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謀皮
卿歡的藍球技術(shù)很好,縱使他的身體素質(zhì)遠遠不如這群陌生的成年男子,但他依舊能在球場上大放異彩。 這群人斗牛結(jié)束,坐著喝點飲料,聊會天,又開始分組打全場球賽了。規(guī)則與先前斗牛差不多,四十分鐘一場,輸球的一方要請喝水。 他們不多不少十個人,沒人計分,也沒人吹口哨,顧銘便無奈擔(dān)當(dāng)了這個角色,也算是白撿了許多飲料喝。 一下午,他們一共打了五場球賽,每一場都是有卿歡的那一組獲勝,而且是以壓倒性的大比分獲勝。 顧銘計分時便發(fā)現(xiàn),卿歡平均每場的得分超過40,其中還多次截球與助攻,除開零籃板的數(shù)據(jù),其他方面可稱最佳球員。 明朗的天穹蒙上一層灰霧,時間已經(jīng)推移到黃昏,不久天就要黑了。 絡(luò)腮胡笑著與卿歡打招呼,說是要回家做飯,不能餓著小兒子,下次有時間再一起打球。 其他人也和絡(luò)腮胡一樣,畢竟他們都是成年人,要考慮的事情比卿歡、顧銘這等少年要多得多,到點了,他們就得回家。 其實這些人不說,卿歡也不打算再打下去了,畢竟他的身體素質(zhì)比不得那群人,接連的高強度球賽早已磨光了他的體能。他現(xiàn)在只想坐著喝點水,好好喘上一口氣。 絡(luò)腮胡拍著藍球走了沒多久,他又跑回來了,憨厚笑著,想找卿歡要個電話,說是方便以后約球。 只要是關(guān)于藍球的事情,卿歡都很上心,絡(luò)腮胡一提約球的事,他便不假思索地說出自己的電話號碼。 絡(luò)腮胡問了一下卿歡的名字,把電話備注好,又打一個過來,笑呵呵地說道:“我叫伍航,朋友們都叫我伍胖子,你也可以這么叫?!?/br> 卿歡含蓄地點頭,卻仍把他的名字備注成了“伍航”。 下午六點半,顧銘和卿歡步行回新城賓館,這段路很長,走起來尤為枯燥。 卿歡一直悶悶不樂的,像是誰欠了他錢又不還一樣,走起路來心不在焉。過斑馬線時,他沒看清信號燈,還是紅燈的情況下,他卻茫茫然抬步往前走了。 急促的鳴笛聲響起,一輛小車搖曳著擦過,后視鏡刮到卿歡的手臂了,但只是輕微的摩擦,并沒有造成人或車的損傷。 開車的是個中年男子,他并未停車,而是從車窗探出半邊腦袋對著卿歡大罵,罵聲縹緲,很快消失在視野盡頭了。 卿歡捏了捏略微生疼的手,忽然揚起眉梢,笑道:“顧銘,剛才那個人罵我什么?” 顧銘遲疑,不知這人笑什么,半晌如實說道:“他罵你走路不長眼睛,要是被哪個女的甩了,就去逛窯子找安慰啊,不要在大街上丟人現(xiàn)眼?!?/br> 卿歡眼睛越發(fā)明亮,邪笑道:“我也覺得,我現(xiàn)在急需安慰,恰巧我又知道這城市里哪里有一家隱秘的窯子,要不我們一起去逛噠逛噠?” 顧銘幾乎不做思考,當(dāng)即拒絕道:“要去你去,我沒興趣。” 卿歡問:“為什么?” 顧銘道:“我心里有喜歡的人,不想與她以外的人上床。”頓了頓,勸道:“你最好也別去了,那些地方臟的很,萬一你一不小心染上什么病了,追悔莫及?!?/br> 卿歡不以為意,解釋道:“你放心,在那里上班的大多都是為了買首飾、買香水、買包包的學(xué)生妹,她們或許不怎么干凈,但也不至于有什么病。你放心,她們只收錢辦事,不會對你念念不忘,死纏爛打。你去一次也不過是花錢買個快活,并不會影響你和她的感情,所以你也不用背太重的心理負擔(dān)?!?/br> 顧銘的心猛地一沉,他發(fā)現(xiàn)他越加看不透這個像瓷娃娃一樣可愛的少年了。這種話,換一個有年齡、有經(jīng)歷的男人來說或許無可厚非,但無論如何也不該從卿歡的口里說出來啊。 卿歡并未注意顧銘的神色,繼續(xù)說:“況且,你昨晚不也和我一樣難過?我能猜到,你和那個女孩的感情發(fā)展也不太順利。你該抓住這個感情迷茫期好好去放縱一下,因為在這個時期,無論你了做什么,她都會原諒你,你不用為此糾結(jié)與懊惱?!?/br> 顧銘說不出話來,對卿歡的說法不置可否。 卿歡道:“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默認了?!?/br> 說完,他使勁拉一下顧銘,使之頓足,接著在路邊用力招手,很快攔下一輛的士。 