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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兒得了安慰，笑著點(diǎn)頭，“是了，只要祁王殿下待小姐好，咱們總還算有個倚仗。只是……似乎這種好法有點(diǎn)過了頭?！?/br>
    “你也這么覺得了？”離盞久久惻隱的心弦突然有了回響，“巧兒，我是同你說過，之前祁王對我說過奇奇怪怪的話吧……”

    離盞點(diǎn)頭，“奴婢記得?！?/br>
    “他說，倘若我肯乖乖聽他的話，他必會待我極好。這句話我琢磨了好久，他待我好，怎么個好法呢？男女之間的好，無非就是情愛那點(diǎn)事了，若是他看上了我，可我的身份是個平民的庶女，最多就是這張面皮子比普通女子好看些。以他的身份，什么好看的女子找不著？”

    離盞悶了許久苦水，終于有了人傾訴，便一股腦的往外吐。

    “想想別的，我也沒什么好處能給到他。所以我才一直以為那些刺是他派來的。直到在東宮，他又一心向著我?！?/br>
    “小姐如此聰慧也想不出這其中緣由，那就別再費(fèi)這個功夫了，只要過了東宮這道劫，如何都是賺的?！?/br>
    巧兒見她神思憂慮，只好如此安慰道。

    離盞也點(diǎn)點(diǎn)頭：“我只是無緣無故受著別人的好，心里很不踏實(shí)，總覺得禍?zhǔn)逻t早一天會來。我只求這一天來得晚些……”

    至少能讓她先報了仇，哪怕最后死在顧扶威手里，她也沒有怨言，這本就是她虧欠他的。

    離盞說到這里住了嘴，報仇的事情她跟任何人都講不出口。

    哪怕是最親近的人，最貼心的巧兒，誰會相信如今京城里的鬼醫(yī)就是曾經(jīng)成王府里被受羨的成王妃呢？

    “小姐不要說這些喪氣話，如您所說，咱們小蘭院真沒什么地方，是祁王府圖得上的。大概王爺向著你，就是小姐得了王爺眼緣的緣故，小姐別杞人憂天。退一萬步說，哪怕真的有著一天禍從天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姐也一定又法子應(yīng)對?，F(xiàn)下咱們得把當(dāng)前的日子過好，離筱筱死了，小姐以后可怎么跟家里人想處呢？”

    離盞手扶額，撐在桌上，腦仁兒有點(diǎn)疼。

    這話說在點(diǎn)子上了，以后的路該怎么走呢？

    “其實(shí)這本不該是我想的問題，是她離家錯在前頭，是離筱筱她自己找死，現(xiàn)下搞得像是我虧欠他們一家的樣子。”

    巧兒見她心煩，起身替她揉著后頸子給她緩緩神。

    手上的力道被離盞訓(xùn)得十分恰當(dāng)，揉了不多時，離盞漸漸舒開眉頭，覺得神清氣爽起來，眼里重新生出幾分斗志。

    “如果巫蠱布偶的事情就這樣結(jié)束了，我不多生事情，他們便更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挠X得是我捅出來的簍子，埋怨我也埋怨得心安理得。我要幫他們糾正糾正這番心態(tài)才是，要讓他們曉得，是離家拖累了我！”

    “小姐打算怎么辦？”

    “趁著祁王才幫襯過我，家里人還有所忌憚，我得委屈得哭鬧一頓才好，爭取把西邊的鋪?zhàn)右貋?！離筱筱死了，他們不是要膈應(yīng)我么？哪天在長風(fēng)藥局呆不下去了，我們還可以自立門戶，”

    “老堂主恨小姐還來不及，會舍得給你嗎？而且會不會有傷和氣，萬一撕破臉……”

    “這個不用擔(dān)心。他們有什么立場撕破臉？離筱筱死之前，我可是低三下四替她求了情了，當(dāng)時離家的下人都看著呢，那老道士也瞧得清清的，要是與我撕破臉，于里于外，他們都要遭非議。況且我有分寸，表面上不會與他們硬來?！?/br>
    巧兒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她家小姐做事，向來穩(wěn)重。

    二人又閑談了許多，離盞說到前些天刺夜襲的事情，留下的活口被段長音帶走了，現(xiàn)在還沒個信，也不知這來歷不明的刺被關(guān)入千山殿，會不會給他惹來什么非議。

