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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高陽歷史小說作品全集(共10冊)在線閱讀 - 第5章

第5章

你以為我要親自下手傷李六?”韋慶度打斷他的話說,“這未免太抬舉了他,他有人,我也有人,大家在暗中較量好了!”

    說著,韋慶度叫秦赤兒連夜到曲中去找安阿利——他是“昭武九姓”胡人之一,范陽節(jié)度使安祿山的族人,在長安是有名的游俠少年。

    然后,韋慶度叫侍兒把那支血漬猶存的斷箭取出來,再拿一柄他慣用的短刀,用根紅絲繩緊緊扎在一起。扎好,放在旁邊,也不說作何用途,只是談笑自若地跟鄭徽飲酒食rou。

    約莫半個時辰,安阿利來了,看年紀二十剛出頭,身高七尺,凹眼黃須,生得異常剽悍,他管韋慶度叫“十五哥”,韋慶度叫他“阿九”。

    “阿九,李六叫人放了我一箭!”

    “那還有什么說的!照樣給他來一箭!”

    “那倒用不著,我想嚇唬嚇唬他,你看好不好?”

    “十五哥別問我!你只說要我干什么?”

    “明天你在三曲等著他,”韋慶度拿起身旁的刀和箭說,“把這個釘在他車上,最好不要讓他發(fā)現,給他掛個幌子,出出他的丑!”

    “交給我吧!”安阿利又問,“就是這點小事?”

    “對了?!表f慶度說,“坐下來喝酒!”

    “喝就喝,坐可不坐了,喝完了我就走,曲中還有朋友等著我?!?/br>
    韋慶度叫侍兒取來一個巨觥,斟滿了河東的名酒“干和葡萄”,安阿利立飲而盡,取了刀箭,也不跟鄭徽招呼,管自揚長而去。

    鄭徽還是第一次見到游俠兒的真面目,那種豪邁狂放,不為禮法所拘的真性情,使他十分向往。然而“俠以武犯禁”,雖是執(zhí)法不公,社會不平的征兆,卻也不值得贊揚鼓勵,因此,他內心向往,表面上則是絕口不提。

    “你好好將養(yǎng)吧!”他站起來告辭,“明天我再來看你?!?/br>
    “看我倒不必。你明天來聽消息,看李六見了我的刀說些什么。還有,一發(fā)榜了,你必是高中的,雖是私試,也不可不慶賀一番。明天晚上我們把阿娃、素娘都找了來,好好玩一玩?!?/br>
    “玩,我不反對,慶賀則大可不必,就算中了元也沒有什么了不起!”

    “你的口氣好大!”韋慶度笑道,“你到長安不久,長安輕薄子弟的口吻倒學得很像了?!?/br>
    “這不是學輕薄,另有個說法在內,今天太晚了,不談吧!”

    其時已二更將近,三曲卻還相當熱鬧,絲竹之聲,不時從短垣高樓中,隨風飄度。鄭徽帶著楊淮,按轡徐行,從鬧市轉入比較清靜的鳴珂曲,遙見李家門口,燈火通明,他有些奇怪,但還來不及問話,楊淮已一抖韁繩,催馬下去了。

    等他行近李家,賈興已迎了上來,在馬前拉住嚼環(huán),笑嘻嘻地說道:“快請到西堂去吧,李家小娘子都等得不耐煩了,正要叫我上韋家去請郎君回來呢!”

    鄭徽心知是怎么回事,卻不作聲,下馬進門,沿著一路照耀的紅燭,直入西堂。

    阿娃在階前迎接,盛妝未卸,雙頰紅艷如火,癡癡地笑著,大有醉意了。

    “恭喜,恭喜,及第榮歸!”

    他看她如此高興,忍不住問了一聲:“第幾?”

