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附庸
一尊龐大的蜈蚣尸體橫在要塞門外。破軍營顯然費了很大勁才解決它。 要塞的鋼鐵閘門已經(jīng)遭到暴力破壞,扭曲得無法關(guān)閉,被破軍營用熔融的廢棄建材強行堵死。 破軍營的殿后百人隊已經(jīng)只剩二十余人,在漫天黃沙里踉蹌苦戰(zhàn)。他們的光塵已經(jīng)用盡,憑借咬牙產(chǎn)生的體力作戰(zhàn)。一群黑蟑死死銜住這一隊死士,讓他們狼狽御敵,無暇回要塞。 這就是殿后百人隊的命運。就算能達成掩護目的,往往也會犧牲自己。 “弟兄們,露出后背肯定是死路一條!不如拼一把,先殺退這些蟲子,我們才能活著回去!”滿臉血污的百夫長破釜沉舟。 令人絕望的是,體力深厚的黑蟑一擁而上,殺得他們節(jié)節(jié)敗退。百夫長站在隊伍的“鋒”位,首當其沖,被一只黑蟑撲面襲來。而百夫長的光焰刀還嵌在另一只死蟑的甲殼里,拔不出來。 百夫長閉上眼睛。他見過這種死法,被黑蟑撲在胸口,用六足鉤住人頭,爪尖扣進下頜骨里,然后蟲子用強有力的后足,踩胸、一蹬,就離軀而去,將長長的脊柱和飄揚的神經(jīng)叢一起從脖子里拔出來。在這種死法面前,什么昂貴的頭盔都不好使,而且耗時不超過一秒。 接著,油煎的“滋滋”聲響徹耳際,那只黑蟑被光焰刀在半空中一分為二。一名霸氣的武士沖過來,攥住百夫長的手腕,低聲喝道:“發(fā)什么呆!快回要塞去!”將百夫長往外一擲。 百夫長定睛一看,只見繡著“牧”字的大旗從影影憧憧的灰塵里變得清晰起來。他再看身邊的兇惡武士,失聲喊道:“牧歌……不,牧總旗!!您,您不是死了嗎?怎么還……” 牧歌砍翻一只俯沖偷襲的飛蛇,踹飛一只試圖抱臉的黑蟑,喝道:“對,我交給你一個光榮任務(wù),跑進要塞里去,告訴他們,黎姿沒死,牧歌沒死,陷陣營回來了!” 百夫長的胸膛頓時被吹脹,振奮鼓舞,戰(zhàn)斗的勇氣和勝利的信心頓時源源不絕。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喊:“牧歌回來啦!”往要塞瘋跑。 要塞的炮樓已經(jīng)被破軍營奪回來。破軍營將士極目遠眺,隱約看見“牧”字旗在沙塵中搖曳,立即喊成一片:“百人隊回來了!還剩20個人,丟繩子拉他們上來!” “搬更多繩子來??!陷陣營馬上要退到墻腳下了!必須把他們都拉上來!” 這時候,蟲族的主力已經(jīng)基本移動到要塞附近,移動速度最快的黑蟑和飛蛇已經(jīng)作為先鋒部隊大量出現(xiàn)。牧歌率領(lǐng)陷陣營且戰(zhàn)且退,快推到墻根下了,回頭卻看見那20個筋疲力盡的死士還在拼命攀爬城墻。牧歌看了看,就命令陷陣營:“擺炎夏八門陣!” 陷陣營雷厲風行,嫻熟地拼成八人陣,被黑蟑撲臉的武士不僅沒有慌張,而且懂得依法規(guī)避,讓候補武士斬殺黑蟑。在生生不息的陣法循環(huán)中,每個人都替兄弟分擔了壓力,最大限度地保存了體力,增強了防御。而八個小陣則聽百夫長的號令轉(zhuǎn)移,形成五臟俱全的百人陣;四個百人陣再根據(jù)牧歌的號令旋轉(zhuǎn)——五百人進退有度,殺伐有節(jié),井然有序,精密得像機械表,看得城樓上的何友德嘖嘖稱奇。 