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良久,他啞然開口:“恨我嗎?” 周黎轉(zhuǎn)頭看向他。 主臥室的燈是暖黃色的,她站在床邊,站在暖色調(diào)的燈里。 脫了外套,淺色的純羊絨毛衣薄薄的、軟軟的,貼著她的身子。她看起來背部纖薄,胸前線條圓潤飽滿。流暢而下,是纖細(xì)的腰肢。細(xì)細(xì)的,像楊柳,不盈一握,嬌軟撩人。 她安靜地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一片平靜。 燈打在她的臉上,正照見她的肌膚清透白皙,眉眼如畫清澈,宛如空山里的一汪清泉,干凈純粹,沁人心脾。 沈照目光緩緩掃了眼剛剛換好的四件套,冷灰色調(diào)。 他輕聲問:“你每次做這些事的時候,心里會恨我嗎?” 周黎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神情沒什么變化。 過了幾秒,她道:“看情況吧?!?/br> 沈照靜靜注視著她。 周黎:“如果你這么問,是想聽我說沒什么、看我做得多熟練,然后順勢讓我?guī)兔Π涯隳沁叺囊惨黄饟Q了,那我就會恨了?!?/br> 沈照:“……” 周黎走到門邊,仰頭看著他:“你還是自己換吧,我要去洗澡了?!?/br> 說完,她在他面前輕輕關(guān)上了房門。 沈照:“……” 周黎洗澡的時候一般都會順手洗頭,導(dǎo)致她每次一進(jìn)浴室,最少也得半個多小時才能再出來,之后再倒騰倒騰,吹吹頭發(fā),算下來至少一個半小時。 她包著頭發(fā)出來的時候,想著沈照說的這邊是燃?xì)鉄崴?,又順手在手機(jī)上喊了他一聲:【我洗好了?!?/br> 然后,才慢騰騰地開始吹頭發(fā)。 雖然已經(jīng)不是周公主了,但窮講究還是一堆堆。吹完頭發(fā),要敷面膜,撕掉面膜,要洗一次臉,之后上護(hù)膚品,最后還要喝一杯溫開水。 她穿著睡衣,披散著頭發(fā),拿著水杯開門,卻見客廳沙發(fā)里,男人正低頭看著手機(jī)。 他身上也穿著睡衣,頭發(fā)看起來微微蓬松,應(yīng)該也是洗了頭。聽見她開門的動靜,他抬起眼,幽黑的眼眸靜靜對上她。 直勾勾的,在微暗的燈光下,晦暗不明,深不見底。 隔空這么對視著,周黎的心飛快地跳了跳,不自然地,她迅速移開目光。 頓了頓,她面不改色走向廚房,拆了一桶5升的桶裝礦泉水,倒了些進(jìn)燒水壺里,摁下燒水鍵。 她的心莫名有些焦灼,沒出去,就站在旁邊等著。 很快,水燒開了,伴隨著“咔噠”一聲,沸騰的水聲歸于平息,她倒了一半進(jìn)水杯里,又加了些涼的礦泉水進(jìn)去,試著溫度差不多了,抱著水杯,小口小口喝著。 之后,緩緩走出廚房。 男人還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一手支肘,側(cè)頭盯著手里的手機(jī)看。 像是沒注意她這邊的動靜,她走到他身邊了,他也沒將視線挪開。 她的目光輕輕往他的房間掃過,頓時一言難盡。 只見他那房間里,床上至今還鋪著白色的防塵布。 “……” 讓他自己換,他就換了個寂寞么? 她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著沈照:“你是在搜怎么換被子嗎?” 男人抬頭,若有所思看著她,沒吱聲。 驀地,他輕哂了一聲。 伴隨著低低的笑聲出來,男人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有點(diǎn)欲,有點(diǎn)撩。 周黎盯著他的喉結(jié)看了兩秒,大方地點(diǎn)頭:“行吧,我?guī)湍銚Q?!?/br> 她說完,就要慷慨地往他的房間走去。 男人喑啞出聲:“黎黎,過來。” 周黎對上他晦暗的眸子,鬼使神差的,沒動。 他忽然抬手,將手機(jī)遞向她。 周黎一瞬間甚至以為他是要給她看個正確的換被子視頻,糾正她的手法。 她狐疑地走上前去,去接他的手機(jī)。 剛伸出手,他卻更快地伸出另一只手。 