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這位兄弟果然識貨?!奔Ф嬷Φ牡靡猓稚蚂V云反悔似的忙后退一步,“診金已經付了,公子可不許再推脫。” 竟然是能解冥花之毒的冰晶雪蓮嗎?阿虎說,阿遜中毒只有比自己更深…… 這花目前正是阿遜所急需。這般想著,愈發(fā)覺得眼前之人實在可疑。 霽云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就是。” 那姬二頓時喜出望外,忙禮讓著霽云去瞧少年。 十二和另一個暗衛(wèi)對視一眼,也一前一后跟了過去。 姬二面上不顯,心里也是暗暗吃驚,看這小公子的排場,也不知是什么來頭,怎么這身邊保護的人身手之高,怕是和羽兒身邊的人相比也不差分毫! 霽云進了房間,已經有侍衛(wèi)鋪了上好的毛皮在榻上,又小心的扶著那少年慢慢躺好。 霽云緩步向前,在榻前坐了。姬二忙要幫著去褪下少年的褲子,后面的十二身形一閃,下意識的就擋在了霽云面前。 “你干什么?”突然意識到有人這么靠近,姬二猛地抬起頭來,聲音冷厲。 “無妨——”開口的是霽云,“這般寒冷天氣,卸下衣衫,怕公子會傷情加重,我這金針便是隔著衣物也自可用?!?/br> 這話倒也不假,不過隔著衣物自然不如沒有遮擋效果更好。 阿遜原本幫霽云施針,都是會掀開褲腿,只是近幾年,隨著兩人日漸成長,霽云便不許阿遜再直接腿上施針,總是隔著衣物。到的后來,霽云學會這套針法后,便完全不須阿遜幫忙了。 姬二一聽,果然不疑有它,忙道謝:“還是公子想的周到。當下解開那少年的棉袍,只留一條白色的襯褲。 十二的神情這才緩和了下來。 那姬二卻暗暗奇怪,這侍衛(wèi)的表現(xiàn)也太過了吧?不就是施個針嗎,怎么一副別人要壞他主子貞潔的模樣。 啊呀,不好,不會是這侍衛(wèi)其實是斷袖,卻偏又不小心喜歡上了他主子吧…… 姬二上一眼瞧霽云,下一眼瞧十二,這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個不停,眼中更是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到得最后,便是那少年也看不下去了,默了一下道: “舅舅你下去歇息吧?!?/br> ?。考Ф@才晃過神來,大外甥這是在趕自己走啊!剛想反抗,霽云也同時淡淡的一眼瞟過來,明明瞧著比羽兒還小的年紀,偏是那骨子里自然散發(fā)出的高貴,讓姬二頓時心虛起來,暗暗后悔自己方才所想是不是太唐突貴人了? 便扯了一把十二: “咱們在外面候著吧,別打擾了公子施針?!?/br> 自己要走,這疑似斷袖的家伙當然也要走,也算是替那小公子解決了一大困擾。 霽云伸手摁了摁少年的膝蓋,少年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剛想閉目養(yǎng)神,卻聽霽云道: “這套針法并不甚難,公子可用心記下——” 那兩朵雪蓮太過貴重,雖是對方自愿,可霽云的性格也不愿虧欠于人。 話未說完,就被少年不耐煩的冷冷打斷: “怎么那么多廢話,你自施針就是?!?/br> 霽云皺了皺眉,也不知哪家的熊孩子,這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壞。 便也不理他,回頭揚聲叫了姬二進來,邊講解,邊施針,姬二很快明白了霽云的意思,忙小心記下。 那少年沒料到霽云小小年紀,竟是比自己還處事穩(wěn)重,兩相對比,倒顯得自己跟個無事生非的娃娃相仿,便重重的哼了聲閉上眼不再說話。 姬二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不把外甥的話放在眼里還能好端端和羽兒同處一室的,看向霽云的眼神兒瞬間崇拜無比。 