    “差狀元一肩?!?/br>
    這是第二名,“韋十五呢?”他又問。

    “他也高中了,第十?!?/br>
    等進入西堂,剛剛坐定,李家的侍兒又來稱賀,一行青衣,繡春領頭,小珠殿后,整整齊齊地拜了下去。鄭徽還了半禮,拜罷起來,慧黠天真的小珠討賞,鄭徽出手很大方,每人賞一貫錢,博得個皆大歡喜。

    繡春知道鄭徽和阿娃都很累了,需要休息,她約束她的姐妹們保持安靜,又點了茶,準備了醒酒的梨和柑橘,一起端入西堂,然后檢點了爐火燈燭,悄悄退下,關上了西堂的屏門。

    鄭徽頗有些倦意了,但他的精神是亢奮的,那不是由于私試第一場發(fā)榜的結果,而是他有許多話要告訴阿娃,并且渴望跟她溫存繾綣,來補償他兩天孤棲獨宿的凄清。

    阿娃一樣也有許多話要跟他談。她坐在妝臺前面,一面卸妝,一面把這天朱贊所招待的晚宴的盛況說給他聽。朱贊把她視作鄭徽的代表,不叫她侑酒,也不叫她唱曲,完全以客禮相待。這一點,她談起來還十分高興。

    鄭徽自然也覺得很安慰,但也不免有欠下一筆人情債的感覺。朱贊這樣尊重阿娃,是刻意籠絡他的一種手法,以后要拒絕入棚,便更困難了。

    “韋十五郎怎么樣?”阿娃忽然轉臉相問,收斂了笑容,微皺著雙眉。

    看到她的憂形于色,鄭徽便不肯說實話,隨隨便便地答道:“給一個打獵的冒失鬼,糊里糊涂射了一箭,傷在左肩上。”

    “傷勢不重吧?”

    “不重?!编嵒照f,“一個人在家喝酒吟詩,興致好得很。還邀我們明天晚上到他那里去玩?!?/br>
    “啊,這怕不行!”

    “怎么?”

    “姥姥剛才說了,明天晚上她備酒給你道賀?!?/br>
    “這可不敢當。你替我辭謝了吧!”

    “難得她老人家高興,你不要做煞風景的事。這樣,我跟姥姥說,改在后天吧,把韋十五郎和素娘也請來?!?/br>
    “這倒可以?!编嵒招Φ?,“但似乎受之有愧?!?/br>
    “別客氣了?!卑⑼尥A艘幌?,又指責他說:“你這個人言不由衷!”

    “奇怪了!”鄭徽真的有些不解,“我什么時候欺騙過你?”

    “你一直喜歡自吹自擂,目中無人,真的考得好了,又說什么受之有愧,不是言不由衷的假客氣?”

    她指責得很有道理,但他所說的也是真心話,只是他不愿將朱贊可能cao縱了這一次私試的想法告訴她——因為,cao縱之說,究竟沒有真憑實據,可以存此懷疑,不可公然說破,否則,對“主司”于玄之便是一種侮辱。

    于是,他不能不承認自己是“假客氣”,但卻反駁地問:“我不客氣一番,難道真的大言不慚,說是分所應得?”

    “如果真的分所應得,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我——”阿娃想了一下說,“我要了解真正的情形。一郎,”她的神色更顯得認真了,“你對考試,究竟有幾分把握?”

    “這很難答復,我要說有七八分把握,你說我自吹自擂,我要說沒有把握,你又會說我假客氣……”

    “別跟我扯皮!”阿娃以一種做jiejie的嚴厲口吻說,“跟我說正經的?!?/br>
    “正正經經地說,原來有七分把握,今天第一場發(fā)榜,只有六分把握,如果明天第二場發(fā)榜,名次依舊很高,便只有五分把握?!?/br>
    “越說越玄了!”

    阿娃十分不悅,懶得跟他多說,起身更衣,然后鋪床,連正眼都不看他。

    鄭徽覺得好沒意思。他需要真正能夠測驗出自己才識學力的私試,任意顛倒,難分高下的名次,只會使他陷于迷惘,失去信心,所以說發(fā)榜以后,把握越來越小——這是正正經經的真話,無奈她無法了解。

    他認為一定要解釋,更要表明他的光明磊落。想好了話,走過去扶住她的肩,問道:“阿娃,你看重一個進士,還是看重一個夠資格中進士的人?”

    她一時弄不清他的意思,睜著大大的雙眼凝視著他,好久都無法作答。

    “我說明白一點,你希望我怎樣?不擇手段去弄一個進士,還是憑真才實學去應試,能不能及第,且先不問。”

    這下阿娃明白了,但她不能從他所指定的兩個答案中去選一個,“我希望你又有真才實學,又能進士及第!”她說。

    “我就是要這樣,憑真才實學,題名金榜。”

    “這話又說回來了,你有幾分把握呢?”

