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國哈哈大笑，氣如洪鐘。

    “這是……？”王艷一臉地疑惑，不明所以。

    “這位是賈老先生，奶奶的老朋友?！蹦雍⑿χ榻B道。卻遭來老太太一記不悅的眼神。

    賈平國卻笑道，“子涵說得是啊，我是王老太的故交。”說著，就瞟了莫子涵一眼。

    “這是你的女兒吧？”賈平國看了王艷一眼，對老太太笑道。

    “是兒媳婦。”老太太板著面色糾正道。賈平國的到來讓她有些猝不及防，尤其當著兒女們的面，可如何是好。

    王艷詫異的看了賈平國一眼，怎么沒聽說過老太太在東市還有這樣一位故交？不行，得趕緊告訴老大一聲。

    “那個，你們先聊著，我去去就來。”王艷招呼了一聲，便快步走出門去。

    不多時，莫軍強、莫軍華、李玉、莫軍寶、王鳳英就都在王艷的招呼下殺了過來。剛一開門，一幫人氣勢洶洶地一下子涌進屋中，令賈平國身旁的保鏢都禁不住緊繃起來。

    莫子涵有些頭疼。

    賈老爺子坐在床邊一腳，倒是笑得很從容，他轉(zhuǎn)目看向老太太道，“你這子孫滿堂的，有福氣?。〔幌裎依先思?，老了老了卻連個陪伴在側(cè)的人都沒有?！?/br>
    聽聞這話，走進屋來的一眾子女就都豎起了耳朵。

    “媽，這位老先生是您朋友？”莫軍華精明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笑著走到老太太身旁坐下。

    老太太有些面色尷尬地點了點頭。

    “您貴姓？”莫軍華看向老爺子笑著問道。

    “免貴姓賈?！崩蠣斪游⑽⒁恍?，開口答道。

    “那我就叫您賈叔了，這老爺子叫起來也生分不是！”莫軍華笑得親近，他觀察這老爺子的衣著做派，以及身后還站著兩個穿著不菲的年輕人，心思電轉(zhuǎn)間就猜到這老爺子怕是有大老頭的。

    老爺子溫和地含笑點頭，算是同意了。

    “冒昧問一句，賈叔是做什么的？”莫軍華又笑著問道。

    老爺子似乎早已準備好了說辭，便擺手笑道，“不值一提，不過是個退了伍的軍人?！?/br>
    莫軍華那眼睛里就冒出光來，老革命？聽說一些有資歷的老革命待遇都很不錯，后半輩子不愁吃喝，他又試探著笑問，“這兩位是您的兒女吧？”

    身后那名女子便微笑說道，“您誤會了，賈老身體一直不太好，我是他請來的看護。”

    莫軍華眼中精光更甚，果不其然，老革命的待遇就是不一樣，看來這老頭子退休前也得是個干部出身。

    沒想到媽還認識這種人？

    他就笑著看向那名賈老爺子身后的西裝男子，見這男子眉目嚴肅，一絲不茍地站在老爺子身后，想也知道不是兒孫，怕是個伺候人的主兒。

    莫軍華笑得更熱情了，“一直也沒聽媽說過在東市有舊識，早知道的話一定會登門拜訪的，倒是我們做晚輩的失禮了。”

    一旁的莫軍強也笑道，“賈老先生退休前是干部吧？一看就氣度不凡啊?！?/br>
    王艷也在一旁跟著笑道，“剛才我見賈老先生進來，還嚇了一跳，合計走錯房間了呢！沒想到是媽的老朋友，我給您帶倒杯水去?！?/br>
    “賈老不喝外面的水，我隨身給帶著呢?！蹦敲醋o溫和一笑，開口阻止了王艷的動作，然后從包里翻出一個質(zhì)量上乘的保溫杯來。

    王艷愣了愣，她接觸過的人中，可沒見過這么大派頭的。看這架勢，也不是簡單的人物啊！如此，她倒也不覺得人家架子大。

    “失禮了，失禮了?！辟Z老爺子溫和地笑了笑。

    然后他看著莫軍強認真地回話道，“我也不是什么退休干部，就是跟著打了幾年仗，算不得公家，也沒當過官?！?/br>
    屋里一眾人都是一愣，見這老爺子的架勢，不像是在開玩笑啊。不是當官的，又是退休老軍人，那還真就算不得什么了，哪來的這么大架勢？

    難不成是裝腔作勢？不過無論如何，也應該是有點錢的老人才是。

    莫軍華卻是眼尖地瞅見了老爺子手中握著的拐杖，當即吃驚地張了張嘴巴，可他眼珠一轉(zhuǎn)，卻是沒有說話。

    莫軍強聽聞老人回話就點了點頭，走到一旁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眾人也都紛紛找地方落座。