兩人上車,卿歡淡淡地說一句:“去陽光海岸?!?/br> 司機明顯是個過來人,他聞言只是一笑,甚至都沒問這兩人要去陽光海岸的哪里,他已掛擋起行。 *** 與此同時,冬瓜回了老家伏麒鎮(zhèn)。他第一時間并未去給親戚拜年,而是提著一大籃子水果往發(fā)小家走。 冬瓜的本名叫薛原,很貼切的一個名字,因為他的確長得很“圓”。薛原十九歲,縣一中畢業(yè)生,并未考上大學(xué),手上也并未掌握營生技術(shù),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無業(yè)游民,機緣巧合下遇到了唐見虎,成了他手下的得意小弟。 這一次,他回老家的主要目的是找陳小帥商量整治卿歡的事情。 這里是一貧如洗的荒涼鎮(zhèn)子,沒有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更無年輕爽朗的少年、少女。一條街走過去,土房遍布,塵沙飛揚,除了背著背簍叫賣干巴巴蔬菜的老婆婆、老爺爺,幾乎看不到年輕人。 很難想象,辭舊迎新的春運時期,竟還有著這樣一個病懨懨的鎮(zhèn)子。 薛原穿過長街,又順著大馬路走上很長一段,走過一個老舊的收費站,再直行幾步,在一座相當(dāng)漂亮的房子前停下。 一路走過,遍地的土房,風(fēng)吹一下就會垮的感覺。這座房子卻是磚瓦砌的,三樓之高,而且打了淡黃的板磚,它立于無數(shù)矮小的土房中,鶴立雞群,流光溢彩。 “小帥——你在家嗎——” 薛原把聲音拉長,大喊陳小帥的名字。沒多久,緊閉的窗戶被人推開,一個帥氣的少年探出腦袋,正是陳小帥。 “原哥啊,好久不見。哎,你過來玩還帶什么東西啊……先上來坐?!?/br> 話落,他腦袋縮回屋子里,不消片刻,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他下樓開門,一臉熱情地去抓薛原的手。 薛原卻立于原地不動,沒有進屋子的意思。 陳小帥便問:“原哥,你怎么不走?。俊?/br> 薛原道:“我來是給叔叔阿姨拜個年,另外想和你單獨說件事。” 陳小帥聽懂了,凝聲說:“這一籃果子我就先放屋里,一會出來一起散散步、聊聊天。” “好的?!毖υ冻龉殴值男Γ焓职压@遞過去,“你快去快回,我等著你?!?/br> 陳小帥提著果籃子回屋里,與爸媽打了個招呼,便想走。 陳小帥的mama是個很謹慎的人,她知道薛原這幾年也沒干什么正當(dāng)?shù)氖拢莻€游手好閑的城市混混。這樣的人忽然造訪,定無好事,所以她先前聽到薛原的叫聲也并未露頭,而是叫陳小帥去應(yīng)付。 這會,陳小帥要和薛原單獨出去玩,她心里便擔(dān)心,低聲道:“小帥,你先別走,聽我說句話?!?/br> 陳小帥止步,問:“媽,你要說什么?” 陳媽板著臉叮囑道:“薛原小時候和你玩的好,你們有些感情,這不奇怪。但是,現(xiàn)在你們都長大了,所經(jīng)歷的事情不一樣,彼此間的想法也可能大相庭徑。他若是只想和你敘敘舊,這就無所謂。但如若他叫你去干什么壞事,你可千萬不能答應(yīng)啊?!?/br> 陳小帥不以為意地笑笑:“這種事情,我有分寸。” 陳小帥出門,笑著與薛原打聲招呼,兩人一同往大馬路上走。 “小帥,我這次找來其實是想請你幫個忙?!?/br> 兩人走出一些距離了,薛原便按捺不住自個兒的心思,開門見山說道:“我知道你在縣一中混的還不錯,有不少人擁護你,甚至叫你老大。以你的號召力,要在學(xué)校里收拾一個人很容易,我就想請你幫我完成這件事。” 陳小帥的確不是循規(guī)守矩的學(xué)生,他在學(xué)校里也拉幫結(jié)派,不時還鬧出一些群架事件。所以,在他眼中,這事很簡單,也算不上什么傷天害理的大事,便點頭:“你說吧,只要是我能搞定的人,我都幫你?!?/br> 薛原滿意一笑,說:“卿歡?!?/br> 陳小帥的身子一震,怕自己聽錯了,補充問:“誰?” 薛原也愣了一下,皺眉道:“怎么了,你也惹不起卿歡嗎?” 陳小帥苦笑,搖頭道:“若換個人也就罷了,卿歡不行,他是我們學(xué)校的校霸,沒人敢惹他?!?/br> 薛原問:“為什么?” 陳小帥猶豫一小會,決定如實解釋:“他本人的確沒多大能耐,還愛各種惹事,很多人都看不慣他,可是他背后有個不得了的姐夫啊。