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她鋪開紙張,笑著對骨鳥說什么,但骨鳥根本沒聽見,他腦海里只有元道那“你不想死吧”。 對,他不想死,他想一直活著。 周圍變得有點(diǎn)扭曲,所有人的動作都變慢了,樓下烤rou的嗶波聲,格外刺耳,蘇芝芝從桌上拿起酒杯,清酒搖晃,每一畫面都那么慢。 她毫無所查。 骨鳥突然松開掌心。 如果他真的下藥的話……他心想,他也會在這個時候,打飛那個杯子。 剛這么想,驟然,那個酒杯被遠(yuǎn)處而來的一粒石子打飛! 骨鳥大駭。 酒潑灑出來,杯子掉到木板上,發(fā)出“咚”的一聲,卻沒有碎裂,圓圓地滾了三圈,酒水也沒有都灑出來,還有的掛在杯子邊緣,將掉未掉。 蘇芝芝錯愕地看著不遠(yuǎn)處。 辜廷好似從什么地方趕來,他行色匆匆,腳步帶風(fēng),走到兩人面前,先看蘇芝芝:“別喝?!庇烛嚨氐上蚬区B,氣勢洶洶,那一眼,殺氣貫盈,直要把他盯穿似的。 骨鳥呆住。 蘇芝芝小幅度地拍開身上酒水,敏銳如她,一下察覺不對勁,目光在骨鳥和辜廷間轉(zhuǎn)了個來回:“你們這是……” 辜廷看著酒杯:“他或許下東西?!?/br> 骨鳥剛剛還有點(diǎn)怕,聽到辜廷的話,立刻怒了:“我沒有!” 辜廷一動手,酒杯飛回他手上,就著剩余的一絲酒液,竟親自抿住。 過了會兒,他倒是奇怪地看著骨鳥:“你沒下?” 蘇芝芝:? “元道給我東西,讓我下分魂蠱,”骨鳥手腳并用爬到蘇芝芝身邊,哭唧唧:“但是我沒下,他污蔑我!” 蘇芝芝恍然,求證地看向辜廷,辜廷雖然冷著臉,卻不得不收斂周身泛開的殺意,把杯盞放下,他垂下眼睛,道:“是,沒有下?!?/br> 骨鳥蹬鼻子上眼,向蘇芝芝告狀:“他不僅污蔑我,還想殺我!” 蘇芝芝忙呼嚕呼嚕他的腦袋,又看向辜廷,皺起眉頭。 所謂一物降一物,披著魏岸皮囊的辜廷,不得不徹底收起殺氣。 這一瞬,骨鳥自以為逃離危險,得意極了。 而蘇芝芝摸著他略有些亂糟糟的頭發(fā),順著到他后頸,突然抓住鳥的命脈,她勾了勾唇角,陰森森問: “嗯?所以,你是不是該交代點(diǎn)別的什么?” 骨鳥:好像這個也很危險! 第42章 她要幫他過 或許連元道都沒想到, 骨鳥很慫,慫到蘇芝芝和善一笑,就把來龍去脈都交代出來。 蘇芝芝他賣得, 元道他照樣賣得。 骨鳥抱著雙膝:“我真的都坦白了!” 辜廷若有所思:“分魂蠱, 他竟有這東西?!?/br> 所謂分魂蠱,服用者,三魂六魄會被分散開,這樣就能輕易拿到已融入蘇芝芝體內(nèi)的至陽之魂,可魂魄一旦分開,凝結(jié)便難了, 分魂蠱當(dāng)然不能隨便吃。 蘇芝芝把小瓶子放在手里,把玩著,又覺得奇怪,問辜廷:“他不是你師父嗎?在幫你要回至陽之魂?” 辜廷搖搖頭。 他抽走整個修真界的靈力后, 察覺元道所住的極南之境靈力不同尋常,此次離宗,就是去極南之境, 查探虛實(shí)。 過去,元道修為高強(qiáng),沒人懷疑過極南之境靈力的來源, 如今才知道,靈力是從死物身上來的。 死物不該保有靈力,不管多強(qiáng)大的修士或靈獸, 身死后, 蘊(yùn)含的是積攢的能力,但不應(yīng)該有靈力,譬如神之骨。 這就是異常點(diǎn)。 蘇芝芝和辜廷兩個聰明人的思維交鋒, 根本沒有骨鳥插嘴的份,只能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最后,推導(dǎo)到元道的動機(jī)。 元道修煉的辦法,定是逆天而行,這么多年,修為難以精進(jìn),要破局,至陽之魂就是極好的點(diǎn)。 難怪他會積極詢問辜廷是否拿到至陰之魂,恐怕,在測算辜廷拿走兩魂,給自己規(guī)劃時間,甚至當(dāng)初蠱惑辜廷殺她,也是讓他快取至陽之魂。 乍一看像師徒情,卻是步步謀算。 蘇芝芝想明白了,說:“他自己想要至陽之魂?!?/br> 辜廷點(diǎn)點(diǎn)頭:“并且瞞得很好?!?/br> 骨鳥懵了,完全跟不上節(jié)奏:“這個結(jié)論怎么得出來的?” 蘇芝芝把分魂蠱放到桌上,瞥了他一眼:“你就別管怎么得到的,只要知道結(jié)論沒錯就行?!?/br> 骨鳥:“……” “但現(xiàn)在有個問題,”蘇芝芝思索,“他雖然謀算至陽之魂,可骨鳥的劫數(shù)怎么算?” 骨鳥終于又能插嘴:“對啊對啊,我突然變成人,是一種預(yù)兆吧?!?/br> 辜廷瞥了眼骨鳥。 即使骨鳥最終沒給蘇芝芝下分魂蠱,他仍然沒什么好臉色,連“小白”都不叫,淡漠地說:“覺醒九天至陽體質(zhì),根本不可能?!?