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鈺掀起簾子進(jìn)屋，桌邊的寧鎮(zhèn)遠(yuǎn)急忙行禮，“皇上?！?/br>
    “大將軍，先去歇著吧，以后可有得忙了?！?/br>
    “是。”

    寧鎮(zhèn)遠(yuǎn)擔(dān)憂地瞧一眼女兒，女兒的火暴脾氣他可是知道的，這陛下，怕不得挨一頓打吧，唉，管不了管不了了。

    寧鎮(zhèn)遠(yuǎn)在心里搖頭，先走了。

    寧瑜坐在椅子上，寒著一雙眼睛，面無表情地盯著殷鈺，她手?jǐn)[在桌上，指關(guān)節(jié)節(jié)節(jié)泛白。

    她穿得是一件常服，一件寬松的男裝，小肚微微隆起根本遮不住，殷鈺的目光一下變得柔和。

    “瑜兒?！?/br>
    他上前，寧瑜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過來，殷鈺靈活地躲開，寧瑜寒著臉也不吭聲，又抓起茶壺狠狠朝他砸過來，殷鈺一把握住擺到一旁，他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她。

    寧瑜狠狠地捶他，恨得嗓音都啞了：“滾！我要休了你！”

    殷鈺撲哧笑，寧瑜用力掙開他甩手就是一巴掌，殷鈺也不生氣，握著她的手再次摟緊她：“手疼了么？”

    “滾！”

    “好了，別生氣了，當(dāng)心動了胎氣?！?/br>
    殷鈺手掌摸到寧瑜肚子上，寧瑜一肚子滔天怒火，按掉他的手叫：“什么胎氣，你以為我會生么？明天我就把孩子打了！”

    “胡說八道。”

    殷鈺在寧瑜手上捏了一把，寧瑜扭頭狠狠地看他，殷鈺看她眼圈都紅了，想到她這幾個月心上受的苦，心里又愧疚，溫柔地說：“是朕錯了，別氣了，朕這不是來跟你賠禮了么？”

    “不敢當(dāng)。”

    寧瑜冷笑，半點(diǎn)情面不給，“皇上跟我爹真是天生一對，你不該娶我，你該娶我爹啊，！兩合謀演戲瞞著自己妻子，為了江山，為了大盛，好偉大啊是不是！”

    殷鈺垂眸，難得羞愧。

    寧瑜講著講著，嗓子都哽咽了：“我知道你為什么非要瞞著我，你不就是想摸我的底，看看我在西北有多少軍馬么，現(xiàn)在摸清了么？??？”

    “是我不好，我不好，乖，別生氣了，別氣了別氣了?！币筲曁置哪橆a。

    “滾，看到你就煩，就你這樣，還想我喜歡你，做夢吧你！”寧瑜推開他，殷鈺又粘上去。

    外面還下著大雪。

    屋里不時傳來細(xì)微的聲音。

    殷鈺抱著人，挖空了心思，真恨不得把心掏出給心上人，直哄到半夜，哄沒哄好他不知道，寧瑜困了，睡著了。

    ……

    娘娘，我家娘娘拖奴婢給您帶句話，小殿下，歿了，我家娘娘讓我?guī)S紙給您，您給小殿下燒點(diǎn)紙錢送他一程吧。

    殘風(fēng)掠過她冰冷的面容，她似乎沉睡了良久，又在漫漫漆黑中感受到一縷光。

    她聽驚叫聲，聽到門被激烈推開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涌進(jìn)來。

    瑜兒。

    瑜兒！

    她這次終于能睜開眼，也終于看清了。

    他抱著她，嘶喊，太醫(yī)！唐行良?。?/br>
    一滴淚落在她冰冷的臉上。

    他哭了。

    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到他流淚。

    你個傻子。

    朕終于找到你了。

    他緊緊抱著她。

    朕找了你兩年。

    ……

    瑜兒。

    “瑜兒?！?/br>
    殷鈺輕輕推寧瑜，她做噩夢了，寧瑜睜開眼睛，滿臉是汗，她扭過頭看他，突然哭了，殷鈺輕輕摸她的臉，心都要碎了，“對不起，真的?！?/br>
    “……”

