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丨尊長之訓(x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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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薄?/br> 魯充與法衍同是扶風(fēng)郿人,又是西州豪族出身,與法衍門第相似,有通家之好。是故得知法衍拜為廷尉正之后,出于好友情誼,第一時間便趕來拜會。 兩人見面后,魯充笑嘻嘻的說道:“充給廷尉正賀喜了!” 法衍苦笑道:“你可別說笑了,我正準(zhǔn)備去貴府上找你呢,可曾用過飯?” 魯充謝道:“來時已用過了,不勞季謀兄費心?!?/br> 于是法衍請魯充上座,說道:“你久在中臺,處樞機(jī)之要,知道的肯定比我多。關(guān)于我為何突然拜為廷尉正,參與蔡中郎等案,若有方便告訴的,還請不要吝嗇?!?/br> “這事倒也不奇怪?!濒敵淝辶饲迳ぷ?,說道:“陛下嫌廷尉宣璠對王司徒一味阿附,心里不喜,而蔡中郎一案事關(guān)重大,是故派了趙侍中持節(jié)參與審訊?!?/br> 法衍說道:“是這樣沒錯,但又如何把我牽扯進(jìn)來,我平日里可從未在陛下面前說過什么出奇的話?!?/br> 魯充說道:“季謀兄昨日不是奉詔與趙侍中一同逮捕了衛(wèi)尉張喜么,趙侍中擔(dān)心自己疏于律法,招架不住宣璠。所以看你是關(guān)西人,為人安守本分,不屈節(jié)阿附的份上,向陛下推薦了你?!?/br> 法衍這才恍然大悟,沒想到事情的起因出自這里。雖然他知道趙溫在短短時間憑借傾力搭救蔡邕,在朝中聲名鵲起,很快得到了皇帝的信任。 但讓他奇怪的是,趙溫的圣眷難道已經(jīng)到了僅憑一面之辭,就能讓皇帝不加考察便任用所薦之人嗎? 魯充對此也很疑惑,他說起了今天早上擬詔拜法衍為廷尉正之前的事情:“記得陛下知道你的名字后,特意讓人來尚書臺取你的籍冊文書,又問了些有關(guān)于你家世、親族的話,這才讓人過來宣詔?!?/br> 法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了半天也是無果,索性不再琢磨它,說起別的來:“那依你之見,我該如何做?” 魯充說:“我看陛下行事,絕非庸主,此時命你參與審理大案,正是天賜良機(jī)。季謀兄若是想振興家業(yè),在本朝留下一份功績,在下勸你行事多與趙侍中一道,盡力救出蔡中郎。若是并無此念,那就秉持公義即可?!?/br> 想了想,魯充他又補充說:“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憂慮,趙侍中也是克己守正之人,陛下在對待蔡中郎之案一直不急不躁,似乎早有打算,你只需從中亦步亦趨,以觀其變就好?!?/br> 法衍點頭稱是,但暗自想,可是這么一來,皇帝派誰來做審訊的第三方不是都可以么?為什么要把這個不費力就能得到好處的事情交給他,難道趙溫的面子就真那么大嗎?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法正見兩人談的差不多了,便帶著蒼頭進(jìn)來點燈,并更添茶水點心。 看到年僅十六的法正不卑不亢的沖自己行禮,魯充突然問道:“賢侄最近在讀些什么書?” 長輩發(fā)問,法正如實答道:“最近在看《公羊春秋》?!?/br> 魯充突然說道:“《公羊春秋》原是微言大義,只是百年以降,內(nèi)容逐漸繁瑣,且推崇讖緯之學(xué)。鉆研春秋,當(dāng)以《春秋左氏》為主?!?/br> 法正唯唯受教。 魯充起了考校的意思,拈須問道:“你雖不在朝中,但也能借尊君的爵祿得窺朝局。我今日不與你說三家《春秋》,只想與你談?wù)勥@局勢,你不妨試著說一下?!?/br> 縱談天下,是時人最喜歡一種聊天風(fēng)尚,法正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如今朝廷在王司徒治下,雖不說吏治清明,府庫充足,但好歹做到了jian佞絕跡,百姓安定。依小子淺見,王司徒若是能外撫諸侯,內(nèi)聯(lián)朝臣,潛心經(jīng)營關(guān)中,不消十年,則朝廷威望必勝于從前?!?/br> 魯充不住的點頭,興致盎然的問道:“你這說的這是如果,但實際上呢?” 這個追問不是那么好答,對于法正來說,也不是答不上來,他一邊思索一邊說道:“實際上王司徒做事自有主張,蔡中郎一事導(dǎo)致人心大失,臣下不附,再加上李傕等人聚兵虎視陜縣小子很擔(dān)憂現(xiàn)今的局面,以前也曾不止一次勸過家君,早早回家自守,遠(yuǎn)離風(fēng)波?!?/br> 魯充早就知道法正從小就有不凡之處,他雙手按在膝上,半身前傾,問道:“聽你這么說,你現(xiàn)在可是改主意了?” “是,因為沒料到陛下聰明有為,所以想到這會是個轉(zhuǎn)機(jī),故而適才也在勸說家君與趙侍中一同主張寬赦蔡中郎。”法正坦然道。 魯充哈哈大笑,轉(zhuǎn)而看向法衍:“當(dāng)年孝桓皇帝始置秘書監(jiān),用以典司秘府藏書。如今陛下重設(shè),雖依然歸屬太常,典司圖籍,但除了秘書令由黃門侍郎射堅轉(zhuǎn)任以外,余下郎官,皆從公卿名士家年輕才俊中擇取,典書是假,伴讀是真。族中子弟,若是能入秘書監(jiān),不僅能一窺秘府藏書,增進(jìn)學(xué)問,而且還能與陛下自幼長大,培養(yǎng)君臣情分。是以近來京畿諸郡世族大家,無不重視?!?/br> 法衍不知道魯充好端端與法正說話,突然會跟他說起這個,他莫名道:“這事我自然曉得,卻不知與我有什么干系?” 魯充以手撫股,激動道:“令郎才智不凡,國家今年十二,令郎年方十六,相差無幾,何不如趁此機(jī)會,讓令郎去試一試?” 法衍一怔,顯然是沒想過這個事情:“這、可是我聽聞這次是要在公卿世族,及名臣之后擇選,我不過區(qū)區(qū)廷尉正,恐怕不夠資格?!?/br> “此言謬矣?!濒敵湟葡徒?,到法衍面前說道:“我聽到傳言,陛下有意放開范圍,六百石官員皆可舉薦子弟,各郡守亦可舉薦優(yōu)秀童子,此次擇選,務(wù)求公正,五日之后所有舉薦的子弟都將在承明殿一同參與策試,擇優(yōu)錄取。” “未見得,名門子弟有祖上恩蔭,父輩庇護(hù),陛下若是盡擇寒微無名之士,怕是公卿們也不會答應(yīng)?!狈ㄕ滩蛔∽匝宰哉Z,未料到聲音太大,被法衍二人聽到了。 長輩說話,晚輩置喙是件極為失禮的事情,法家自法正祖父玄德先生通傳儒學(xué)以來,對禮制甚為看重。此時法衍面帶不悅的瞪著法正,欲要發(fā)作,法正臉上一紅,急忙告罪道:“小子失禮,還望恕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