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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滄街，人流不息。

    路旁的包子鋪，蒸籠起鍋了，白霧嘶嘶的彌漫四散，一群小孩圍上去。

    “一個！”

    “兩個，兩個！”

    離盞回頭與巧兒說，“幸虧今日沒有帶淼淼來，不然這會兒肯定又挪不動步子了?！?/br>
    巧兒點了點頭，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估計連離盞說了什么都沒聽見。

    她緊緊握著手里的竹筒子，竹筒子里封的是西鋪的契紙。

    二人走到西鋪的前堂，同是朝里跨了進(jìn)去。

    兩片陰影投在正在喝大碗茶的小二身上，小二抬頭，仔細(xì)端看了她二人一眼?！皩O賬房！孫賬房！”

    里頭無人應(yīng)聲，小二提高了嗓門，喊得更急，“孫管事，孫管事！”

    “喊喊喊，大清早的喊什么喊，喊魂么？”孫察掀了簾子出來，手上還端著小算盤，一邊撥著，臉色十分不耐煩，等看清來人時，孫察也一個激靈。

    “嚯，貴啊。這已經(jīng)是第五日了么？”孫察轉(zhuǎn)頭問小二。

    小二思考著，搔了搔腦袋。“我記不清了……”

    “是第日天，我記得很清楚?！彪x盞如是道。

    這種賭局，除了陳二婆子會當(dāng)真以外，誰也會去真的計較？見好就收得了。

    小丫頭年紀(jì)輕輕的就這樣較真，孫察忽覺來者不善。

    “我說小姐，你還真來了，這才辰時！你是怕萬一出了事，陳二婆子找不著你么？”

    “我是怕孫掌柜怕賭約給忘了?！?/br>
    孫察笑得不大氣，“好好好，大小姐，你看起來雖是大富人家出生，但五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shù)目，姑娘待會回家要賬的時候，可不要哭鼻子啊?！?/br>
    “你這招牌掛上去也不容易，取下來只怕也要費(fèi)不少力氣，到時候掌柜的也別嫌麻煩才好。”離盞淡淡笑著。

    小二氣不打一處來，“唉，你是不是存心來踢館的？你哪個藥局的大夫??？”

    “火頭，你掃你的地！”孫察喝道，隨即指著離盞面前的一副桌椅道，“小姐坐會吧，今兒陳二婆子來不來還不一定呢，比把腿給站麻了?！?/br>
    “多謝管家。”

    “要不要我讓小二給你上壺茶來？”

    “不用了，這已經(jīng)很打擾你們了?！?/br>
    “得，那你坐著吧，我還要記賬?！?/br>
    孫察再白了離盞一眼，在柜臺前，翻了賬本開始撥算盤。

    珠子上下碰撞出清脆好聽的聲音，久久不歇下。

    離盞拿余光輕剔著孫察的記賬的樣子。他除了剝算盤記賬以外，沒有再翻閱任何的冊子，本子，好像不是在記賬，而是在湊數(shù)平賬一樣。

    莫非，他在做假賬？

    離盞眼里露出一瞬狐疑的光色，但仍舊不吱聲，默默把目光往堂外轉(zhuǎn)去。

    她與巧兒耐心的等著，大概辰時快過的時候，陳二婆子抱著孩子進(jìn)了藥局。

    陳二婆子神色頗急，一眼只望到了正前方的柜臺，便沖管家大聲道：“孫掌柜，那位小姐今日可有來過？”

    孫掌柜瞥了一眼赤急白臉的陳二婆子，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接而再瞥了離盞一眼，提著毛筆朝著角落里一指，“早來了，讓你不要亂給孩子吃藥，她說她是大夫，你就信了？冤有頭債有主，你找她去！”

    “小姐……”巧兒一看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

    陳二婆子轉(zhuǎn)頭，在望見她二人的一瞬，激動的不成樣子，激動望著她人，“是你……是你，真的是你！”

    巧兒，上前兩步把離盞擋在了后面。“你……你要做什么？”

    陳二婆子被巧兒攔住，接近不得離盞，干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大哭：“恩人，恩人，你是我們老陳家天大的恩人。我家孫兒要是沒有您，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不行了！”