    寧瑜閉了閉眼睛，挪過去緊緊抱住他，“殷鈺……”

    殷鈺摟緊她，手掌輕輕順著她的肩頭：“嗯，我在這里，我沒有旁的心思，我怕你殺我，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長久一點(diǎn)，因?yàn)槟阋恢辈幌矚g我?！?/br>
    她不愛他，沒有愛讓他沒有安全感，其實(shí)這樣也挺好，她不愛他，但是他陪在了她身邊，這樣一日一日的相伴，他覺著也很好，他怕連這樣的日子也沒有，他想摸清她的底，他想有活在她身邊的能力。

    “瑜兒，我們就這樣好不好，一起養(yǎng)著孩子，守著江山，你制衡我，我牽制你，誰也不怕誰會犯錯?！?/br>
    寧瑜吸了下鼻子，哧了一聲，“你舍得分半壁江山給我？”

    殷鈺笑，輕輕摸她烏潤的頭發(fā)，“朕不是貪戀萬里江山，朕只是想看國泰民安，有你替我分擔(dān)，朕舍得。”

    寧瑜把頭埋到懷里，半晌才道：“那好吧，我們就這樣吧?！?/br>
    人生一世，短短幾十載，何必顧忌太多，賭一把便是。

    殷鈺一翻身，支著手臂盯著她，眼睛明亮奪人，她第一次給他承諾，他心里歡喜，忍不住低頭吻她的嘴唇。

    清早，殷鈺陪寧瑜用早膳，精細(xì)地給她布菜，待她吃得差不多，他才道：“養(yǎng)幾日隨朕回去吧，回去廢了你?！?/br>
    寧瑜差點(diǎn)被湯嗆了，惱怒地瞪他——

    殷鈺笑：“做戲要做全套，你爹都被‘?dāng)亍?，你娘也撞墻了重傷了，你就‘軟禁’在朝凰宮，天天伺候朕吧。”

    寧瑜蔑他一眼，殷鈺撲哧笑，夾了顆豆腐丸子塞到她嘴里，笑道：“好好好，朕不吹牛了，朕伺候你?！?/br>
    放下筷子，殷鈺道：“朕派了沛國公來，你爹隱在幕后，只等榮國開戰(zhàn)了，這一次朕一定要打斷榮國的脊梁骨，讓它再也站不起來?！?/br>
    永寧八年，寧瑜被廢后，幽禁在朝凰宮，同年六月，再次生下一對雙生子。

    永寧八年九月，榮國窮國中精銳，六十萬大軍壓境與大盛在西北開戰(zhàn)。

    永寧九年一月，榮軍慘敗，損失東南渭河西大片土地。

    永寧九年四月，榮軍支撐不住，派使臣割地求降，再割十二城與大盛。

    永寧九年六月，寧瑜再次被立為后。

    大榮宮。

    還是金碧輝煌，卻無形間透著一股殘敗的氣息。

    金榮宮的院中，種了一株柳樹，是容文親手種的，已經(jīng)長得很粗了。

    容文坐在樹下的石頭了，撿了一片柳葉，他捏在手中，抿著嘴唇，慢悠悠地，吹出一曲調(diào)子。

    “皇上是在為自己吹喪曲么？”

    一個人站在他的身后，冷漠地問，眼底一片對他的憎惡。

    容文停了下來，他回過頭，女子有著一張極為肖似寧瑜的臉龐，有七分相似，所以被他娶了，立為皇后。

    顧鸞呵了一聲：“自然是了，皇上恨榮國，榮國毀了，您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傷心？又怎么會費(fèi)心吹喪曲?！?/br>
    容文垂下頭，臉色落寂。

