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站在女人身后的男人一手拿著傘,一手攬住她的腰身,才讓她沒有躺在了地上。 顏樓下了火車,看到她摔下去的模樣,皺了皺眉。 “大帥。”那男人扔下傘,將蘇懷瑾抱好,對顏樓說道,“蘇小姐一直在這里等您回來?!?/br> “荒唐,她才做完手術多長時間,霍正陽,”顏樓淡漠說著,“帶她回去?!?/br> “可是蘇小姐還沒見到你,她會傷心的。”霍正陽皺眉。 他冷淡的看著霍正陽,“我保護不了她一輩子,該保護她的也不該是我,我答應總理國務的事情已經完成,論責任,我的責任在將尸體送過來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霍正陽,” 顏樓聲音里全無感情,“帶她回去。” 霍正陽抱著蘇懷瑾,眼睛充紅,“蘇小姐心里的人是大帥您!” “那又如何,”顏樓淡淡的看著他,“我有夫人,她有未婚夫,霍正陽,這句話再從你口中說出來,就別怪我動霍正懷了?!?/br> “大帥!”霍正陽欲言又止,最后抱著蘇懷瑾氣憤得轉身就走。 顏樓說完,看著他抱著人離開了,才轉身走向另外一列開往外灘的專列。 然而人還沒走出多遠,身后傳來喘著氣的小跑聲音。 他腳步僅滯了一下,又抬步時,身后傳來蘇懷瑾摔倒時輕呼疼痛的聲音。 “大帥,您等等蘇小姐吧!”霍正陽扶起蘇懷瑾,卻被她掙脫了,蘇懷瑾坐在地上,淚流滿面。 “顏大哥,你不想見我嗎?”她哽咽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手心磕破了也毫不在意,一步步走過去,站在他身后,哽咽著質問他,“你們瞞著我去海城,瞞著我去結婚,瞞著我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她哽咽著,“她的尸體我看了,那哪里是意外,骨頭都碎了,分明就被殺的,她再不好,也替我受了那般天大委屈,你們怎么就這么殘忍,就忍心看著她被殺了?” 顏樓背對著她,直到她說完,才淡淡道,“你身體不好,回去吧?!?/br> “我也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也知道拖累了父親,拖累了你們,也害了meimei?!碧K懷瑾抹著眼淚,“可是你就不能把我?guī)г谏磉厗幔琺eimei死了,他們也不再找我了,可是我身邊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了,你也不在,至弦也不在,你們就這么把我扔在這里,孤孤單單一個人。” 蘇懷瑾抹著眼淚,“你讓我一個人怎么活在這亂世,一睜眼全是陌生人,一閉眼就被所有人都拋棄了,我活了又怎樣,拿了她的心臟又能怎樣,還不如去死,陪我爸爸一起死掉?!?/br> 顏樓垂下眸子,“我要去外灘接我夫人,不方便帶你過去,你在這邊休養(yǎng)吧?!?/br> 說完,頭也不回的抬步離開。 “顏大哥!”蘇懷瑾又追了兩步,見他直接上了火車,車門也立刻關了上,就蹲了下來,就捂臉痛哭起來。 “蘇小姐,”霍正陽將她扶了起來,“我?guī)ネ鉃┱掖髱?!?/br> 且不談這邊的蘇懷瑾蘇大小姐是如何由霍正懷的哥哥霍正陽突破顏樓手下層層監(jiān)視來到外灘的。 顏樓乘坐的專列到了外灘時,法租界的白公館里早已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大變化。 白清靈命人將家里全面大改造,不計錢財?shù)拇蟮堕煾?,無論是庭院里的花園,還是洋樓里的擺設全部裝扮得富麗堂皇,就連一樓大廳里的會客廳,也被改頭換面成了摩登舞池。 原本花園里放置秋千的地方也被挖成了露天泳池。 白清靈穿著艷紅色的開叉旗袍坐在泳池邊,旗袍下端也只到大腿處,光天化日下修長筆直纖細又細膩白皙的腿就在蕩在水上,小腳不時的敲起了水花兒。 