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術(shù)后的一點問題，梁承耐心說著，目光鎖在喬苑林身上，等人又返回玄關，他反應迅速地追過去堵著門。

    說完最后一句，梁承掛斷，拿出那一晚過后新買的拖鞋。

    喬苑林頷首垂眼，說：“賀阿姨給你留了飯。”

    梁承翻出賀婕的微信，拆穿道：“她讓我外賣點清淡的。是你給我留的？”

    “我們吃不完而已?！眴淘妨滞赃吚@，“我還有事，先回去了?！?/br>
    梁承側(cè)步擋住，低聲說：“今晚別走?！?/br>
    喬苑林分不清這是單純的挽留，還是暗示，他穩(wěn)著心跳問：“你想干什么？”

    “怕我欺負你？”梁承咽下死灰復燃的欲望，無賴地示弱，“不做過分的，留下來陪我，就當是錄音筆的維修費?！?/br>
    喬苑林沒能走出大門，就算邁出去，恐怕也要被梁承給扛回來。

    浴室氤氳未散，架子上放著一套新睡衣和一條新內(nèi)褲，牙刷毛巾也準備了，喬苑林洗澡的時候想，這是不是就叫“半推半就”？

    他洗完立在鏡子前，面頰緋紅，試圖從瓶瓶罐罐中找點什么壓一壓臉色。

    梁承敲門進來，打開墻上的收納柜，從里面拿出一瓶乳液，說：“不知道好不好用。”

    喬苑林一邊抹一邊觀察柜子里面，東西不少，都是囤的消毒洗手液、剃須泡沫和潔面膏，角落有一支彩色的不明物。

    他仔細看，奈何只能看到邊緣。

    梁承察覺，層層撥開取出那支東西，是三八節(jié)婦幼給醫(yī)護發(fā)的一套護手霜，賀婕拿給他一支，他從來懶得抹。

    喬苑林瞧了瞧，他也不習慣用。

    忽然，梁承道：“柜子里沒有偉哥，我用不著?！?/br>
    一提黑歷史就生氣，喬苑林說：“不許看提偉哥?！?/br>
    梁承又道：“也沒有安全套和潤滑液，偶爾紓解一下不用那么大的陣仗?！?/br>
    喬苑林方才探究的目光被看穿，他慫得小聲：“關我啥事。”

    梁承摘下毛巾兜他腦袋上，一邊擦一邊交代：“我沒跟人好過，在英國和國內(nèi)都沒有，除了你這兒也沒別的人來過。”

    喬苑林問：“那你八年前對我有沒有……沖動。”

    “你當時太小了?！绷撼袥]明確否認，“但，也許吧，生理上的一些事情有時候控制不了。”

    喬苑林從毛巾下躲開，亂著頭發(fā)說：“可你只主動抱過我一次，就是你走的那天，在月臺上。”

    臥室已經(jīng)收拾通風，床單平整看不出任何痕跡，喬苑林從床尾榻上拿了錄音筆，躺在被窩里測試。

    錄了些廢話，看逐一刪掉，沒刪完就歪著頭睡著了。

    梁承給喬苑林掖好被子，拉開抽屜，里面放著另一只舊錄音筆，表面磨損明顯，這些年反反復復修了好多次。

    夜深人靜，他在床邊按下播放鍵，粗糙的音質(zhì)蓋不住少年音的清朗。

    “梁承哥，我下課了！”

    “那我是你第一個同桌？”

    “你不耍我能死??！”

    “梁承，跟你熟一點，離你近一點，怎么就他媽那么難？！”

    “你這根野草少管我這朵鮮花。”

    “哥，我心跳得好快?！?/br>
    “哥，你最牛了！”

    “謠言在傳我跟你搞基?！?/br>
    “過期了嗎，梁老師？”

    “我應該會去英國留學。”

    “你還沒跟我說生日快樂?！?/br>
    “哪一天你離開平海，我會記得你，想念你?！?/br>
    “你贈我美夢成真，我愿你心想事成。”

    “梁承，能不能只做我一個人的超人？”

    “喜歡就留下來。”

    “你還會不會回平海？”

    “你對我，有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喜歡？”

    這一條條錄音是梁承最秘密的隱私，他見不得光的行為、藏匿的情感、斑駁黯然的心意，都在那個夏天無人知曉地滋生著，被悄悄記錄。

    當時難以自拔，這些年月里他一遍一遍地聽，痛苦時，煎熬時，想著那一年的十六歲男孩兒，仿佛在自救。

    播放到末尾，錄音筆發(fā)出嘈雜的聲音。

    喬苑林在睡夢中動了一下，咔，梁承按下了暫停。

    七天假期在忙碌中溜走，因為職業(yè)特殊，一家人誰也沒能歡度國慶。

    節(jié)后，城市里的游客大幅減少，所有人恢復日常的生活軌跡。他們反而能休息了，喬文淵和賀婕決定去自駕游。

    喬苑林懶得動，沒想好怎么安排，初步計劃在家里睡大覺。

    賀婕不放心，提議讓梁承來照顧，萬一昏迷了好歹有人能發(fā)現(xiàn)。喬文淵卻不好意思，畢竟梁承也難得休假，于是攆喬苑林去姚拂家暫住。

    爭論不下時，梁承本人來了，已有安排，要出門旅游放松放松，問喬苑林愿不愿意一起去。

    喬苑林死尸一樣平鋪在沙發(fā)上，奇怪道：“感覺你不是喜歡旅游的人?！?/br>
    “也不討厭?！绷撼姓f，“去么，給你訂票?！?/br>
    喬苑林嫌累，但那晚和姚拂聊到他沒去成的春游，頓時又有些動心，問：“就咱們倆嗎？人太少沒氣氛?！?/br>
    梁承說：“好辦，看叫倆人就行?！?/br>
    喬苑林答應下來，父母也放心了。當晚，賀婕在客廳練瑜伽，他在一旁弱智但真誠地吹捧，吹到一半喬文淵喊他去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