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路嘆了口氣，一拍桌幾：“沒想到老夫縱橫疆場一輩子，到頭來竟被一個陰暗小人給拿捏住了！還讓音兒你如此遭罪！你本就是個活潑愛動的孩子，日夜躺在床榻上，怎生熬得住?。　?/br>
    “祖父，這算什么？”左思音認(rèn)真道?！傲和踔\逆是動搖國本的大事，我不過是在床上躺著，做做樣子罷了。若真能因此查出謀逆的實(shí)證來，豈不是護(hù)住了國朝根基？”

    左光路眼底略過贊許之色：“不錯，為人臣子，當(dāng)百計守國。你爹爹在玄海濱抵擋東瀛人，為國朝出生入死，總不能讓他后方失陷，遭梁王這個自家人背刺?！?/br>
    祖孫倆說了一會話，眼看夜色將起，左思音怕元軾派人暗探，趕緊吃了余照給的藥，在床榻上躺好。

    入夜深濃，三更的梆子敲了又敲，一個黑影從左家大宅躍出，直奔到梁王府內(nèi)才緩了緩步子。

    黑影進(jìn)了書房，就著屋子里的昏燈，對元軾一拜：“王爺，屬下親眼所見，左姑娘的確病重?！?/br>
    燈花爆了一下，元軾拿起一把小剪子，慢慢剪著燈芯：“左光路可有退親的意思？”

    “還沒聽說?！?/br>
    他皺緊了眉頭：“難道左光路還想把這個沒用的孫女，嫁給本王？”

    “王爺，屬下瞧著，多半是左家忽然出了這樣的大事，一時間還沒回轉(zhuǎn)明白王爺?shù)囊馑迹@才不提退親的事。”

    元軾“啪”地扔掉剪子，臉色慍怒：“這些話本王豈會不知？可如今本王兩手空空，雖說有個徐瑞，可他未必是靠得住的。呵，說什么替本王拉攏張烈，這都幾日了，連個影子都瞧不見。”

    他提筆刷刷幾下，寫好一封問安箋：“明日再讓人走一趟，左光路再怎么憂心孫女，也不能壞了本王的大事?！?/br>
    “王爺放心，明日一早，屬下就安排小廝送去?！?/br>
    元軾背了手，走到門口忽然側(cè)頭道：“方孚遠(yuǎn)明日可是要進(jìn)城了？”

    “是。”

    “他的右臂如何了？”

    “屬下早就派人打點(diǎn)了一路，方孚遠(yuǎn)從漠北到京都，走了整整兩三個月，一個醫(yī)家圣手都沒尋見。想來眼下他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的醫(yī)治時機(jī)，這右臂多半是廢了。”

    燈火昏黃，隱隱綽綽地映著元軾的半張臉，頗為陰森：“很好，戎族沒能拿下他，讓他活著到了京中。既如此，本王就再送他一份厚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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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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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方如逸一早到了南城門外，等到午近時分，才望見方孚遠(yuǎn)的車馬遠(yuǎn)遠(yuǎn)而來。

    一行人都穿著行路的便裝，灰撲撲的，沒有一個人的臉上，露出哪怕一絲返京的歡喜。

    快兩年沒見，方孚遠(yuǎn)又黑了不少，右臂耷拉著，只用左手拉著馬韁，從前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此刻已然無存。

    方如逸知道，這定是一路行來，哥哥都沒有尋到醫(yī)家妙手的緣故。

    眼看車馬眾人奔到城下，她忙上前揮了揮絹帕：“哥哥，我在這里！”

    方孚遠(yuǎn)低頭一看，眉梢舒展不少，快行幾步到了她面前，翻下馬來：“我待會要進(jìn)宮面圣，不是叫你不必出城接我么。”

    方如逸含笑道：“我是要來看看，你故意在路上耽擱了一個月多，是不是背著我去吃什么好吃的，要是你因此憊懶，養(yǎng)出一身肥膘，我定要寫信給爹爹，讓他罰你！”

    方孚遠(yuǎn)仰頭大笑幾聲，牽著馬帶她往城中去：“誰跟你一樣，貪嘴愛吃？我一路上都在求醫(yī)問藥，這才耽擱了回京的日子?？上П钡乜嗪?，醫(yī)家也少，走了這么多日，竟是一個圣手也沒尋見?！?/br>
    方如逸心里不是滋味，故作輕松道：“元昭疆土寬廣，你只去了北地，還沒在京都和山南找過呢。今日進(jìn)宮，圣上多半要讓太醫(yī)院的人給你仔細(xì)瞧瞧，有這么多妙手看顧你，我就不信你這胳膊好不起來?！?/br>
    “那倒也是。”

    方孚遠(yuǎn)隨意答了一句，可眼底卻隱隱透出苦澀的意思，似乎已然對自己的右臂能否恢復(fù)，沒了信心。

    兄妹倆到了宮門外，方如逸送哥哥入了宮，想著今日也沒什么要緊事，便讓馬車停在路邊，和余照進(jìn)了車廂，等著哥哥出來，好一同家去。

    方孚遠(yuǎn)跟著一名小黃門到了崇德殿，見里面站著好些人，他認(rèn)得打頭的幾個，是太醫(yī)院有名的圣手。

    他入了殿，正對端坐尊位的慶德帝，準(zhǔn)備叩拜，上方卻傳來關(guān)切之聲：“孚遠(yuǎn)，你從漠北回來辛苦了，這會也不是上朝，就不必行禮了?！?/br>
    慶德帝頓了頓，高聲道：“來人，賜座！”

    方孚遠(yuǎn)忙拜謝幾回，恭恭敬敬地坐在椅子沿上，不敢放松身姿。他從懷里取出折子，正要奏報漠北軍情，忽然發(fā)現(xiàn)梁王正坐在對面，一時間有些猶豫。

    元軾含笑道：“陛下，臣弟說什么來著，少將軍絕不會白白進(jìn)宮一趟，定是寫好了軍情折子，要呈送陛下?！?/br>
    他起身對慶德帝拱手：“既然少將軍有軍情要和陛下談，臣弟不便在旁同聽，就先告辭了?！?/br>
    “阿軾，你先坐?！睉c德帝揮了揮衣袖?！斑@段時日漠北安寧，想來也不過是尋常奏報，就算是普通百姓也聽得，何況你一個王爺？”

    方孚遠(yuǎn)起身道：“陛下，王爺，臣的奏報里無甚要緊事，不過是例行的糧餉安排，布兵巡查之策，都已經(jīng)寫在折子里了，陛下得空再看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