周黎只覺手上緊貼的皮膚微微發(fā)燙,緊接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便將她拉了過去。 猝不及防間,周黎已經(jīng)跌坐到他的腿上。 他的手臂立刻禁錮住她的腰肢。 她微驚,睜大眸子看著他。 他低著頭,分分寸寸的距離,與她四目相對。 眸子里一片暗沉。 “恨我嗎?” 同樣的問題,他又問了一遍。 這一次,她沒有再顧左右而言他。 她仰頭看著他,輕聲反問:“恨你什么?” 他的氣息拂在她的臉上,帶著沐浴后好聞的味道。“恨我讓你過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 “你從前不會做這些事的,”他眸子里生起莫名的情緒,嗓音難辨,“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做得這么熟練了?!?/br> 周黎靜靜看著他,過了幾秒,輕聲道:“一開始是有點(diǎn)恨的?!?/br> “一開始?” “嗯,一開始。” 周黎頓了頓,問:“知道那時候,我為什么會給你超市卡嗎?” 他一怔。 “其實(shí)那晚,你對我說你做錯了事,又迫不及待想要帶我走,那個時候,我就隱隱約約都明白了?!?/br> “那么早?” 她笑了笑:“我那時候只是小,又不是傻?!?/br> 他微怔,而后,眼底緩緩生起笑意:“是,黎黎從小就很聰明。” “不過后來,我去問我爸,他告訴了我所有的前因后果,我就不恨你了?!敝芾璩聊似蹋⌒囊硪淼乜粗?,輕道,“然后,我就很怕你會恨我。” 他問:“恨你什么?” 周黎垂了垂眸:“雖然說無法選擇,但我們確實(shí)是帶著原罪的。我們那些年輕松自在的日子,全部都是建立在你母親的痛苦之上。” 她默了默,繼續(xù)道:“然后,她又將自己的痛苦全部轉(zhuǎn)嫁到了你的身上。” 她抬眸瞅著他:“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癡心妄想了?!?/br> 沈照靜靜凝著她。 近在咫尺的兩個人,就這么相擁著,四目相對。 許久,他意味不明地重復(fù)著四個字:“癡心妄想?” 嗓音很低很輕,帶著沙啞,帶著自嘲,還有絲絲縷縷幾不可察的傷痛。 周黎懂得他所有的情緒。 畢竟那么些年,她自己就一直活在這樣的情緒里。 她一面喜歡著他,一面又深深地明白,再喜歡,也不過是癡心妄想了。 ——他們生來就對立,自身的存在就是建立在對對方的傷害之上。 即使重新回到這里,光明正大確定關(guān)系,她也依舊覺得不真實(shí)。 就像是鏡花水月,隨時都會破碎掉的一個夢境。 他看著她,喉結(jié)滾了滾。忽然一手拿過手機(jī),遞到她面前:“幫我看看?!?/br> 周黎一怔,不解他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折,不過還是順從地接過。 視線轉(zhuǎn)到手機(jī)屏幕上,卻見上面是一張萬年歷。 偌大的幾個字寫著—— 宜:祈福、上任、商定婚事。 忌:出行、搬家。 他剛剛就是在看這個? 她盯著手機(jī)屏幕的時候,男人的唇已不知不覺移至她的耳邊,貼著她,以氣息道:“黎黎,幫我看看,今天能不能表白?” 男人的氣息guntang,拂過她的耳根,周黎頓時渾身僵硬。像是有細(xì)微的電流,順著尾椎骨往上,她的身子頓時酥了半邊。 不過她面子穩(wěn)是真的穩(wěn)。 她盯著手機(jī)屏幕,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研究了會兒,慢吞吞道:“這上面沒說?!?/br> 他低笑了一聲,隨即,唇輕輕碰了碰她的耳垂。 周黎身子更加僵硬,坐在他腿上,一動不敢動。 只聽他低笑著,問:“那上面說什么了?” 如果周黎的穩(wěn)不是裝出來的,那她一定會反問他,你剛盯著手機(jī)看了那么久,自己沒看到么? 不過他親她那兩下已經(jīng)讓她的腦子徹底糊掉了,她現(xiàn)在只會假裝很穩(wěn)。 他說什么,她就做什么,她順著他的話,認(rèn)真地念出來:“宜祈福、上任、商定婚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