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梵路臉一沉。

    小六見白梵路真生氣了，做錯事的乖寶寶狀低下頭絞手指。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白梵路閉目靜坐調(diào)息。吱吱睡得直打呼嚕，小六生怕打擾白梵路，自發(fā)抱著它去了另一棵樹下。

    沒過一會兒，少年也睡著了，周圍變得異常安靜。

    漸漸地，夜色更深，月亮被一絲流云遮住小半。

    春初蟲鳴的聲音還很清淺，白梵路坐得久了，有些不舒適地動了動身子，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不過是被調(diào)侃了一下而已，怎會如此魂不守舍神思不寧？

    白梵路心一驚，猛地睜開眼。

    不該是這樣的……難道……？

    暗自凝聚氣力在丹田之內(nèi)，果然察覺一縷本不該存在的異樣波動，在下腹處游絲一般緩緩滲入。

    糟了！白梵路剛想轉(zhuǎn)頭看一眼旁邊那棵樹，突然全身不能動彈。

    周圍的景物模糊了，濃霧四起，很快將一切都遮掩住。

    但不出片刻，那濃霧就漸漸散開，白梵路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一個房間里，并且能動了。

    他站起來，回頭看一眼剛才坐著的位置，灰色格紋的床單，還留有凹陷的痕跡。

    白梵路有些恍惚，剛抬腳，沒留意腳下踩的是拖鞋，趔趄著往前撲了兩步。

    房間不大，他一下直接抓住椅子靠背，視線落上前面的書桌。

    咚咚咚，不輕不重的敲門聲把白梵路驚出一身冷汗。

    隨之而來是門外男人的聲音，“小路，你回來了？怎么關(guān)著門呀？”

    聽到這聲音，白梵路下意識后退，然后他想到什么，快步走到門邊，啪一下按滅頂燈。

    “小路？你在里面嗎？”

    屋里只剩下桌上那盞不太亮的臺燈，微弱地反射著桌面。

    白梵路屏住呼吸，聽到自己雜亂的心跳，他手緊緊攥著椅子，椅子邊緣的棱角嵌進(jìn)rou里。

    不疼。他告訴自己，這是夢。

    “小路，我知道你在里面……”

    敲門聲停住一瞬，而后，門鎖被轉(zhuǎn)動了。

    白梵路渾身劇烈地抖了一下，好在那個圓形的金屬球只是轉(zhuǎn)了小半，就轉(zhuǎn)不動了，因?yàn)槭菑睦锩娣存i的。

    男人又開始拍門，同時不放棄地反復(fù)轉(zhuǎn)動門鎖，那把可憐的鎖被轉(zhuǎn)得發(fā)出咔嘰咔嘰的聲響，仿佛下一刻就要受不住解體散架。

    “小路!快開門!”

    白梵路死死盯著那不住搖晃的門鎖，金屬色在昏暗中發(fā)出冷光，他一邊看一邊不由自主地后退，直至退到窗邊。

    “小路……”門口男人的聲音既近又遠(yuǎn)，他說，“別以為躲在里面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乖乖開門，我還會讓你好受一點(diǎn)兒。”

    白梵路咬牙轉(zhuǎn)身，一把推開窗戶。

    不帶絲毫猶豫地，他右腿跨上窗沿，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準(zhǔn)備往下跳。

    這時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白梵路空白的大腦有一瞬間清明。

    奇怪，應(yīng)該是盛夏，哪里來的冷風(fēng)？而且這冷風(fēng)……

    境由心生，假中無真。

    如醍醐灌頂，一下子將白梵路上腦的熱血給沖得透心涼。

    他猛然醒悟過來，意識到自己剛才昏昏沉沉，多半是中了什么幻術(shù)。

    可他人雖清醒了，眼前的一切卻并未消失，窗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門那邊不知何時也恢復(fù)了一片靜謐。

    這看似能夠通往外界的兩個出口，白梵路知道都不是好的選擇。

    假中無真……無真……

    白梵路在屋內(nèi)環(huán)顧一圈，視線仔細(xì)掃過每一件物品，直到他看見桌面上攤開的習(xí)題冊，以及位于習(xí)題冊右手邊，沒蓋筆帽的那支鋼筆。

