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羅米娜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劍。

    愛麗絲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卻肯定不是開玩笑。她的回答證實了費羅米娜隱隱不愿意確信的猜測。

    愛麗絲還注視著她，那雙美麗的眼睛就像是倒映著天空的湖泊，其中閃爍著光點。

    愛麗絲還在微笑。

    只不過費羅米娜和她一起長大，她清楚她每一個不同的微笑背后的含義?，F(xiàn)在，愛麗絲像是下一秒就會流淚了。

    她們對視了好一會兒，彼此都沒有說話。

    許久，費羅米娜終于艱難地開口道：“對不起，愛麗絲?！?/br>
    “你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愛麗絲的聲音極其溫柔，仿佛隨時可以融化，“我早就知道的，你的感情和我不一樣，我早就知道的……”

    “不……”費羅米娜搖了搖頭，道，“沒有早一點發(fā)現(xiàn)，我很抱歉。”

    如果她能早一點發(fā)現(xiàn)的話，事情就不會發(fā)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或許她可以和愛麗絲談談，或許她們可以一起解決一些困難的問題，或許愛麗絲就不必將所有的事都自己一個人憋在心里，然后就不會有這么多不可挽回的……

    費羅米娜感到自責，她一直認為愛麗絲是她不可代替的朋友，然而她卻在這么多年里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只是任由那些毒蔓在愛麗絲的心臟里生長。

    費羅米娜專注著注視著愛麗絲，與她對視的那雙瞪大的眼睛因為強烈動搖的情感而閃爍著。

    “費羅米娜……你……”愛麗絲苦笑著，慢慢地后退，“你明明知道的，我們已經(jīng)不可能回到過去了，我們永遠不可能再單純地作為朋友，哪怕沒有杰夫，沒有其他人……”

    費羅米娜沒有說話，的確，她很清楚。

    她和愛麗絲，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修補彼此之間的裂痕了。哪怕偽裝成和過去一樣，心里的那份芥蒂不可能再消失。

    費羅米娜握緊了劍。

    該說的都說完了，也許是時候做最后的了斷。

    從第一次見面起，愛麗絲的目光就從來沒有離開過費羅米娜，她怎么可能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闯鲑M羅米娜的意圖，愛麗絲笑了起來，道：“你可能不知道，費羅米娜……加菲爾德，那個傳說中的魔王，將他的力量分給了我?！?/br>
    費羅米娜一愣，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愛麗絲接著說：“不過，費羅米娜，我想和你最后一次交換禮物……還記得嗎？就像我們小時候經(jīng)常做得那樣?！?/br>
    說完，她一步步地走向費羅米娜，步伐極慢，卻很平穩(wěn)。

    奧斯維德沒有殺掉費羅米娜，那么就把他的名字從復仇的名單上劃去吧。

    這樣一來，名單上只剩下最后一個人。

    愛麗絲將自己的雙手覆蓋在費羅米娜握著劍的右手上。

    費羅米娜分明感到她的力量很輕柔，卻讓人無法反抗。

    她是用了加菲爾德的魔法嗎？還是說……

    在費羅米娜反應過來之前，愛麗絲已經(jīng)將她的長劍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愛麗絲用她最喜歡的那種溫柔又靦腆的笑容笑了起來。

    你瞧，費羅米娜。你的問題解決了，我的復仇，也結束了。

    第九十一章

    父親并不喜歡她。

    這件事在愛麗絲還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了。

    由于父親的態(tài)度，幾個jiejie也不喜歡她。不管做什么事，她們都以愛麗絲身體不好為由，將她一個人丟下。另外，家里的仆人之間也總是有些閑言碎語，而每次一看到她，就又遠遠地避開。

    為什么所有人都討厭我呢？

    愛麗絲并不明白。

    唯一憐憫她的母親什么都說不出來，只是一味地抱著她哭泣，道：“為什么你會是一頭紅發(fā)呢？”

    怎么討人喜歡是愛麗絲最先學會的技能。

    怯懦的神態(tài)、乖巧的行為、適當?shù)墓ЬS和表現(xiàn)自卑，只要這些全部都展現(xiàn)好的話，即使是父親和jiejie，也會因為愧疚稍微對她好一點。

    在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她都以為那位時常來家里的“叔叔”、實際上是國王的先生，是因為覺得她可憐才會帶她到王城的城堡。

    然后，在那里，愛麗絲第一次見到了作為公主的費羅米娜。

    和她一樣，有一頭紅發(fā)。只不過在她頭上顯得刺眼的顏色，在費羅米娜那里卻成了耀眼。

    還有，那雙與國王酷似的黑眸中，愛麗絲看到了，和她一樣的……孤獨。

    ……

    愛麗絲很清楚，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shù)人都認為她是費羅米娜公主唯一的朋友。她們一起長大，幾乎同吃同住，是她以春風般的溫柔包容著高傲冷淡得如同一道鋒刃的公主。

    或許就連費羅米娜本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愛麗絲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費羅米娜也是她的“唯一”。

    只是并不是朋友，也不是親人，而是更為特殊的一種存在。她認為這可以被稱為“愛情”，或者比愛情更為難以取代。

    于是，在愛麗絲心里，她們成了彼此的唯一。

    直到那個金發(fā)藍眼的男人出現(xiàn)，打破這長久以來危險的平衡……

    ……

    為什么一直沒有注意到呢？

    費羅米娜從來都和她不一樣。

    她不準備讓任何人踏足她的心房，而費羅米娜雖然小心翼翼地把守著門把手，卻依然期待著誰可以進入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