霽云深知少年這是痼疾,又是第一次施針,必然劇痛無比,便盡量下針輕柔些。 那少年倒也是個犟的,雖是疼的身體一次次痙攣,卻硬是一聲都沒哼。 好不容易施完針,霽云已是出了一身的汗??醇Ф哪?,應該也已然把這針法記了下來,霽云便起身告辭。 打開房門才發(fā)現(xiàn),天空中不知什么時候竟已下起雪來,和著孩子們的歡笑聲,甚至遠處,還有稀稀拉拉的鞭炮聲,一年的除夕又到了嗎? 看霽云出來,十二忙跑過來,先把手里的貂裘襖子給霽云披上,又用雨披遮住上面,這才護了霽云往住室而去。 姬二收拾好霽云留下的金針,半晌終于道: “雖是有些模糊了,可這套針法,阿呆當初委實也用過的——你說當初,明明把阿呆留給那個丑丫頭了呀……” 哪知自己嘮嘮叨叨說了半晌,床上的人卻是毫無反應,姬二愣了一下,忙就近查看,才發(fā)現(xiàn),自家外甥早已睡得熟了。驚了一下,旋即大喜: 別人不知,自己可是曉得,羽兒平日里老是睡不著覺,經常睜著眼睛到天亮,何曾有過這般酣眠的時候? 原來這針法竟然如此玄妙嗎,竟不但可治療羽兒的腿疾,還有安神補腦的作用。 除夕夜的飯食雖不是如何豐盛,但因為是大災之后,能吃飽,還能吃上rou,已經是讓大家驚喜不已。 霽云卻是怎么也無法融入這祥和的氣氛之中,草草用了幾口,便回了自己房間,隔著窗戶,瞧著那蒼茫的雪景,不由黯然神傷—— 這般天氣,也不知爹爹在軍前可還安好,還有阿遜,到底又在何方呢? 輾轉反側,竟是怎么也無法安睡,聽著外面已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應該都已經睡下。霽云索性披了斗篷,穿好鞋襪,悄悄打開房門,卻是一眼瞧見院中央長身而立的靜默少年,那孤絕的身姿,和阿遜竟是如此的相像。 霽云眼睛一熱,下意識的就捂住嘴,尚未系好的斗篷一下滑落地面。 少年聽到動靜,迅疾回過頭來,亮亮的雪色映襯下,恰好瞧見霽云來不及抹去淚痕的斑駁小臉,愣了一下,眼中閃現(xiàn)一抹譏誚的神情,邊走過來撿起地上的斗篷給霽云披上邊哼了一聲: “斗篷掉了,撿起來便是,竟能哭成這個樣子,這般沒出息的男孩子,我還是第一次見?!?/br> 說完,也不理霽云,轉身便回了自己房間。 霽云愣了一下,也默默的回了房。一直到雞叫五鼓時,霽云才緩緩閉上眼睛,輕輕說了句: “阿遜,新年快樂。” 終于進入了夢鄉(xiāng)。 同一時刻,上京安府中,已經在床上昏迷了半月之久的阿遜,身子忽然動了下,嘴里輕輕吐出一個名字: “云兒……” 66齊聚朔州 一場大雪過后,本就布滿了石塊高低起伏的官道上更是幾乎凍成了一坨。 幾個面黃肌瘦的差人并一群身體孱弱的囚犯卻仍是頂著風雪在一鍬一鍬的艱難清理著官道—— 可已經過了數(shù)日之久,進展卻仍是緩慢的很,到現(xiàn)在也不過清除完幾里的路徑罷了。而且進展還愈來愈慢…… 因為地震而突兀隆起的河道上,一個身著已經看不出顏色棉袍的中年男子,迎著凄厲的寒風,微微佝僂著腰一步步往官道而來。和他并排而行的是一個年輕的公子,身材高大,眉黑如墨,襯著高高的鼻梁微抿的唇角,生生多了一份威嚴肅殺的氣勢。 兩人身后還跟了一個提了籃子的老仆,一個擔著熱水的隨從,同樣步履蹣跚、舉步維艱。 “蘇大人來送飯了——”有眼尖的看到了來人,忙扔下手里的工具就想迎上來,可即便是歡呼聲,竟也是如此的有氣無力,很快消散在寒風中。 那老仆忙把拿的竹籃子遞過去,跑上來接的差人打開后不過看了一眼,就呆在了那兒—— 今天的飯食也太簡陋了吧?除了一二十個窩窩頭,竟是連塊兒咸菜都沒有!而且二十多個窩窩頭罷了,也就是說大家也就一人一個的樣子? 