    “這地方小，說不開話，要不到我那去吧？”王艷見沒了椅子，就開口招呼道。

    眾人就都是疑惑地看向她，要的房間不都是一樣的？怎么她那就會大點？

    王艷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天我跟前臺換了個帶廳的套間，住著寬敞點嘛，反正也不用咱們自己花錢?！?/br>
    莫軍強頓時面色一窘，有些不悅地瞪了王艷一眼，這個事情還拿出來說個什么！

    老太太嘆了口氣，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這幫兒女，先前說話還是小心翼翼地，聽聞賈司令不是官職在身，也不是什么退休的老干部，便這般隨意起來。

    聽聞王艷那里有客廳，眾人便招呼著上樓去了她的房間。莫子涵攙扶著老太太走在后面，莫軍華卻是陪在老爺子身邊，熱情地閑聊著。

    “子涵啊，這是不是有些亂套了？”老太太此刻腦子也有些亂，只得征詢莫子涵的意見。

    莫子涵便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奶奶就不想知道，賈老先生此番前來為了什么？”

    老太太皺眉，面帶困惑不安地搖了搖頭。這么大的歲數(shù)了，她可不想弄出那些讓人非議的話題來。

    一行人來到王艷與莫軍強的房間中，果然屋子比先前住的寬敞多了，有一個不小的客廳，擺著沙發(fā)茶幾和電視，茶幾上的煙灰缸里還有剩余的半截香煙，已經(jīng)熄滅，想來是莫軍強剛剛坐在這里吸煙來著。

    王艷就走到窗戶邊，把窗戶敞開放了放味道，“大家隨便坐啊?！?/br>
    搞得倒真像是來了自己家似的。

    賈老爺子坐在一側(cè)的單人沙發(fā)上，莫家一眾人便坐在了兩側(cè)，莫子涵坐不下，就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老太太跟前。

    屋子里一時寂靜無聲，看這架勢，似乎有些三堂會審的意思。

    “賈老高齡了？”莫軍寶當先開聲問道。

    “我今年都七十九歲咯！”說到歲數(shù)，老爺子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他可比老太太大了能有十歲。

    莫軍寶點了點頭，正歲數(shù)跟老太太正合適。他早就有心給老太太找個老伴，畢竟一直在自己家住著也不是那么回事。

    “呵呵，老先生，怎么沒聽媽提起您這舊識呀？”作為女人，王艷心思細膩，她觀察賈平國的目光就看得出這老爺子對老太太有些意思，故有此一問。

    老爺子就看了老太太一眼，隨后笑著擺了擺手，“幾十年前的舊識，這次若不是機緣巧合，只怕還要錯過了呢?！?/br>
    一聽這話，兒女們頓時更是豎起耳朵。

    “老先生，家里還要什么人??？”李玉穩(wěn)妥一些，開口問道。

    老爺子就笑道，“只有一個女兒?！贝蠓蛉藶槿撕堇?，除了她自己生育一個女兒以外，偏房們都未曾生育，老爺子不傻，對此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何況那時連年戰(zhàn)亂，他哪有心思用在這些妻妾斗爭上面。

    聽聞此言，眾人都露出沉思之色。只有一個女兒，這個條件倒是不錯。

    “好了，賈老先生不過是來跟我敘敘舊的，你們問這些做什么?！崩咸行觳蛔∧槪饺绽锊谎圆徽Z的她，此刻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一眾人都有些面色尷尬。

    老爺子就側(cè)過頭，對站在身側(cè)的黑衣男人擠了擠眼睛，后者本來面色緊繃地站在老爺子身旁，見狀就更是緊繃起來。

    這個動作眾人都沒有瞧見，卻沒有逃過莫子涵的眼睛。

    莫軍強、莫軍華和莫軍寶三人都各懷心思，低頭尋思著什么。就在這時，那名站在老爺子身旁的黑衣人，忽然氣如洪鐘地大聲說道，“賈老早年喪妻，這些年獨居無依，想找一位賢惠溫婉的伴侶，所以、所以……”

    本就像是背課文般生硬，說到這里忽然卡殼忘詞了，那黑衣人面色大囧，所以了半天。

    在眾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目光中，他一急之下大聲說道，“所以想和王老太搭伙過日子！”