    離盞說著說著，目光總在地上尋尋回回，目之所及是狼藉一片，她時不時的蹙了蹙眉。

    巧兒道：“小姐您先歇著，奴婢這就去收拾收拾?！?/br>
    “不用。”離盞眉頭蹙得愈發(fā)緊：“收拾什么，等老太太回來，正好讓她看看，她離家的大女兒囂張跋扈，三女兒也笑里藏刀。她再不管教管教，離筱筱的死就是離晨的前車之鑒，早晚還要捅出簍子來！哼，到時候她就曉得，她離家上下沒一個能在道義上站得住腳的，我受盡委屈，只是要一間不大景氣的鋪面，看她怎么拒絕？”

    還是主子腦瓜子轉(zhuǎn)得快，巧兒眼里含著敬慕。

    “東西不必收拾，但清點(diǎn)還是要清點(diǎn)的，我怕那些個丫鬟手腳不干凈，私藏了什么帶走，我小蘭院的可都不是便宜貨?！?/br>
    “是。”

    離盞臉色舒緩了幾分，想了想又道：“還有，祁王幫了我這么多，我都是口頭上道謝，實(shí)在很失禮數(shù)。明日若得閑，我二人上街挑些合適的尖貨給祁王府送去。一來聊表謝意，二來也讓家里知道，我們與祁王府仍舊是走得近的。”

    巧兒笑著諾下。

    “唉對了，順便我還得做身騎裝?！?/br>
    “是是是，明日巧兒陪著主子一一去辦，等淼淼醒了，就讓他呆在家里守院子?！?/br>
    離盞見巧兒笑了，心情也逐漸舒坦起來，冷不丁想到那個八仙盒還被她順手?jǐn)R在地上呢，方才抱淼淼的時候，也沒想起來拿。

    “快去把那地上的八仙盒拿進(jìn)來，那里頭裝得是西域運(yùn)來的石榴，很是難得。”

    “石榴？”巧兒面露好奇，她活了十來年，從來不知石榴是什么滋味。

    巧兒出門把食盒拎了進(jìn)來。

    那盒子很是打眼，做工之細(xì)致，用料之講究，比富貴人家的閨女用的妝奩還別致，巧兒摸著食盒上精巧的花紋，沒多想，張嘴就道：“是祁王殿下送的？”

    “是了，你打開來，挑一個嘗嘗。”

    “這么矜貴的東西，奴才吃了是浪費(fèi)……”

    “讓你吃你就吃，再矜貴也不過是吃食罷了，進(jìn)了肚子就算不得浪費(fèi)。”

    “是。”

    巧兒打開食盒，挑了個最小的拿在手里，不知該從哪里下嘴。

    離盞想起顧扶威教她的剝法，依葫蘆畫瓢的教給巧兒。

    二人有說有笑的吃了起來，夜色慢慢籠去，這一天總算有驚無險的過去了。

    夜臨，宣靈宮中燈火通明。

    抵著快入秋的緣故，光滑發(fā)亮的地磚上鋪了薄薄的一層毛席。

    那毛席甚是小野兔的灰毛制成，十分柔軟。上頭又用暗藍(lán)色的針腳繡著蔓草紋和團(tuán)花，霎是俏皮可愛。

    女子赤足踩在毛席上，手肘撐著高桌，另一手握著狼毫。

    身上的中衣是玉蠶絲做成，又秀了淺藕色的蘭花，花上的露珠也用銀色的針線秀實(shí)，就像隨時要從花葉上滾下來似的。

    高桌上攤著白紙，沾著色料筆尖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描繪其上。

    時而風(fēng)過，吹開女子額前的碎發(fā)，露出雙一小鹿般的眼睛和粉紅俏麗的面龐。

    “快，快把窗戶掩上，別把燈芯吹得亂晃?！迸右粫r被火光晃花了眼，停住筆招呼道。

    “是！”宮女們應(yīng)聲急匆匆的掩好門，又為她添來兩盞蠟燭，小聲勸道：“公主，您這一下午除了用膳以外，就忙畫這副丹青，已經(jīng)入夜了，仔細(xì)傷著眼睛，還是先歇歇吧。”

    “就快好了?！膘V月公主又描了兩筆，直起身子細(xì)細(xì)的欣賞了兩眼，忽而招著簾子里衣著最精致的宮女歡喜道：“萍兒，你快過來看看，本宮畫得像不像？”

    叫萍兒的宮女走到高桌前，一眼看見那畫上歪眉錯眼的男人，拼命得忍著笑。

    “你認(rèn)真些！”女子肅正著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