一手里拿著高腳酒杯,一手撐在岸邊,精致瀲滟的小臉笑著看著泳池里的男人女人們。 “密斯白,下來玩啊!” 泳池里一個男人從泳池里底游上來,沖到她身前不遠處,用手捧水潑向了她的小腿。 白清靈咯咯笑了幾聲,將高腳杯里的香檳一口飲盡,放下杯子時,神采飛揚的笑著對身后的陳副官說,“陳文成,把這個男人給我扔出去?!?/br> 挑著極盡輕佻語氣,語調也是輕快得不得了。 陳文成面無表情,毫無二話,立刻命警衛(wèi)員上前,把那個大驚失色的男人像拖野狗似的拖了上來。 男人還沒喊出饒命,就被人堵上了嘴巴,赤條條的被扔出了白公館外。 這是三天來第三個了。 男人們還是學不乖,看看女人們多好,穿著摩登的泳裝,在泳池里美麗的游來游去。 白清靈紅唇勾笑,及胸黑發(fā)發(fā)尾也燙出美麗的弧度,微側著臉將手中酒杯遞給了陳文成,夸獎道,“就屬你合我心意,說什么你都聽著,真乖~” 陳文成接過酒杯轉手給了下人,低首問她,“夫人,天涼了。” 白清靈用手搭起涼棚,又是放下手,美麗的小臉上笑著,“哪里涼了嘛,分明是暖得很?!?/br> 雖是這么說,卻也還是向他伸出了嫩白無骨小手,“拉我起來?!?/br> 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花園里的男人,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顏樓冷冷看著花園里隨處可見穿著清涼的男人女人,看著泳池里穿著貼身泳裝或光著膀子的男人。 陳副官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顏樓的。 余光雖然看到了他,還是先將白清靈從泳池邊拉了起來。 他不知道大帥看到了多少,又了解了多少,只是知道,大帥在看到這般景象以后,這一次出現(xiàn)在白公館里,大約是不會走了。 白清靈早已經看到了顏樓,紅唇勾起來的笑意也更加的深了,她被陳文成拉起來后,并沒有立刻松手,倒是轉過身,單手搭在他的胸前,笑著道,“還真是有些涼了,幫我拿浴袍過來。” 陳文成側頭讓傭人遞過來,傭人立刻上前幫白清靈披了上。 白清靈笑著搖頭,點了點他胸口,“你呀,同為副官,怎么就不如人家心思多,心思深吶,活該你做副官,做不了大帥~” 說完,看也沒看顏樓一眼,俯身撿起將岸邊上的一雙紅色高跟鞋,身上披著浴袍,一手一只高跟鞋,就這般光著腳走向了小洋樓。 白色浴袍擋住了艷紅色旗袍,只露出皙白筆直修長的腿,陽光下,刺了顏樓的眼。 男人沉冷著俊顏,越過陳文成直接走向洋樓,背對著他開口道,“都轟出去?!?/br> 陳副官僵硬著后背點頭應下。 隨后讓警衛(wèi)員將人一個不留的轟了出去。 有的甚至來不及穿外套,男男女女也只穿著摩登貼身泳衣,在白公館大門四開時,被警衛(wèi)員全部轟了出去。 然而讓顏樓更為冷臉的,是他一進洋樓里時看到的景象。 白清靈的浴袍扔在地上,紅色高跟鞋蹬在腳上,紅色高叉旗袍十分貼身將她婀娜曼妙身姿凸顯著。 模樣無可挑剔,又化了勾魂的妝容,眉眼間就算不顯露勾人的模樣,也有十分誘人的風情。 此時,她站在一個男人身前,正淡笑著,指了指門口說著什么。 那個男人望了過來,顏樓神色更冷了。 那位穿著也十分摩登了,似乎也很有禮貌的對白清靈一彎腰一揮手,行了個標準的西式禮儀。 白清靈點頭回禮,接著就抱在了一起。 顏樓當然知道這是交誼舞的禮儀,也知道男人摟在他夫人腰間的胳膊并未越距,兩人貼得近,又不十分的近,只是交誼舞中的正常距離。 可就刺了他的眼,就刺了他的心。 男人俊顏緊繃著。 白清靈心底冷笑,臉上笑得也越發(fā)燦爛起來,舞步也越發(fā)輕快了,甚至腿也踢得更高了。 在以為顏樓會堅持看完一整首舞曲結束時,她手臂被人抓住,接著腰間多了強而有力的手臂,將她整個人帶了過去。 