/br> 蘇芝芝輕輕皺眉,雖料到如此,但從他口中聽到這個結(jié)果,她揉揉額角,問:“那還有什么辦法?” 辜廷看了眼骨鳥。 蘇芝芝當(dāng)即明白他的意思,指著樓下,叫骨鳥:“你去催催那些烤rou的,怎么這么久了還沒送上一盤?!逼鋵?shí)仆從是被辜廷所做的幻境魘住,還沒出來。 骨鳥不大樂意:“為什么是我去?!?/br> 蘇芝芝揚(yáng)起聲音:“難不成我去?” 鑒于差點(diǎn)做壞事,骨鳥還在心虛,沒和蘇芝芝繼續(xù)爭,站起來一邊撓著手臂,一邊嘀嘀咕咕。 待他走遠(yuǎn),蘇芝芝問辜廷:“怎么,有什么話不適合在骨鳥面前說?” 辜廷屈著手指叩桌面,聲音低低的:“我調(diào)查了一下,骨鳥一族乃畢方?!?/br> 蘇芝芝不由挺直背脊,神色嚴(yán)肅起來:“畢方。” 沒想到骨鳥不是烏鴉,不是鵪鶉,而是畢方。 畢方,傳聞中單腿的神鳥,頸項(xiàng)修長優(yōu)美,鳥喙如白玉,通體藍(lán)羽,紅斑點(diǎn)綴在羽毛上,主火怕水,神秘而漂亮。 但它們已經(jīng)在修真界消失幾千年,早是公認(rèn)的已滅族靈獸。 蘇芝芝沉思。 她瞇起靈動的眼兒,牙齒輕咬著嘴唇,倒是少見的在乎。 辜廷看在眼里,垂下眼睛,卻無喜無悲般,說:“而且,骨鳥尚未破殼?!?/br> 蘇芝芝驚異:“它還在蛋里?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是?” 辜廷說:“他的靈魂?!鳖D了頓,“元道把他的靈魂取出來?!?/br> 樓下,骨鳥正站在烤架前,對著那些被魘住的仆從招手,仆從不理他,他偷拿走一串烤好的rou,吃得一臉滿足,身邊好似灑滿小粉花。 蘇芝芝把目光從傻鳥身上挪回來,奇怪:“既然他只是靈魂,為什么會有實(shí)體?” 辜廷說:“一開始確實(shí)沒有實(shí)體,只能借助骨頭鳥出現(xiàn)?!?/br> 那現(xiàn)在……蘇芝芝心里有種不祥的預(yù)感,辜廷便說:“畢方一族尚未破殼之鳥,在死之前,能使靈魂化成實(shí)體,感受世界?!?/br> 那是火神對他們的憐憫,因?yàn)樗麄冊诘皻さ臅r間太漫長太漫長,如果死在蛋殼里,從未感受過世界,十分可惜。 所以,尚未破殼的鳥兒化形,是這一族回光返照之兆。 蘇芝芝下意識問:“真的?” 問完她哂笑自己,辜廷沒必要騙她,確實(shí),從骨鳥化形以來,就很不同尋常。 難怪他的家里那么空曠,或許是他殼里的一方小天地。 她喃喃:“是因?yàn)槲疫€沒能幫他度過劫數(shù)?”緊接著,她略傾身,靠近辜廷:“我該怎么做?!?/br> 關(guān)心則亂,再理智的人也離不開這條準(zhǔn)則。 辜廷皺眉:“覺醒九天至陽體質(zhì),以血液畫陣,助它破殼。” 蘇芝芝:“……” 然而覺醒九天至陽體質(zhì)又不可能。 到頭來,好像陷入死局。 骨鳥抱著幾大串烤rou,樂顛顛走上二樓,眉飛色舞:“樓下那些人都傻了,怎么和他們打招呼都沒反應(yīng),還有把rou烤焦的,誒嘿,我就把rou抱上來?!?/br> 他彎腰把rou往桌上一堆,自己拿著一串半生不熟的rou啃:“唔,好吃!” 蘇芝芝略側(cè)過頭,也拿起串烤rou,嘴上卻在嫌棄骨鳥:“你好歹等熟了再吃?!?/br> “有什么所謂,”骨鳥臉頰鼓動,“生rou熟rou都好,對我來說,都很好吃?!?/br> 他笑了聲:“能吃到這些東西真好!” 蘇芝芝動作一頓,拿簽子的手極其細(xì)微地顫抖著。 這一幕映在辜廷眼里,不知道是魏岸清雋的皮囊削弱他的冷淡之感,他眸底并無寒霜,卻有思忖。 飯食收歇,蘇芝芝臉上的笑意不見了,以防萬一,她在骨鳥身上放了追蹤術(shù),隨后拿著朝星峰的令牌,進(jìn)入流云宗的書庫。 她翻閱書籍,目光掠過一個個方塊字,一旦看到畢方、九天體質(zhì)等的記載,便停下來,輕輕咬著指甲,將它們刻錄到腦海里。 這樣過去整整三日,她剛好翻查到第三層的書,卻聽不遠(yuǎn)處有明顯的翻書頁聲。 現(xiàn)在沒有靈力,宗門的人大多數(shù)出門尋找新的靈脈,書庫無人問津,此刻聽到這聲音,顯得很突兀。 蘇芝芝繞過書架,看清楚那個站在書架前的頎長身影,辜廷半身在陽光,半身在灰暗里,冥冥光影,細(xì)塵在空中舞動著,若近若離。 他察覺蘇芝芝的目光,“啪”的合上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