    陳二婆子用腦袋在地上撞出砰砰砰的聲響，又是哭又是喊的，將路上人給引到了門前看熱鬧。

    是孫察和小二火頭，驚住了。

    “你說什么？你孫子的病好了？”孫察放下算盤，疾步走了過來質(zhì)問道。

    陳二婆子直著身板，激動得直抹眼淚花子，“是，大好了，眼睛不發(fā)黃了，吃得睡得，不鬧騰！”

    人群里，突然像炸開了鍋。

    “喲，這不就是頭幾天來哭著求藥的陳二婆子么？”

    “是啊，聽說她家生的是個金瞳子，早就快不行了的，這怎么就叩起恩來了？”

    “你們不知道??？這姑娘就是開藥方的人。不過那藥奇奇怪怪的，要是給我，我才不敢給孩子吃。陳家是被逼得沒辦法，再不吃，孩子就不行了，家里又背了債，哪里都借不到錢在，這才堵了一把。嘿，別說那藥古怪是古怪了點，那藥吃了兩天，孩子就開始見好了?！?/br>
    “古怪？那藥有什么古怪的？”

    “那藥一袋一袋裝著，但是裝藥的東西，既不像紙，也不像布，油亮油亮的，像上過漆的一樣。撕也撕不太開，用刀子剪開的?！?/br>
    “說得跟真的一樣，你怎么知道？”

    “我家就住她家隔壁，親眼看見的呀?！?/br>
    孫察聽見人群里的議論聲，臉色愈發(fā)不好看，他對著陳二婆子急道：“你讓我看看你家孩子?！?/br>
    陳二婆子把襁褓掖下，露出孩子的臉來。

    孩子身上還泛著點淡淡的黃色，但比起先前來說已經(jīng)好了大半，孫察用手支開孩子的眼皮子，眼睛一點也不黃了。

    他嘴皮子努了努，一臉不可置信。

    這才五天?。课逄炀秃昧诉@么多，這……

    “這……這怎么可能？”

    巧兒：“這怎么不可能，我家小姐妙手回春又不是頭一次了?！?/br>
    陳二婆子聽罷，更覺自己遇見了一位高人，“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離盞站起身，伸手拉她起來，鄭重道：“我叫離盞，以前是長風(fēng)藥局的掛名大夫，現(xiàn)在是西局新當(dāng)家的?！?/br>
    “二小姐？”小二驚詫萬分。

    孫察也受驚不淺。

    孫察知道西鋪的紙契被離家的二小姐早就拿去了。當(dāng)初得到這個消息時，他頗為怨憤，為此還去望春樓喝了兩杯酒。

    本來西局起點就低，結(jié)果還連個招呼都不打，隨隨便便就把把鋪子轉(zhuǎn)手給了離家的庶女。

    女人當(dāng)家，還是個庶女？

    而且離盞是半道子入門的鄉(xiāng)巴佬，雖然治好了祁王的病，但鄉(xiāng)巴佬始終是鄉(xiāng)巴佬。

    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庶女，怎么打理西鋪？

    孫察完全不想理認(rèn)這個新主，不料近日聽到她被皇上嘉獎的消息，倒是略微吃了一驚。

    但他沒見著離盞的人，印象還是根深蒂固。

    他完全不能將腦海里的那個打扮艷俗的庶女，和眼前這個淡然高貴的女子聯(lián)系到一處。

    而且……她開的那副藥奇奇怪怪，叮囑的事情，也只是讓孩子多曬曬太陽，結(jié)果竟然只用了五天的時間，金瞳子就治好了！

    這要是傳出去，整個醫(yī)界又要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孫察不知該喜該悲，有些手足無措。

    “你是，這西局的新當(dāng)家的？”陳二婆子不可置信。

    長風(fēng)藥局四家分鋪都是離尺在管，誰不知道長風(fēng)藥局的老堂主一直盼著能生個兒子來繼承衣缽，即便是離家的嫡女都沒有插手過離家的生意。

    如今西局居然有新主子了。

    陳二婆子一時以為離家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分家了，這才把最不景氣的西局分給了離盞。

    但這都不關(guān)她的事，重要的是，這姑娘救了她孫子的命，又人美心善，西局由她來管，真是件極好的事情。

    陳二婆子抱著孩子破涕為笑：“姑娘妙手丹青，以后西局由姑娘來管真是太好了！”

    周圍人夸贊聲一片，叫孫察很是難堪。

    他這時才懂得一句話，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