何友德已經(jīng)失去跟牧歌的爭雄之心了。他依照牧歌的計劃,直沖要塞,與太岳營合兵一處,果然反敗為勝,全殲了要塞的蟲族。現(xiàn)在,牧歌將區(qū)區(qū)五百人調(diào)度得如臂使指,發(fā)揮出了接近一千人的防御力,實在讓何友德大開眼界,終于相信世間存在真正的“名將”,而不是空洞的職階。 只是目前的太岳營和破軍營都在全力以赴填埋隧道、建造傳送門,無力分兵出戰(zhàn),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陷陣營在城外獨力支撐。 陷陣營撤得慢一些,大概會多拋下十來具尸體吧。何友德想。 果然。繩索拋下去以后,牧歌看了看,就命令道:“外陣上城,內(nèi)陣頂?。 苯Y(jié)果前面的武士一撤退,后面的就有點慌,八門陣運轉(zhuǎn)失衡,一下被黑蟑撲倒兩個,慘叫傳來,讓恐慌開始蔓延。 只要是撤退,就必然經(jīng)歷這種慘叫。 何友德還以為牧歌會付出十幾個武士為代價。結(jié)果異變發(fā)生時,他傻眼了。 泥土驟然隆起,一群裝甲車一樣龐大堅硬的穹甲蟻破土而出,一雙前肢敏捷地按住黑蟑,低頭一剪,黑蟑的甲殼就在龐大的巨顎中間爆漿崩裂,近乎腰斬。 而穹甲蟻的甲殼跟龍神蜈蚣一樣堅硬,幾乎達到了龍級下等的強度,品級跟數(shù)米厚的艦載外掛裝甲不分軒輊。黑蟑的鋒利爪子在穹甲蟻面前毫無建樹,像小刀劃玻璃一樣,留痕都費勁。 蟻王喝道:“牧歌,我擋住,你帶蝶衣先上城!” 蝶衣說:“我不要他帶?!闭f完就飛上城了。黎姿率領(lǐng)女武神軍團在城樓上反復沖殺,驅(qū)散了追啄陷陣營的飛蛇、龍蠅,然后喘息微微地注視緣繩攀爬的牧歌,哼道:“算你識趣?!?/br> 蝶衣慢慢回頭盯黎姿。黎姿只作看不見。 蝶衣本來都振翅飛到城樓上了。她站在炮樓垛兒上,突然尖叫一聲:“呀!我摔啦。”拖著一襲綠裙筆直墜落,像一朵鼓舞的輕紗手絹,飄飄蕩蕩地摔到牧歌懷里去。 牧歌大驚失色,一手攥繩索,一腳蹬墻面,人飛出去,一把撈住蝶衣的腰,呈秋千狀蕩回來,皺眉打量軟在臂彎里的姑娘:“你被擊中了?哪里受傷了?” 蝶衣伸出柔軟的胳膊,勾住牧歌的脖子,廣袖滑到肩上,露出雪白的肌膚:“人家崴了啦?!?/br> 她的笑容天真無邪,人畜無害,既沒有含情脈脈的蜜意,又沒有可憐兮兮的裝蒜,所以牧歌根本不覺得蝶衣會喜歡他,他只懷疑自己被蝶衣戲弄了。于是牧歌只叮囑了一句:“小心點?!比缓髷堉碌募氀?,單手縋上了城樓。 蝶衣從牧歌身上下來,打著哈欠經(jīng)過黎姿:“哇,舒坦了。” 黎姿氣得攥緊刀柄。好在她識大局,不愿意在關(guān)鍵時刻破壞牧歌跟蝶衣的盟友關(guān)系——或者說附庸關(guān)系。因為蝶衣央求牧歌帶她離開比鄰星,以后何去何從,都暫時沒有定論,在這期間,衣食住行、合法身份都需要牧歌來提供,蝶衣不想附庸都不行。 “怕的就是蝶衣想當附庸?!崩枳讼耄安粫?,宇宙里不會有這么沒志氣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