    不得不說，這幻境做得已經(jīng)相當(dāng)逼真了，用完筆不蓋筆帽，是白梵路十幾年也沒能改掉的壞習(xí)慣。

    但很可惜，這個幻境的制造者再厲害，他也不是白梵路自己。

    微微一笑，白梵路抬手拿起那桿筆，將它放在了練習(xí)冊的左邊。

    在那段時間，他還是個左撇子。

    然后，白梵路看見那支筆虛幻成透明，緊接著練習(xí)冊、桌面、地板、乃至整個房間都化為煙霧。

    白梵路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睡衣也變了，變成了先前的白衣。

    幻術(shù)破了!

    白梵路剛有點(diǎn)兒興奮，還沒來得及歡呼雀躍，那團(tuán)煙霧不散，變來變?nèi)ハ衲笙鹌つ嗨?，竟然又捏出了另一個新場景。

    熙攘的集市，斜照的夕陽，旁邊人來人往，白梵路現(xiàn)在是有經(jīng)驗(yàn)了，一看這環(huán)境就知道是幻象。

    可他又不知哪里假，這個場景不屬于他自己的記憶，和剛才那個不同。

    所以他也沒什么情緒波動，一進(jìn)來人就是清醒的，但這也意味著，要找到破綻會更難。

    白梵路隨著人流走出兩步，突然聽見身后有個熟悉的聲音喊，“師兄!”

    白梵路回頭，是云湛。

    但又和白梵路印象里的不太一樣，穿著白色弟子服，頭發(fā)完全束起，清爽干練，氣質(zhì)明亮，滿眼都是笑容，應(yīng)當(dāng)還是入門早期的云湛。

    很明顯，這個幻境，是屬于原主的記憶。

    白梵路沒說話，云湛就把手里的東西舉到他面前，鮮艷的紅山楂、外面包裹著一層淺黃色的冰糖，更顯顏色透亮、晶瑩欲滴。

    “你看我買了什么？”云湛笑道，“糖葫蘆，師兄嘗嘗？”

    說著就把糖葫蘆湊到白梵路嘴邊，動作直接竟像要親手喂他。

    白梵路下意識避開，不待開口說話，云湛又抬起另一只手，白梵路只覺得鬢邊影子一晃，云湛從他發(fā)間取下一小片葉子。

    白梵路皺眉。

    云湛卻凝視他，眸光深深，唇角含笑，“師兄天人之姿，無需花葉相襯，也當(dāng)叫人心折?！?/br>
    這……這情話說得。

    白梵路面上泛紅，心里卻犯嘔吐槽，不愧是渣男，撩起人來一套一套的，難怪原主一往情深不可自拔到誤了卿卿性命。

    “咳!師弟說笑?！?/br>
    白梵路內(nèi)心拼命討伐渣男，表面上還得裝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同時暗戳戳思考這幻境的破綻究竟在哪。

    沒記憶，唯一能借鑒的只有原著情節(jié)。

    白梵路搜腸刮肚，都不記得有哪里描述過原主和云湛下山吃糖葫蘆這一段。

    倒是有一段吃別的東西的……

    白梵路突然想起，難怪自己那時候叫云湛少吃點(diǎn)兒，他還答好，絲毫沒懷疑辟谷的事，敢情那人就是表面上道貌岸然，實(shí)際就沒少偷吃東西!

    “師兄，你在想什么？”

    云湛一臉無害地問，伸出舌頭舔了下糖葫蘆。

    白梵路看著他那截舌尖在鮮紅的果子上飛快一繞，禁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眼皮狂跳。

    “師兄？”云湛的魔爪又伸來了。

    白梵路迅速擋住，卻被云湛反手一握，低頭，五指微掩，在他顫抖的指尖輕咬了一下。

    一陣細(xì)微的電流沿著指尖一路往下，白梵路仿佛被電到，整個人差點(diǎn)沒跳起來。

    “師兄，時候不早，我們回去吧?！?/br>
    白梵路被雷劈得外焦里嫩，毫無還手之力，被云湛牽著從一眾沒表情的群眾演員中走過。

    完了……真是這段劇情!