    顧鸞呵了一聲：“皇上現(xiàn)在這副表情真教人惡心，當(dāng)初朝臣勸您不要打大盛，要存實(shí)力，韜光養(yǎng)晦，你為了救一個女人，敵國的皇后，生生葬送了我榮國六十萬大軍！六十萬大軍！”

    顧鸞說著，拉出一絲泣音，眼淚飛出，“結(jié)果，那個女人利用了你，寧鎮(zhèn)遠(yuǎn)沒有死，她毫發(fā)無傷，依舊是大盛尊貴的皇后，六十大軍！！”

    容文閉上眼睛，眼淚落了下來。

    他終于懂了寧瑜的心思，她要他為帝，江山為聘，原就是騙他的一個謊言。

    可是他恨不起來，他是顧文的時候，他們認(rèn)真的愛過，沒有利用，沒有算計(jì)，純粹的愛過。

    他恨不起來，他只是，很累，很累了。

    六月天，寧瑜又得了風(fēng)寒，咳了幾天都不見好，殷鈺天天黑著張臉，見到太醫(yī)便沒有好臉色。

    “一群廢物！”

    寧瑜是皇后，雖然是又生了雙生子，但是無數(shù)養(yǎng)生靈藥養(yǎng)著，又那么多人伺候，怎么會身體一下變得脆弱了？可不是太醫(yī)太廢物！

    唐行良是太醫(yī)院院判！首當(dāng)其沖地被殷鈺狠狠地訓(xùn)斥了一通！

    唐行良擦了下額頭的汗，大著膽子講道：“陛下，娘娘去年生了一對小皇子，月子里cao勞沒有養(yǎng)好，這身體自然就會變得差一些。”

    “陛下?！?/br>
    初五現(xiàn)在也在太醫(yī)院領(lǐng)著一份職，心直口快地講道：“女人生孩子，原本就是極為虧損身體的事，尤其是娘娘還一連兩次生得都是雙生子，這虧得是娘娘平常練功身體康健，陛下，您別怪初五講實(shí)話，娘娘起碼五年內(nèi)，不宜再有孩子了，才能補(bǔ)回來?！?/br>
    這實(shí)話唐行良是萬萬不敢說的，皇上就皇后娘娘一個女人，皇家得開枝散葉啊。

    “那不生就是，你們想辦法，別跟朕說分房睡，以后清心寡欲就行?！币筲暲?，那是萬不得已的選擇，他們現(xiàn)下可恩愛著呢。

    初五講道：“只要陛下拿定主意就行，藥有的是，但是藥三分毒，不過臣最近研究出一種東西，比藥還好，專門給男人用的，套上就成，簡單省事。”

    殷鈺興趣濃厚，點(diǎn)頭道：“回頭你單獨(dú)跟朕說，不要外傳?！狈駝t朝上那幫老頭子又要呼天搶地的大喊皇上不行啊，娘娘得生啊，越多越好！那是，不是他們的妻子他們當(dāng)然不心疼。

    打發(fā)了太醫(yī)，殷鈺繞了幾道廊回到殿中，寧瑜剛喝了藥，正在漱口，殷鈺坐下來，抬手摸她的額頭。

    “不燒了?！?/br>
    “嗯?！?/br>
    寧瑜趴在他和肩上，兩只手拽著他的袖子，殷鈺笑著摸摸她的小腦袋，“怎么，好受些了？”她生病難受的時候可是煩他煩得要死，非得將好時，脾氣才特別可愛，特別溫順。

    寧瑜又抱住他的腰，“殷鈺……”

    這撒嬌的小嗓音，殷鈺渾身酥麻，然后虎軀一震，推開她瞇起了眼睛：“說吧，又想干什么壞事？”

    她這撒嬌的手段是日漸精深，爐火純青。

    “殷寧跟寧凰都五歲了?！?/br>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