    同樣的發(fā)問,只有同樣的回答,但如果又重復一遍七分到五分的話,勢必更惹她生氣,所以他想了半天,只有這樣答道:“阿娃,這一次私試不算數,等我另外再來一次,我再告訴你——我想,我還是有把握的。”

    “這我就可以放心了!”阿娃點點頭,又自問地說,“中了進士以后會怎樣呢?”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鄭徽毫不遲疑地答說,“不管我到什么地方,都得帶著你走!”

    阿娃不響,他的話不說她也知道,她只是在心里想她自己的事。

    “你不相信?”他又認真了,湊近她問。

    在沒有盤算好以前,她不愿多說,免得徒亂人意,所以趕緊答道:“相信,當然相信?!比缓笥謥y以他語,“睡吧,這兩天你也辛苦了?!币幻嬲f,一面站起來替他解衣帶。

    兩人共著一個枕頭,卻仍是各想各的。鄭徽把兩天私試的情形又回想了一遍,說:“這篇‘九衢賦’,我自己認為還得意,但那也是你的功勞。”

    “別給我亂戴高帽子!”阿娃笑道,“那與我什么相干?”

    “是真的。昨天你不是說:‘這是今年第一場瑞雪。試官說不定會拿它來做題目?!@話提醒了我,一路上我很注意長安的雪景。正好‘九衢賦’這個題目,也用得上這些材料,即景生情,可能要比別人強些?!?/br>
    “這樣說,今天發(fā)榜第二名,你一點都不是僥幸的?”

    “是的,這還說得過去。如果明天發(fā)榜,名次仍舊這樣高,那就不對了。因為第二場策問,五道題,我頂多只有三道題答得還像樣子,絕不可能再中第二名。”

    結果,第二天午間發(fā)榜,竟是凌駕第二名而上的“狀元”!

    當賈興策馬狂奔累得滿頭大汗來報喜時,幾乎李家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了西堂,先是歡呼,然后七嘴八舌地議論,有的忙著去給李姥報信,有的說要張燈結彩,有的陳設了香案準備鄭徽叩謝天地祖先,有的悄悄在研究,昨天已經賀過喜了,今天是不是再來一次?結論是照賀不誤,再討一份賞。

    于是那班青衣侍兒亂哄哄地擠進西堂,一面站隊排班,一面鴉飛雀噪地高喊:“一郎請上座,受賀!”

    又有人喊:“小娘子也該一起受賀!”

    滿面笑容的繡春,自作主張在西堂正中設下兩把交椅,來扶阿娃坐。阿娃一半害羞,一半謙虛,堅辭不肯,拖拖拉拉地,好半天不得開交。

    對于高掇狀元,鄭徽并不高興,但眼前掀起的這片歡樂高潮,即使是鏡花水月的虛好看,他也覺得世俗得熱鬧有趣,特別是跟阿娃一起受賀,在他又認作是永結同心的吉兆,所以并不反對,只站在一邊,含笑旁觀。

    阿娃終于被強納在座位中,鄭徽也居之不疑地坐了下來,侍兒們亂糟糟跪了一地,拜罷起來,鄭徽不等小珠再開口,先發(fā)了賞,每人又是一貫。

    接著,是男仆,包括他自己的家童也來叩賀,這一次阿娃趁早避了開去,鄭徽也只是虛應故事,但照樣發(fā)了賞。

    “姥姥來了!”有人在外面喊。鄭徽和阿娃一起出去,把她迎了進來,“一郎!”她第一句話是,“你該寫個泥金帖子回家報信,這是規(guī)矩,讓你堂上二老也好放心?!?/br>
    “姥姥,這是不作數的私試,用不著小題大做吧?”鄭徽微笑著回答。

    “不然!”李姥正色答道,“你千里在外,哪知道家里父母怎么樣的惦念你?哪怕寄回去片紙只字,做父母的看了都高興,何況是一大喜事?你別看輕了私試,我早說過:‘幾場私試下來,誰能及第,誰要明年再吃一場辛苦,大致都能看得出來?!乙舱f過:‘發(fā)出榜來,你一定在前五名里面?!业脑捯稽c不錯吧?”