    原著里唯二兩處顏色描寫、除靈泉沐浴之外更更更更大尺度的名場面之二。

    怎么這個也提前了!

    不不不，白梵路強(qiáng)迫自己冷靜，這是幻境……只是幻境……

    可原著那也是幻境啊。

    原著是假的，是心魔造的，但他人是真的，這被雷劈的感覺也是真的啊!

    系統(tǒng)你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系統(tǒng)不吭聲。

    這事兒不賴它，要賴還得賴外面那個下幻術(shù)的人。

    白梵路心里千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他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想辦法，雖然萬分不愿回想，但他知道自己還得從小說里挖掘挽救貞cao的線索。

    卻說原主被困在自己的心魔中，和少年云湛度過一天神仙夫夫的生活，他們一道在市集游玩，晚上回居所飲酒論道，酒酣情濃水到渠成時……

    白梵路狂甩頭，不對，再、再往前倒。

    再往前就是一起吃東西喝酒，吃的是人間酒樓的飯菜，有什么來著……

    云湛貌似還當(dāng)著原主面特意報了一遍菜名。

    碧綠的青菜湯，里面漂兩朵花，叫鴛鴦不羨仙。

    兩只烤乳鴿，并排擺一起，叫愿做比翼鳥。

    紅線纏著對紅燒小鯉魚，叫恩愛兩不疑。

    白梵路佩服自己竟然還能記得住，他當(dāng)時就對這腦殘的心魔很是無語，感覺非常之拉低原主智商。

    要不是為了看傳說中的車，他就直接跳章了。

    忍住，白梵路努力回憶角色當(dāng)時的對話——

    “阿湛，怎么今日的菜都是……”

    “都是成雙的?！?/br>
    阿湛的確是原主對云湛的稱呼，但白梵路委實(shí)叫不出口，太膩味了。

    然后，云湛開始動手動腳，手落在原主腰間，腰帶落時玉墜也落了，云湛看見深情款款，“這玉墜師兄還帶著？與我的一模一樣……”

    “師兄，自我幼時，你便處處讓我，但我希望以后，你我同心，無論什么，都不叫師兄再少分毫。”

    “阿湛……”

    記憶里的文字戛然而止。

    白梵路猛地頓住步子，前面牽他的人回頭看他，“怎么了師兄？”

    白梵路卻不答，他目光凝住云湛握在右手的那根冰糖葫蘆。

    難怪他剛才覺得那東西哪哪看著都不對勁，還以為是紅的太妖異了，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如果真讓他蒙對了，那這個幻境制造者也實(shí)在……哎，無法形容的。

    還是先出去要緊，白梵路輕咳一聲，“你這糖葫蘆……”

    “師兄現(xiàn)在要吃嗎？”

    云湛把糖葫蘆拿起來，白梵路接過，卻沒放到嘴邊。

    盯著它看了兩秒，白梵路自己也覺得挺沒意思，但還是笑著說，“這上面，只有五顆山楂呢?！?/br>
    “這要怎么成雙成對呢？”白梵路直搖頭，挑刺，“太不吉利，不如……棄了吧?！?/br>
    他將糖葫蘆扔到地上，狠狠一腳踩在上面，有點(diǎn)黏，但感覺很爽。

    腳下那灘紅色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成了一抹鮮艷的血樣物體，散發(fā)出腥臭的味道。

    “云湛”在他面前露出驚異的神色，很快就扭曲成一個虛影，連帶著周圍一切再度化為虛無。

    白梵路感覺到空氣的流動，他知道自己回來了。

    夜風(fēng)徐徐，風(fēng)中的氣息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生變化，小猴子輕輕的鼾聲被送過來，淺慢悠長。

    “這么快就破了我的幻術(shù)，真掃興，我可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做呢。”

    草葉隨風(fēng)窸窣而動，緩緩地，一個瘦高人影自黑夜中逐漸現(xiàn)出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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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路:作者你出來，什么爛俗的劇情你用在我身上？

    云狗湛:就是，應(yīng)該用在我身上昂!

    白小路:……然后呢？

    云狗湛:汪汪汪!（咬～你～咯～

    作者:你們在嗦森么，偶聽8懂噻（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