她的舞伴似乎沒想到,松開了了手,紳士的對顏樓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便規(guī)矩退出舞池,面帶微笑的看著他們繼續(xù)跳舞。 白清靈在看清顏樓的臉時,小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敷衍的陪他走了幾步,就要后退停住。 然而男人面無表情的沉眸注視她,手上并不松手。 陳副官進來時,便讓人將舞池里的其他人都轟走了,包括那位紳士的男舞者。 當唱片機的唱片咿咿呀呀唱起下一個曲子時,整個小洋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顏樓單臂攬在她腰上,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臉上聞了聞,低沉著嗓音說著,“噴香水了?” 白清靈扭頭躲開他的手,抬眸挑釁的看著他,笑了,“沒有?!?/br> 既然不是她的,那自然就是別人的。 到底怎么樣的距離才能沾染上別人身上的香水味道, 顏樓眸子瞇了一下,便想到剛才與她同時起舞的那個男人。 倒也沒發(fā)作,也沒憤怒,只淡淡道,“若是跳舞染上的,洗了便好,若是做其他事情了,殺了便好。” 白清靈雙手輕推開他,轉過身走向樓梯處,邊無所謂道,“隨你便好了,我也不認識他,也不只是他?!?/br> 顏樓這一次俊顏是真真正正沉了下來。 他看著白清靈一步一步的走上樓梯,似乎也真的是不在意。 她以前也穿旗袍,也穿紅色,只是這紅色沒有這般艷麗,沒有這般貼身,更是沒有這般扭得勾人。 男人眼底滾動著暗火,骨節(jié)分明的指解開襯衣的領扣,松了松領口。 洋樓門外,陳副官背對著洋樓,筆直的站著。 顏樓抬步直接上了樓。 臥房的門開著,白清靈背對著門口在梳妝臺前坐著,正在摘耳環(huán)。 男人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走過去,將她抱起來坐在了梳妝臺上,擠在她身前。 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著他,一句話沒說就吻了下去。 許久,在她呼吸不十分穩(wěn)時,覆在她耳邊輕聲道,“香水味而已,總可以用其他味道掩蓋過去?!?/br> 樓下。 陳文成面無表情的聽著樓上臥室里傳出來的聲響,手覆在了胸口,快要陷了進去。 這一場看似懲罰似的荒唐一直持續(xù)到天色漸暗才結束。 白清靈躺在床上,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除了點唇膏被吻出了界限,也沒什么其他的表情。 顏樓從后面抱住她,吻了吻她潤濕的發(fā),啞著嗓子說著,“大小姐,我來外灘了。” 白清靈的睫毛顫了一下,片刻后,她笑了笑,“好呀,那你打算什么時候離開?” 她毫不在意,似乎是男人忽然的出現(xiàn),忽然間的荒唐,對她沒有絲毫影響,只是一個隨時要離開的過客而已,只是,她是必須要他來的。 顏樓手指盤著她蜷曲的發(fā)尾,淡淡說著,“不離開了,留在這里同大小姐一起在這里荒唐。” 白清靈怔了一下,隨后自己轉過了身,面對著他,抬眸略有些狡黠的點了點他的額頭,“你說這話唬別人可以,可別來騙我,留在這里做什么,顏公館怎么辦,難道要空著?你都不怕上面把你的帥印收回去的呀?” “嗯,不怕?!蹦腥说晚粗?,又低臉親了下去。 白清靈像條魚似的從下面就滑了出去,隨后抓了一間浴袍披在身上,轉頭笑著對他說,“我可得去泡個澡吶,都是汗,可不舒服的?!?/br> 說完,走進了浴房關了門。 她淡漠著小臉打開了水龍頭,坐在浴缸邊上,聽著水嘩嘩塞進浴缸里的聲音。 顏樓肯放下一切來外灘, 她是不信的。 算計了那么多換回的江山,就這么輕輕松松的說走就走,說放下就放下,說什么她都不是不信的。 