    這一派教誨的口吻,鄭徽不能不唯唯稱是,接著,李姥又指點了他許多規(guī)矩,要拜謝主司于玄之和主持私試的朱贊,并且主張他馬上出門去拜客,才顯得恭敬盡禮。

    鄭徽心想,這話不錯,不管朱贊是不是別有用心,于玄之是不是聽人擺布,就表面來說,他應該表示深切的謝意。早早還了這筆人情債,一無牽惹,倒也痛快。

    于是,他叫牛五備馬,寫好名帖,帶著賈興先到河東節(jié)度使府第,拜訪朱贊。

    名帖一遞進去,朱贊親自出迎,一見了面,他就長揖到地,先向鄭徽道賀。

    而鄭徽卻有如芒刺在背,不安極了。他倒是寧愿朱贊跟他老實道破,這個狀元根本是假的!不愿他這樣假戲真做——因為那使他覺得自己是個傀儡,而朱贊是他的幕后的牽線者。

    鄭徽深悔有此一行,但事已如此,好歹得敷衍過去。于是隨著朱贊來到退思堂,堂外粉壁高懸兩張素箋榜文,第二張第一名“鄭徽”兩字赫然在目,第一張的榜尾是韋慶度——原來一百二十五名私試,只取十名,韋慶度背榜,阿娃卻說他“高中第十名”,想來倒有些好笑。

    堂內先有十幾個人在,最初看到鄭徽,并不怎樣注意,及至朱贊一提他的名字,那些人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一聲輕呼,紛紛矚目,并且迎了上來。

    朱贊為他一一引見,然后分別歸座。自然,他是舉座的主客,酬應的中心。那時的社會還保留著東晉的風氣,以豐神俊逸、談吐雋妙,最為世人所推重,而鄭徽正是這樣的人物。敘家世、論詩文、談風物,從容周旋,談笑風生,很容易地挑起了一片歡洽熱鬧的氣氛。

    但也有兩三位座客,只是默然旁觀,那銳利的冷眼,使他感到窘迫,他覺得他們的眼中仿佛在尋求一個答案:這姓鄭的何德何能?竟能邀得朱贊的賞識,把他捧得那樣高?

    由于受不了那種無言的威脅,他捉住一個談話的空隙,翩然起身,告罪辭別。他向朱贊再次道謝,并且打聽于玄之的住處。

    “在崇德坊,恐怕不容易找?!敝熨澩A艘幌拢f,“我派人領你去?!?/br>
    “那太好了,感謝之至?!?/br>
    “鄭兄借寓鳴珂曲李姥家?”朱贊又問。

    “是的?!?/br>
    “明天我去奉看?!?/br>
    “不敢當?!编嵒招南?,照規(guī)矩應該招待他一次,以表謝意,所以接著又說,“如果朱兄不嫌我客居簡陋,明天下午,奉屈小酌,肯賞光嗎?”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朱贊欣然接受邀請。

    訂好了后約,鄭徽在朱贊所派的人引領之下,到了崇德坊于玄之的住宅,一問,于玄之不在家,鄭徽不無怏怏之感,但也沒有辦法,只好留下名帖,折回平康坊,來赴韋慶度的約。

    “嘿,定謨!”韋慶度一見他就高興地叫道,“你一舉成名了!有不少人知道我跟你交好,到我這里來打聽你!”

    鄭徽深感意外,一場私試,而且發(fā)榜還不過半天,怎能如此引人注意,“你在說笑話吧?”他將信將疑地,“還是故意挖苦我?”

    “信不信由你!不過,我可先告訴你,以后你再想像今天以前那樣,緊閉西堂,獨享清福,一定辦不到了!”

    “怎么?”

    “慕名來訪的人,會使你應接不暇!”

    看韋慶度的樣子,不像開玩笑,他倒要好好問一下:“會有些什么樣的人來看我?他們的目的何在呢?”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眼看你中進士如探囊取物,前程無量,自然都想結交你這個人,將來互通聲氣,也好有個照應?!?/br>
    “那可不勝其煩了!”鄭徽爽然若失地說。

    “別人要想這樣不勝其煩,還辦不到呢!”

    韋慶度的話,已略有譏嘲的意味,再說下去,可能會誤會他矯情。意識到這一點,鄭徽不再提及此事,只說:“我們把素娘、阿娃去接來吧!”