對面就是自家大人,這差人雖是苦著臉,可也不好說什么,那群囚犯卻是當即就鼓噪起來: “蘇大人,這么寒冷的天氣,就吃這么一個窩頭,我們哪來的力氣干活?” “是啊,昨天好歹每人還能吃上兩個窩窩頭,還有熱湯喝,今天不但沒湯了,連窩頭都只剩一個了?” “這么大冷的天,吃個窩頭能頂啥啊,人都快被凍成冰渣子了,還哪來的力氣干活?” “就是,蘇大人您也別說什么給我們請功減刑了,索性還是把我們關起來算了……” …… “各位——”蘇仲霖氣喘吁吁的上前,便要安撫,哪知就這么一提氣,竟是一陣暈眩,咚的一聲就直挺挺摔倒在地。 “老爺——”旁邊的老仆忙蹲□,邊掐蘇仲霖的人中邊流淚道,“你們每頓還有這么一個窩頭,可知我家老爺每頓連這樣一個窩頭都吃不上! 其他人頓時面面相覷:不是吧,他們的父母官,竟然把自己餓暈了過去? “仲霖——”年輕人聞言大驚,忙解下自己的斗篷鋪在蘇仲霖身下,又托起蘇仲霖的頭吩咐道,“拿一碗熱水并一個窩頭來。” 旁邊的隨從忙盛了碗水,又撕碎一個窩頭泡了進去,年輕人親自端著一下下喂進蘇仲霖口中。 片刻后,蘇仲霖終于醒轉,看到自己身下的斗篷頓時一驚,忙掙扎著滿臉愧疚道: “下官無禮,還請王爺責罰——” 王爺?其他人都很是驚異的注目那個年輕人。這人看著年紀輕輕,卻原來竟是如此了不得的貴人嗎? “說什么無禮。”楚昭只覺得鼻子發(fā)酸,擺手讓蘇仲霖躺好,“是孤沒有想周全。以后這清路的事就交由孤籌劃,仲霖負責其他賑災事宜?!?/br> 回頭對隨從吩咐道:“現(xiàn)在,去把奉元那些大戶人家全給我請到官道來?!?/br> “請那些大戶過去?”消息很快傳到朔州謝簡的耳朵里,聽了眼線的報告,謝簡抿口茶冷笑一聲,楚昭還真是天真。 不說大震之后,地方一片混亂,便是那些大戶,要么糧倉損毀,要么想借此發(fā)一筆大財,楚昭竟然想要這些人去清除官道,無疑是異想天開。 “好了,楚昭的事先放在一邊。”謝簡擺手,“修林,那萱草商號的進展如何了?” “有‘謝彌遜’和他的隨從出馬,進展還算順利,”旁邊一個面貌尚算清俊的男子聞聲稟道,“我已經小心查看了,萱草商號果然豪富……” 男子的聲音激動之下都有些微微顫抖,沒想到這萱草商號手段如此了得,短短時間,竟能積累下這般驚人財富,只是去了幾個分號,便有了這般收獲!饒是他們方家世代小心打理,但是便只比起萱草商號分號來,也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是嗎?”謝簡也有些飄飄然,便是再出身高貴,可這黃白之物又有哪個不喜?但是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萱草商號總號,還有它們囤積的糧食都在哪里。想要置楚昭于死地,甚至讓容文翰和他手下的三軍有去無回,這糧食就必須趕緊控制在自己手里! “對了,修林,有沒有問出萱草的總號,及糧食的所在?” “???”正自眉飛色舞的方修林愣了下,頓時就有些心虛。不是他們辦事不得力,只是關于萱草商號的位置和糧食所在,至今卻是依舊一無所獲。 謝簡心知,方修林必是被那些財富給沖昏了頭腦,根本就沒把自己囑咐的話放在心里,頓時就有些惱火,暗暗埋怨方修林畢竟是商人罷了,真真是眼光短淺??捎窒胫鴮Ψ皆僭趺凑f也是太子的小舅子,聽說他那jiejie在太子府中還很是得寵,也不好太過剝了對方的面子。 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吩咐親信道: “去把那兩個人犯帶過來,本官就不信撬不開他們的嘴巴?!?/br> 很快,一陣沉重的鐵鐐聲傳來,兩個渾身血跡斑斑的男子被人拖了過來。 兩人被重重的推倒在地上,卻竟然沒一點兒動靜。 謝簡皺了皺眉頭: “把他們潑醒。” 馬上有人端了兩大盆冰水過來,朝著兩人兜頭澆下。兩個血人兒身子同時一哆嗦,終于勉強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