上次一個高三的男生躲廁所里罵了他一句,結(jié)果被打進了醫(yī)院?!?/br> 薛原心頭冷笑,他整卿歡的主要目的就是引出羅不遇,自然不怕這人,便說:“這個你放心,他姐夫不敢動你?!?/br> 陳小帥不傻,不會因為熟人的一句話就把自己送到風(fēng)口浪尖,細問道:“他姐夫為什么不敢動我?” 薛原便安撫道:“這個很簡單,只要你愿意幫忙,你背后便有虎哥撐著,他姐夫羅不遇不敢和虎哥對著干?!?/br> 陳小帥依舊遲疑,問:“虎哥是誰,廣安城南那個唐見虎嗎?” 薛原點頭:“是的,就是那位虎哥。事實上,我來找你也是受虎哥之托,他覺得只有你才靠得住?!?/br> 陳小帥可不信這些安撫之語,他知道這人是想把自己當(dāng)槍使,一旦鬧出大問題還得自己扛著。但是,陳小帥并未拒絕,而是說:“我如果幫忙的話,能得到什么好處?” 薛原問:“你以后無論做什么都有虎哥撐腰了,這好處還不夠?” 陳小帥搖頭,神色平靜地說:“我只是一個學(xué)生,鬧不出多大的事,不需要誰給我撐腰。” 薛原聽懂了,似笑非笑地說:“就是說,你不打算做虎哥的小弟,而是想和他談交易?” 陳小帥點頭:“就是這個意思?!?/br> 薛原問:“那你想要什么?” 陳小帥一笑,用手比劃出“money”的手勢,卻又不多語。 薛原驚住了,不可思議地說道:“你瘋了?居然敢和虎哥談錢?” 陳小帥懶得廢話,轉(zhuǎn)身便走。 薛原遲疑,片刻又大步追上,笑著說:“兄弟,你也別急著走,只是你說的條件我做不了主,得聯(lián)系一下虎哥。” 陳小帥淡淡說道:“沒問題,你給他打個電話,我和他說?!?/br> 薛原懷揣忐忑,摸出手機撥通唐見虎的電話,幾秒鐘便接通了—— 唐見虎:“冬瓜啊,叫你辦的事你辦好了嗎?” 薛原:“是這樣的,小帥有些不肯,他想親口和你聊幾句。” 唐見虎:“他在你身邊嗎?” 薛原:“在。” 唐見虎:“把手機給他?!?/br> 陳小帥從薛原手中接過手機,面不改色,平靜說道:“虎哥你好,原哥已經(jīng)把事情經(jīng)過告訴我了,我也知道該怎么做了。不過,我希望我做了事能得到相應(yīng)的報酬?!?/br> 唐見虎:“你希望得到什么報酬?” 陳小帥:“卿歡和他那姐夫都不是我能惹的存在,我若挑事,必然伴隨不小的風(fēng)險。所以,我希望收到與風(fēng)險對等的費用?!?/br> 唐見虎:“哈……你這家伙還真有意思。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陳小帥:“錢都是小事,虎哥隨便意思一點就行了?!?/br> 唐見虎:“你比我想象中更聰明?!?/br> 陳小帥:“多謝虎哥夸獎?!?/br> 唐見虎:“你把卡號用手機短信發(fā)給我,之后自己去查賬戶就行了?!?/br> 陳小帥:“好的,謝謝虎哥。” 掛了電話,陳小帥又用薛原的手機把自己的卡號發(fā)給唐見虎,再將手機歸還,這一系列動作淡然若素,仿佛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薛原盯著這位從小玩到大的發(fā)小,目中忽然有了一絲憐憫,低聲道:“兄弟,你知道你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嗎?” 陳小帥不以為意地笑笑:“我只知道我現(xiàn)在很需要錢,其他事情一概不知?!?/br> 薛原問:“你到底缺錢到什么地步,才會做出這種與虎謀皮的事情?。俊?/br> 陳小帥露出燦然若驕陽的微笑:“她想要的東西,我就一定想辦法買給她。” 薛原又問:“她是誰?” 陳小帥:“一個出塵美麗,宛如世外桃花的奇特女孩?!?/br> 薛原卻說:“若她真有你說的那么縹緲出塵,便不會在意這些物質(zhì)上的東西吧?!?/br> 陳小帥仿若并沒聽到薛原的話,隨手從兜里摸出煙,安靜點上。他抽煙的動作優(yōu)雅到詭異——腦袋微微右偏、上揚,兩指夾煙,煙嘴亦是斜傾四十五度的角度含在嘴里。如此動作,無論是煙霧還是煙灰,在沒風(fēng)的情況下,都不可能沾染他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