她來到外灘這段時間在偵探社里也接觸了案子,也跑了不少地方,認識了一些人,只是誰也沒辦法幫她找到夏歡沁。 喬遷說,有人在故意攔著消息。 她想,除了夏至弦,便也只有顏樓了。 夏至弦她是沒辦法的。 白清靈將水龍頭關上,踏進水里,坐了下來,又躺了下去。 水沒過了臉,她屏住了呼吸。 人回了海城,就不能逼著他過來了么,一個水性楊花的夫人,在顏樓如今這種地位了,要么選擇離婚,要么選擇槍斃了她。 他都如此防著她去離婚了,那便是只有親自過來看上一看,她是不是真的那般不堪了。 在外人看來,可不知道顏樓是她爸爸的親生兒子,若是直接殺了她反倒會認為顏樓恩將仇報,得了帥位拋棄糟糠之妻了。 白清靈拿準顏樓不會殺她,便做了如此這番‘努力’。 男人能貼上她的身么,當然不會。 就算沒有陳副官,也還有王副官張副官。 就算陳副官不會去告訴顏樓她在外灘到底有多荒唐,也會有其他人去說,去做。 她白清靈就是算準了顏樓會來。 或早,或晚。 她閉著眼睛從水里出來,重活一般呼吸著鮮活的空氣,伸手摸了摸臉蛋,冷笑著, 顏樓真逃不過這副模樣,和這幅身子么? 她站起來,出了浴缸,拿起浴袍裹住自己,打開了浴房的門。 男人靠坐在床頭,目光是落在梳妝臺上的一個盒子上的。 盒子打開著,里面是一張賣身契。 白清靈站在浴室門口,靠著門歪頭看了看他,又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梳妝臺上的盒子,笑道,“好奇是誰的?” 顏樓搖了搖頭。 白清靈拉開燈,笑著走到梳妝臺前,將里面的賣身契拿了出來,走到床邊靠著顏樓坐了下去,遞給他,“瞧瞧?!?/br> 顏樓接過去,掃了一眼,好看的眉心皺了皺。 “好奇為什么是東鳳么?”白清靈笑著將賣身契拿了回去,歪頭看他,“我可是聽說了,東鳳在我離開那半年可沒少使一些小手段來勾搭你吶,你呀對她的懲罰太輕了,我可看不過去的,就托了人把她買到了外灘來?!?/br> 白清靈從來就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 她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就算是殺你都要給你安排個明明白白的名頭。 這種大老遠把人買到身邊的小伎倆,并不像是她的做派。 可她就是做了,還做得這般坦坦蕩蕩。 說得也讓人無法辯駁。 顏樓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她,“你打算怎么處置她?!?/br> “殺了,”她看著他臉色并未變化的模樣,又道,“又沒道理,東離還救過我吶,他可是拼了命了的?!?/br> 說到這里,她狀似無意的問道,“東離的腿是好不了啦?” 顏樓點頭,“好不了了?!?/br> “唉,這般待我的也只有他了,我對他也不過只有當初多給了二十塊的賞錢而已?!?/br> 見顏樓不說話了,她拿著賣身契起了身,走到梳妝臺邊放在盒子里,背對著他問道,“我找不到歡沁吶,你們把她藏到哪里去啦?” 男人凝視她的后背,淡淡說道,“夏至弦把她帶回了海城?!?/br> 白清靈合上盒子的手滯了滯,又問道,“她眼睛,好了嗎?” “沒有,除非等瘀血自己吸收掉?!蹦腥嘶厮?。 白清靈抿了抿唇,轉過身時面色淡了下去,也沒有之前那般巧笑調皮的模樣了,只覺整個人忽然變了一般,又冷又陌生了。 顏樓絲毫沒有意外的神色,與她對視著。 白清靈像是看著陌生人一般,冷淡問道,“夏至弦把人帶走了?” “是。”男人回答。 “你們真夠無恥的?!彼f完便看也不看他,走到門口推開臥房的門,去了另外一間客房。 對于白清靈懶怠去掩飾她對他的厭惡了,顏樓絲毫也不覺意外。 為了得到夏歡沁的消息,在外灘作到這般地步,也只有她白清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