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

    周楚涵輕聲吩咐了一句，屋內(nèi)火紅的光影映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臉上，形成一片溫柔的側(cè)影，不料他忽而轉(zhuǎn)頭對著林蓁一笑，模糊不清。

    林蓁胸口一緊，下意識別開眸光，一絲慌亂倒沒來的及避開去。

    兩人驟然成親，林蓁又何必惺惺作態(tài)，既然成了夫妻，就算從前生疏，眼下也應(yīng)該熟悉起來。

    她既然成了他的嫡妻，自然有她的責(zé)任。

    外間的丫鬟立即應(yīng)了，又聽的周楚涵接著道，“這菜都涼了，吩咐廚房上些熱粥?！?/br>
    “是，王爺?！?/br>
    丫鬟們瞬即行云流水進入，撤下了不少油膩的菜式。

    不消片刻，廚房便送來了熱氣騰騰的翡翠銀絨魚米粥，又加了幾樣精致的點心開胃小菜。

    周楚涵倒是不拘什么禮數(shù)，拾筷便開始吃了，林蓁本就又累又餓，見他如此隨意，也喝了半碗粥，便再也吃不下了。

    “吃飽了？”

    周楚涵此時也放下碗筷，屋內(nèi)方才輕微的嚼食聲完全被靜寂淹沒，可知夜已經(jīng)深了。

    林蓁此時一掃方才的困境，接下來要做什么，禮儀嚒嚒早就教授了，可是臉頰guntang起來，竟也壓制不下去。

    她自認(rèn)重生后，穩(wěn)重了不少，然而偏偏在這婚事上，又不肯輕易邁出那步，更知曉她如若要想坐穩(wěn)這個王妃的位置，與周楚涵琴瑟和諧固然是好，如若不能，也要贏得他一絲尊重。

    周楚涵是皇帝的第三子，資質(zhì)不算高，向來表現(xiàn)平平。

    前面又有嫡太子，不過他是玉貴妃之子，才能得以留在京城，不過是借著前段時日畏兀販賣大周兵器之事，又經(jīng)韃靼一戰(zhàn)，如此歷練下來，未必就與太子相差甚遠(yuǎn)。

    左相吳史巖又被鎮(zhèn)南侯牽連關(guān)押起來，如此一來，太子之位怕是不如如外人看的那般穩(wěn)固。

    朝野上下，持觀望態(tài)度的臣子不少，這人心不穩(wěn)啊。

    何況眼前的周楚涵……又是她接觸過的，他是猛虎，確是只善于偽裝的猛虎，沒有到達目的前，怕是不會露出那駭人的獠牙罷！

    “平日見你伶牙俐齒，如今怎么啞了？”周楚涵帶著二分戲謔之意，倒顯得比從前平易近人了些。

    “殿下說笑了?！?/br>
    林蓁只覺眼前燈光太過明亮，晃的人睜不開眼，喉嚨些許澀意，說出的話驚人的低，她沒有去看周楚涵此時的神情，這人坐在一旁就算不說話也是忽略不得。

    “那天色不早了，不如洗漱就寢了吧！”周楚涵說話間已然起了身，又喚了人來備洗漱。

    林蓁被婢女們揭下了這一身沉重的行頭時，才得以有了一口喘息之機，隔著黃梨雕花屏風(fēng)后偶爾響起水聲，都會讓她后背緊繃起來，不過鏡子中的臉依舊平靜無波，只是那雙眸子卻露了一二分膽怯之意。

    “主子，水備好了?！?/br>
    這內(nèi)殿雖不是富麗堂皇，可是處處別致精細(xì)，茗歡攙扶著林蓁去了別殿，不知是何滋味，臉上的脂粉遇熱便化開了，林蓁見氤氳的水面映出她的面容，卻不識是喜是悲，整個人都好似在云中霧里，陌生的緊。

    “主子，王爺已經(jīng)在等您了，還是起了吧！”茗歡是她的貼身丫鬟，這話也只有她敢提了罷，這天家的規(guī)矩多，又是新婦，縱使茗歡年少，也知道提醒著林蓁。

    林蓁卸了妝，像是失去了護身的盔甲，從頭到尾干干凈凈，穿著件素色的錦衣，緩緩從里間去往寢殿。

    一步一步走著，寢殿的炭盆供的很足，林蓁不覺得冷，手心卻起了濕意，寢殿內(nèi)熏的香也讓她意識遲鈍起來，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

    茗歡似察覺了她的異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雖是擔(dān)心也知此刻多話不得，只柔聲道，“主子，進去吧。”

    這一下寢殿內(nèi)徹底沒有了響動，除了跳躍的燭火，與林蓁纖長的背影，她深呼一口氣，抬眸一望，周楚涵已靠在床頭含笑望著他，衣衫半敞，依稀可見緊實的胸膛。

    印象中他是不茍言笑的，只是此刻那眸中盡是燭火的光影，卻愈發(fā)明亮。

    “過來?！?/br>
    周楚涵薄唇動了動，聲色澀啞，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yán)。

    林蓁微抿了唇，她知道她的腳步有些不穩(wěn)，多少女子憧憬過這洞房花燭夜，是怎么溫柔繾綣，然而真正到這刻時，才知戲文里唱的都是美好的，林蓁雖然不看重，然而此刻也是惴惴不安，一心人林蓁不敢求，又是皇家，只求平安到老足矣。

    眼前的男子便是她一生依靠的夫君，林蓁知道，正是因為知道才依他所言，并不遲疑的走了向前，還未走近，對方的手便猝不及防拉住了她，還未對的上她倉惶的眸光，便連人帶衣落入了周楚涵的臂膛中。

    對方有些許涼意，下一瞬接觸的地方就已經(jīng)熱了，“你冷？”耳畔均勻的呼吸落了下來，林蓁的局促不安，他未必不知曉，然而卻還是緊緊摟住了林蓁單薄的肩膀。

    “……”

    林蓁嘴唇動了動，她大抵覺得難堪，想說什么到了嘴邊卻渾然忘了。

    她前世就算與魏庭軒訂了親，私下見面也是合乎情禮，并不曾這般親密，何況兩人此刻衣衫不整，肌膚貼著肌膚，陌生卻又不容人拒絕。

    林蓁動了動，又縮回了身軀，已經(jīng)成親了，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大約順理成章，如若惹怒了對方，終究吃虧了還是自己，所以她順從的闔上了眼睫，卻并不曾發(fā)覺她的眼睫此刻輕顫的厲害。

    包裹著她的臂膀松了松，而后眉心一熱，眼尾掃過一點冰涼，林蓁還來不及應(yīng)對，身體便放開了，“快睡吧！今日累了一日。”

    林蓁一驚，還未來得及疑惑。

    就見周楚涵率先躺了下去，扯過鮮紅的大紅龍鳳錦被，便轉(zhuǎn)身睡過去了。

    “……”

    林蓁當(dāng)即回過神來，知道周楚涵今夜是不會與她行周公之禮了，說不出什么滋味，到底是松了一大口氣。

    也小心翼翼扯了錦被和衣躺了下去，床榻也寬，林蓁甚至可以不挨著他，繃緊的脊背才感受到床榻的柔軟舒適，一天的疲累此刻涌了上來。

    頭頂?shù)募嗎ｋ鼥V朧，愈發(fā)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