    不一會兒,阿娃先到,正在殷殷詢問韋慶度的傷勢,素娘接踵而至。她中午已來看過韋慶度,他對她說,他已從鄭徽那里聽到她的警告,又把如何托安阿利對李六報復的情形告訴了她。她害怕他跟李六會引起公開的決裂,彼此結下深仇,招致殺身之禍,又因為這次私試,韋慶度只取了一場,相形之下,不如鄭徽甚遠,所以心情更為灰惡。但是,在表面上她不能不強打精神,裝出高高興興的樣子——身在平康,隨時隨地得要笑臉迎人。這話,王四娘不知道教導過她多少遍了。

    韋慶度卻并不因為自己私試的結果不太如意而影響了興致,也沒有把李六那一箭太放在心上,素性重視友情的他,對于鄭徽的一鳴驚人,不僅止于高興,甚至竟像他自己“狀元及第”一樣,感到非常得意。席間,諧謔嬉笑,竟近于放浪形骸的程度,自然不會理會到素娘內心的憂煩。

    酒興正酣之時,秦赤兒來稟報:“有客?!?/br>
    韋慶度接過名帖一看,皺眉說道:“他跑來干啥?不見他不好意思,見他,一聊半天,又擾人清興?!?/br>
    “誰?”鄭徽問。

    “朱贊?!?/br>
    鄭徽也頗感意外。他敏感地想到,朱贊可能又是要請韋慶度做說客,重申前請來邀他入棚,便說:“我避開吧!我不想見他?!?/br>
    “不必,我出去見他,好歹把他敷衍走了吧!”

    韋慶度換了衣服,在客廳接待朱贊。他們也是極熟的朋友,用不著客套寒暄,朱贊便從衣袖中取出一柄小刀,手執(zhí)刀尖,反遞過來說:“這是你的吧?”

    韋慶度接刀細看,正是交給安阿利的那柄,便故意問說:“你從哪里弄來的?”

    “李六托我轉交給你。”

    “哼!”韋慶度冷笑道,“他倒還有點眼力,認得是我的刀?!?/br>
    “祝三,你露這一手,用意何在?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何不去問李六,他放我一箭是什么意思?暗箭傷人不算好漢!”

    “那一箭,未見得是李六的。”

    “你怎么知道?”韋慶度不悅。

    “我只是聽李六這么說,說你誤會了他?!敝熨潖娜莶黄鹊卣f,“冤家宜解不宜結,祝三,你肯不肯接受我的調停?”

    “怎么個調停法?難道我就白白挨他一箭?”

    “既然他不肯承認,這就輸了你一著,你何必還計較這一點?”

    韋慶度覺得朱贊的話,說得很好,慨然答道:“我依你,這趟算扯直了?!?/br>
    朱贊滿面笑容地拱拱手:“承情之至?!?/br>
    “這無所謂?!表f慶度還了禮說,“以后呢?”

    “這就是我今天的來意。祝三,你再依我一句話,跟李六玉帛相見吧!”

    韋慶度沉吟久之,總覺得李六陰險難測,不可隨便放松,便問說:“你知道不知道,李六為什么跟我過不去?”

    “我做調人的,自然打聽過?!?/br>
    “你知道就好。”韋慶度點點頭說,“我們打開窗子說亮話,他看中素娘,而我跟素娘早有交情。三曲人人可去,原來也用不著仗勢欺人,李六自以為有奧援,敢于橫行,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這你可能有點誤會。”朱贊很委婉地解釋,“李六雖是宰相家的子弟,但是你府上也是長安巨族,門生故舊遍天下,李六不敢……”

    “不,你的話錯了!”韋慶度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我斗李六,只是我一個人,與寒族無關?!?/br>
    朱贊極善機變,立刻迎合他的意思說:“這更好了,只是你跟李六兩個人斗意氣,我們做調人的,更容易著手,你說吧,祝三,要怎么個樣子,你們才能解開那個結?”

    “我說了你能替李六做主?”

    這句話很有分量,韋慶度是先要探明他跟李六的關系,究竟深到什么程度?這一層用意,朱贊自然明白,他不愿讓韋慶度產生一個印象,以為他站在李六那一邊,所以答復得非常謹慎。

    “你知道的,我跟李六的交情,遠不如我跟你的交情。今天他來托我說和,做朋友的,無論為他為你,自然都樂于調停。不過,”朱贊語氣一轉,“我不能向著他,叫你罵我,所以我跟他討了口氣來的,大概可以使你滿意。你先說吧?!?/br>
    韋慶度對他的解釋很滿意,不再作盤馬彎弓,直截了當地提出條件:“第一,素娘不容他再染指,也不許暗地里對王四娘報復。”

    “君子不奪人之好,而且我知道素娘也不愿跟他。這第一個條件他不肯答應,也得答應。第二呢?”