    一個不慎，冒出一句白話來，說得老爺子面色通紅，神態(tài)大囧！

    他憤然起身，甩手拍在了黑衣男人的后腦，“放肆！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黑衣男人被打得面色一抽，卻是躲也不敢躲，站得筆直。這不能怪他，若是打架拼殺他自然不會卡殼，但這事，他也從來沒干過?。?/br>
    賈老爺子緩了緩怒氣，坐在沙發(fā)上擠出笑容，“其實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就是不知……”說著，將詢問的目光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早就氣得不知如何是好，面色尷尬萬分！

    莫軍寶忽然一拍手，恍然笑道，“我說媽跟子涵昨個出去干嘛了，就是去見賈老了？”

    莫軍強和莫軍華頓時瞥了他一眼，這個事情現(xiàn)在才看出來？

    “媽，我看賈老先生條件不錯，人也挺好的，您們以前也是舊識，老來作伴倒也不錯?！蹦娙A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笑著開口說道。

    老太太面色羞窘，她活了這么大把年紀，被人在子女面前提出要搭伙過日子，思想守舊的她此刻只覺下不來臺。

    “麗珍啊，兒女自有兒孫福，咱們兩個都一把年紀了，做個伴，以后我?guī)е闼奶幾咦呖纯?，去國外轉(zhuǎn)轉(zhuǎn)，不是也挺好的？”老爺子忽然放緩了語氣，開口說道。

    麗珍？眾人一愣，莫子涵便解釋道，“這是奶奶以前的名字，后來改過名，老先生想是叫慣了?！?/br>
    眾人都是點了點頭，只覺得這老爺子是不是rou麻了點。不過看樣子，條件確實是不錯，不然哪里敢想出國轉(zhuǎn)轉(zhuǎn)，四處旅游？

    “賈老啊，我冒昧地問一句啊，您自己有房子的吧？車子也有的吧？老了是靠兒女奉養(yǎng)呢，還是靠著自己的退休金？兒女對這個事情怎么看？”王艷尋思了一會，開口問道。

    萬一這老頭是靠兒女奉養(yǎng)，兒女又不樂意他找老伴，到頭來還得指著他們怎么辦？要是老頭自己有退休金，可以保證跟老太太兩個人的日子，他們做兒女的倒也樂呵。

    對于這個問題，老爺子沉聲答道，“我賈某人一輩子戎馬靠得都是自己，到老了也不會指著別人過日子?！?/br>
    遇到這種問題，老爺子回答得出奇的嚴肅，王艷點了點頭又問，“您老身體怎么樣？剛才聽這位女同志說您身體一直不太好？”

    賈平國又道，“早年打仗受過一些傷，都是老毛病了?！?/br>
    “有什么心腦血管病嗎？”王艷又問。

    那名看護趕忙道，“除了血壓有時候不太穩(wěn)定，其他還是很健康的。”如此，也算是為了老爺子后半生幸福盡職盡責了。

    王艷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別老頭子以后出了問題住院還得他們跟著跟著cao心受累。

    “還有什么問題？”老爺子面色坦然地開口問道。今天他是豁出老臉了，話都說到這份上，屬下也把他的臉都丟盡了，還怕個什么？

    老太太有些坐不住了，她扶著腦袋站起身，“子涵??？你扶奶奶回去休息一下?！?/br>
    莫軍華瞅了老爺子的拐杖一眼，趕忙說道，“媽，您就聽賈叔說完吧。我看賈叔這個人不錯，您老要是有這意思，我們當兒女的也不可能自私到為了自己攔著您不是？”

    老太太連連擺手，面露難色道，“賈司、賈老先生，我看這個事情就此作罷，以后不要再提了。”

    莫子涵頭一次見到老太太這般窘迫的模樣，她抱著胸坐在一旁也沒動彈，笑盈盈的看向賈平國。

    賈平國也正好求助似的看向了莫子涵。

    莫子涵便笑道，“奶奶，我看賈老先生很有誠意，您老可以考慮考慮，要不這樣，您先在東市住下來，這個事情從長計議。我老師租的房子正好有一間空屋子，我可以跟她打聲招呼讓您先住下來?！?/br>
    賈老爺子信服地點了點頭，這孩子信口胡謅面不改色的能力著實有他當年的風范。

    老太太聽聞莫子涵所言，猜想她是借著此事留自己在東市住下，但賈司令這面誤會了又多有不好。

    正為難間，莫軍華轉(zhuǎn)著眼珠笑道，“我看這事行，您正好陪陪子涵。要不咱們就多留一天，我跟單位請個假，看住處能不能落實了？”

    莫軍寶自然是舉雙手同意，王鳳英則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她是本分人，知道這個事情不是她該插手的。

    老太太不知怎地，心頭生出凄涼之感，淚水就含在了眼圈，早就知道這幫兒女們不孝，卻也沒有將自己母親這樣往別人家里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