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愛麗絲的血浸潤了女王的長袍，順著銀白色的劍身低落。

    她的臉色慘白，雙目輕輕地閉上，長長的眼睫毛貼著眼瞼，嘴角卻微微上揚。

    費羅米娜怔怔地看著她做出的每一個動作，看著她握住劍刃刺進胸膛，卻無法做出任何回應(yīng)，直到愛麗絲的身體滑落，她終于取回身體的控制權(quán)，張皇失措地將愛麗絲抱住。

    沒有任何遺言，沒有絲毫的猶豫。

    愛麗絲死得如此干脆，干脆到?jīng)]有任何反悔的余地和反應(yīng)的空間，只有體溫還依然殘留在她纖細的身體上。

    費羅米娜緊緊地咬住嘴唇，只有用rou體的疼痛，才能暫時分擔心里撕裂般的痛苦。

    她并不準備殺死愛麗絲，她也不確定自己真的能殺死她。不止是因為愛麗絲所說得加菲爾德給了她力量，費羅米娜并不肯定她一定能下得了手。

    畢竟從六歲開始，愛麗絲就一直在最親近的位置陪伴著她。

    抱緊已經(jīng)死去的愛麗絲，費羅米娜將臉埋在愛麗絲白皙的脖頸間。她渾身都被冰冷堅硬的鎧甲包裹，臉是她唯一裸|露在外的肌膚，也是她唯一能夠觸碰愛麗絲最后的體溫的地方。

    空蕩蕩的宮殿里，隱隱約約地傳出少女嗚咽著的哭泣聲。

    幾分鐘后，等待在宮殿外的人和魔族混雜著的軍隊，終于在城堡的頂端看到了人影的晃動。

    那是個從頭到腳都被銀甲覆蓋的騎士，只是原本干凈的盔甲已經(jīng)沾染了血，尤其是胸口的部分，一大朵玫瑰般的血花驚心動魄地綻放著。

    不需要言語，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個死去的腐朽王國最后的鮮血。

    騎士站在城堡頂上，后背聽得筆直，頭盔上的紅纓迎著風(fēng)搖晃著。

    在她高舉起寶劍的一剎那，火龍揚起了脖子，發(fā)出尖銳而高昂的嘯聲。

    軍隊里的士兵們爆發(fā)出喜悅的吶喊聲，他們同樣舉起武器，從每一個能看見的門中踏入，準備攻占這座象征著權(quán)力的城堡。

    只有一個人除外。

    杰夫乘坐著威爾伯飛上城堡，降落在費羅米娜身邊，他一把扯下頭盔，讓被汗水浸透的金發(fā)暴露在陽光下。

    “費羅米娜，你……愛麗絲……”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說什么好。

    他很想問問在城堡中發(fā)生了什么，愛麗絲還活著嗎，可這些話卻像卡在喉嚨里似的，讓他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你替我管著這里，別讓士兵們亂來，尤其是羅賓和他帶的人……找?guī)讉€比較好的房間，讓傷員們休息，城堡里應(yīng)該有數(shù)量充足的藥品。”費羅米娜沉悶的聲音隔著頭盔傳了出來，她一邊交代著，一邊動作熟練地爬上杰西卡的背，“如果有什么問題的話，就去問雷克斯，那個老家伙什么都知道。我要離開一下?！?/br>
    “等等，費羅米娜！你要去哪里？”在杰西卡騰空的一剎那，杰夫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

    “有些事必須要盡快處理……今天是契約的最后一天?！辟M羅米娜說道，杰夫看見她一只手緩緩地握住了放在胸口的玻璃瓶。

    那個瓶子，杰夫曾經(jīng)見過好多次，費羅米娜經(jīng)常一個人拿起來端詳，但他從來沒看清過里面裝得是什么。

    費羅米娜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對勁，何況剛才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愛麗絲……她們之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

    杰夫并不放心費羅米娜一個人忽然離開，但伸出手想要拉住費羅米娜，可杰西卡的尾巴帶著風(fēng)從他指尖掃過，沒有給他再次挽留的機會。

    ……

    奧斯維德的心臟正在費羅米娜握緊的玻璃瓶中，虛弱地跳動著。

    “抱歉，杰西卡，再快一點……”費羅米娜焦慮地道。

    杰西卡已經(jīng)飛得很快了，它翅膀煽動產(chǎn)生的氣流幾乎能掀翻樹木，可是依然來不及，王城實在是離邊陲森林太遠了。

    “求你，再快一點……”

    費羅米娜已經(jīng)將武器、頭盔、鐵靴之類的重物全部拋下，好減輕杰西卡的負擔。哪怕景物在身|下模糊成一片黃綠，移動的距離仍然顯得微不足道。

    還剩下幾個小時……

    奧斯維德……

    忽然，費羅米娜感到手心里傳來有力的震動，那顆虛弱的心臟忽然在纏繞它的刺蔓間費力地躍動起來，速度快得不同尋常。

    “等等，停下，杰西卡！”

    費羅米娜命令道。杰西卡猛地慢下拍動翅膀的速度，硬是停在半空中。費羅米娜低下頭，此刻地面上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深青色的樹木覆蓋著地表。

    不過……

    她瞇了瞇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在交錯的樹林的間隙之間，有一個顏色不同的東西隱隱露了出來。由于費羅米娜飛在高空之中，只能費力地瞧到一點點。

    奧斯維德的心臟不會沒由來地跳得那么激烈。

    “在這里降落，杰西卡?！辟M羅米娜咬緊了嘴唇，道。

    杰西卡遲疑地低鳴一聲，但依然緩慢地拍動翅膀降落。等漸漸靠近陸地，看清樹林間的到底是什么的時候，費羅米娜的心漸漸提了起來。

    木馬牽引的馬車。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奧斯維德會使用這樣的馬車。

    不過，為什么會停在這里？

    來不及想太多，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反應(yīng)。在杰西卡平穩(wěn)地落地前，費羅米娜已經(jīng)從龍背上跳了下來，然后撲向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