價的意思是天價,而不是不要錢?!?/br> 王樂樂道:“那你覺得她的腦袋要錢嗎?” 周芊道:“肯定要錢。” 王樂樂道:“要多少?” 周芊道:“是我的話,至少給一分錢?!?/br> 王樂樂道:“一分錢是不是太……” “夠了!” 王樂樂和周芊忽然唱起“二人轉(zhuǎn)”,的確令眾人一頓吃驚。不得不說,她們唱的對手戲的確非常精彩,眾人也都想多聽一會,但譚紅塵聽不下去了,他大吼著打斷他們的對話。 王樂樂不說話,周芊看向譚紅塵,淡淡說道:“也對,我們今天不是來談這個腦袋的問題的,你是不是有很多話要問藍(lán)晨雨,她現(xiàn)在就在這里,你趕緊問吧?!?/br> 譚紅塵看向藍(lán)晨雨,強(qiáng)笑著說:“晨雨,懷瑜和禹盼盼說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能解釋一下嗎?” 藍(lán)晨雨點(diǎn)頭道:“我當(dāng)然要解釋。” 譚紅塵露出如釋重負(fù)的笑容。 藍(lán)晨雨道:“我大概能猜到史懷瑜說了什么。這個無須否認(rèn),他說的都是真的。” 當(dāng)頭一記重錘。譚紅塵感覺天旋地轉(zhuǎn),他心中的最后一株救命稻草就此淹沒了。 藍(lán)晨雨看向禹盼盼,蹙著眉說:“禹盼盼,我們好歹做過同寢室友,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能污蔑我是殺人犯啊?!?/br> 禹盼盼問:“你想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shí)’?” 藍(lán)晨雨道:“你說的那些話,應(yīng)該都是從我們村里那些老人口中聽到的。或許他們說的沒錯,那個混混的死的確和我有一定關(guān)系。但我沒有害他,那時的我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女生,沒有這么可怕的心機(jī)?!?/br> 禹盼盼冷笑道:“對的,你沒心機(jī),卻能把人命當(dāng)做兒戲玩。而今,譚紅塵和懷瑜也被你玩弄指掌,你還覺得你是不諳世事的懵懂少女?” 藍(lán)晨雨輕嘆一聲,她的眉梢抖動著nongnong的悲傷。她說:“你能專程去我的故鄉(xiāng)查我的事情,證明你真的很愛史懷瑜。你愛他,所以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值得原諒。只不過,你太不把殺人罪行當(dāng)一回事了。如果那些混混真的是受了我的挑撥,自相殘殺鬧出人命,那我還能坐在財大的教室里上課嗎?” 禹盼盼問:“什么意思?” 藍(lán)晨雨道:“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少折磨。那些混混沒一個是好東西,他們?nèi)懒俗詈?!我是受了他們的威脅,不得不答應(yīng)他們的所有條件啊。你不知道,缺了牙的混混在我身上亂咬的時候,那是什么感覺。我恨不得死了算了啊。我明明是受害者,為什么成了殺人犯?就因為那些不明事理的老頭子、老太婆胡說八道,我就必須承受這種莫須有的罪名?” 禹盼盼冷笑道:“你覺得在場眾人誰會相信你說的話?” “我相信!” 這時有人說這三個字已是非常不可思議之事。而最令人無法理解的是,說這句話的人居然是王樂樂。 王樂樂怎會在這種時候替藍(lán)晨雨說話? 今天果然是了卻所有恩怨的一天,在場眾人藏在各自心中的秘密都見了光。 秘密是什么?藏在心中,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才被稱作秘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個人都不愿輕易說出自己的秘密。但有些時候,秘密本身會變成無窮無盡的壓力。 所有有人會找朋友分享秘密,并且請朋友幫忙保密。 有的朋友不仗義,轉(zhuǎn)眼就把秘密告訴了別人,然后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現(xiàn)在王樂樂要說關(guān)于她的、只有她和周芊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