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知非下意識地伸手摁住左臂，然后才意識到，那個胎記他十幾年前就已經(jīng)失去了。他忍不住低頭看著光潔的左臂輕輕一笑，命運(yùn)這東西是多么地詭吊啊！當(dāng)他終于有機(jī)會站在齊耀輝的面前與他相認(rèn)，他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的證明。

    “我老爸早就可以升了，但他在南省又呆了十幾年，直到帕桑覆滅，他終于死心了。我沒有，我接著干、接著找……七年，我仍然沒有得到向光任何一點(diǎn)點(diǎn)的消息……”

    年知非猛然抬起頭震驚地看著齊耀輝，他一直知道齊耀輝心里有個人，一直在找一個人。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要找的人，居然是自己。這十幾年來，齊耀輝把自己活成一片沙漠，也是為了自己。

    “直到上次我們?nèi)ツ鲜?，我臨時換走張凱，是因為我?guī)熜衷谀沁呑チ艘粋€毒販。那人叫察英，曾經(jīng)是向光的教官。從他提供的情況，我知道，向光至少活到了十七歲。他被改名叫‘勝利’，有一身殺人的本事，他有毒癮，他為帕桑賣命。帕桑死后，他再無音訊?？赡芩呀?jīng)死了，可能沒有。但我還是想去南省，我還想接著找。哪怕最后只能找到他的骸骨，也可以?！?/br>
    說著，齊耀輝隨手拿起一直擺在手邊的一個文件袋遞給年知非，“這里是這些年我跟我老爸找向光的各種資料和記錄，可以證明我沒有騙你一個字?！?/br>
    年知非急忙接過來，將所有資料一張張地翻閱。吳坤的照片、他小時候的照片、將軍的資料、察英口供的文字版，吳坤拐走他時的案件記錄、帕桑案的案件記錄，還有很多證人證言。每一份資料都盡量詳細(xì)，每一張紙上都有很多筆記，證明齊耀輝經(jīng)常翻閱思考。他的確把所有的時間都留給了云向光，一直在拼盡全力地追尋著他的下落。

    “啪嗒！”

    一滴淚重重地砸在云向光小時候的照片上。

    “年崽，你怎么哭了？”齊耀輝嚇壞了，慌忙上前攬住他的肩頭?！皠e哭，別哭啊……”

    年知非哭泣著轉(zhuǎn)過身緊緊摟住齊耀輝?！耙x，我……”

    年知非想告訴齊耀輝，他就是云向光，他就是齊耀輝一直在找的那個人。然而，話未出口，便又哽住了。他有證據(jù)嗎？他該如何讓耀輝相信年知非就是云向光？他又該如何解釋他十七歲之后的人生？耀輝能原諒他曾經(jīng)做過的那些壞事嗎？耀輝能接受……是他親手殺了云向光嗎？

    ……神??！我都做了些什么？！

    想想齊耀輝是如何幻想云向光的吧！

    “他跟你一起成長同一陣線，是你堅持下去的勇氣和力量。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只要有他在，你就永遠(yuǎn)不會絕望?！?/br>
    年知非，你配嗎？

    龍星河，你配嗎？

    勝利，你配嗎？

    事實(shí)上，你是他辦案的對象，是殺人的真兇，是漏網(wǎng)的余孽，是死有余辜的罪犯！

    齊耀輝不會原諒你的，永遠(yuǎn)不會！

    年知非把頭埋進(jìn)齊耀輝的頸間，失聲慟哭。

    “年崽！年崽，你別哭??！”齊耀輝嚇地音都變了，只能手足無措地緊抱著年知非，一下下地?fù)崦谋臣篂樗槡??！疤炷模∥仪樵改愦蛭乙活D也不想應(yīng)付這個！我發(fā)誓，我沒你想的那么壞！我發(fā)誓，我沒有騙你一個字！我發(fā)誓，我愛的人是你！那是我弟弟，我對他只有兄弟之情，我對他只有愧疚，但我愛的人是你！我發(fā)誓！你別這樣……”

    年知非用力搖了搖頭，久久才哽咽著道：“耀輝，我很愛你的……你原諒我……原諒我……”

    “我原諒你！無論什么，我都原諒你！只要你別哭了！”齊耀輝急忙扶起年知非，一下下吻去他臉上的淚痕。這個時候，無論年知非要求什么，他都會一口答應(yīng)絕無反悔。“親愛的，你哭地我心都要碎了……”

    年知非在齊耀輝溫柔的撫慰下逐漸收了淚，他抵著齊耀輝的額頭小聲道：“耀輝，你有沒有……有沒有想過，當(dāng)你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吸毒、殺人，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齊耀輝霎時安靜了下來，許久，他才低聲應(yīng)道：“想過?！裁纯赡芪叶枷脒^。如果……我是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他咬牙沉默了一陣，終是一字字地道：“我會親自送他上路，至少讓他走地有尊嚴(yán)?！?/br>
    這一句，齊耀輝說的很是艱難卻又無比地堅決，顯然早已深思熟慮。

    年知非卻奇異地松了口氣。“耀輝，云向光的事，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br>
    “我知道?！饼R耀輝輕輕一笑，回答地很是輕描淡寫。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年知非的這句話有多重的份量。他只知道，他不會高估自己的罪行，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拔覀儯€是戀人嗎？還會……跟我去南省嗎？”

    “……嗯?！蹦曛俏㈤]了一下眼睛，堅定地點(diǎn)頭，前所未有的堅定?！啊?/br>
    齊耀輝這才安心。然片刻后，他又忽然皺眉，好似想到了什么。“等等！在這之前，你以為我是為了誰要去南省？……年崽，你好像從來沒有問過我那個人究竟跟我什么關(guān)系？”

    年知非目光輕移，不肯答他，耳廓卻逐漸紅了。

    齊耀輝含笑伸手托住年知非的下顎，讓他的眼睛對著自己?！白屛也虏隆业玫搅讼蚬獾南⒕拖蚰惚戆住蚁肴ツ鲜?，而你是比云向光更合適的伴侶……我把你當(dāng)成了向光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