    韋慶度沒有想到朱贊替李六答應得這樣痛快,第二再應該提個什么條件,一下子倒想不起來了!

    “我替你說了吧,第二,不準再暗箭傷人??墒??”

    “對了,對了!”韋慶度說,“當然,我也不會暗箭傷他,也不會再叫他難堪。”

    “好,一言為定。我的調解算是成功了。”

    多少天的宿怨,憑朱贊片言之間,煙消云散,好倒是好,卻似乎有些不可思議。韋慶度定神想了一下,忽然得了個主意,“鄭徽在我這里,我們把他找來做個見證?!彼A艘幌?,又解釋著說:“這不是我不信任你,好像做媒一樣,冰人該有兩個,你說是不是?”

    “你的話一點不錯。”朱贊不住點頭,“鄭徽在這里好極了,趕快請來相見?!?/br>
    于是,韋慶度遣一名侍兒去請鄭徽出見。略事寒暄以后,朱贊將受李六之托,來做調人的經過,敘了一遍,提到要請鄭徽也參與其事,做個見證,問他的意思如何?

    李六竟如此讓步,這在鄭徽也是不容易相信的。但想到朱贊黃金結客,神通廣大,同時以他和韋慶度的交情和深知韋慶度有一班游俠少年可供驅策,未能輕侮,那么他是不可能也不敢?guī)椭盍鶃戆邓沩f慶度的。

    看透這一層,他覺得他可以做這個見證,便高高興興地答道:“我雖不識李六,而朱兄是我信得過的,自然樂于從命?!?/br>
    “好極了!”朱贊很欣賞地說,“祝三和鄭兄都很賞我的面子,十分心感?;筛隇橛癫?,事情到此,就算大功告成了。幾時我再設個菲酌,不邀別人,就是祝三、鄭兄、李六和我,杯酒言歡,盡釋前嫌,豈非一大快事!”

    “只怕李六不像我這樣胸無城府?!表f慶度淡淡一笑,轉臉對鄭徽說道,“定謨,你愿做見證,可要負責!萬一李六包藏禍心,再使暗箭,你可要找朱兄講話,替我報仇申冤!”

    這話說得太重,就是朱贊那樣老練的人,臉也變色了,他勉強笑道:“祝三,你這完全是杞憂,李六不敢!如果真如你所說,第一個我就饒不了他!”

    韋慶度用右手握著他那只因肩傷不能動彈的左手作為抱拳行禮,一面說道:“足見關愛,一切仰仗?!?/br>
    “言重,言重!”朱贊起身告辭,鄭徽代表韋慶度送出大門,臨別之際,重申前約,請他明天下午早些到李家歡敘,朱贊欣然答應。

    等鄭徽回到筵前,素娘和阿娃都已聽韋慶度談過這事,她倆自然都非常高興,尤其是素娘,她一直在害怕,韋慶度和李六明爭暗斗,愈來愈烈,將有不測的禍事發(fā)生,現在李六自愿求和,滿天陰霾,一掃而清,無怪乎她眉眼舒展,稱心滿意了。

    “一郎,”阿娃笑向鄭徽道,“我們倆專敬素娘一杯吧!可憐,一直是西施捧心似的,到今天才算真的有了笑容?!?/br>
    “對!”鄭徽敬過酒,又說,“素娘,趁你今天高興,我要提出個請求?!?/br>
    “一郎,你該罰!有話吩咐就是,什么叫請求?”素娘答說。

    “你的琵琶,在我所聽過的,可算海內第一,不敢褻瀆,所以只可說是請求——而且要等你高興的時候,才能得心應手,入于化境!”

    “聽你說得這么鄭重其事,倒嚇得我不敢下手了?!彼啬镎f是這樣說,仍舊叫侍兒取來琵琶,除去錦袱,調好了弦,對韋慶度說道:“你何不也向阿娃提個請求?”

    “好??!”韋慶度傻呵呵地反問,“請求什么?”

    “用不著你請求了!”阿娃接口說,“我知道素娘的意思?!彼謫査啬?,“你彈個什么?”

    “《春鶯囀》好不?”

    阿娃點點頭,回身向韋家的侍兒,低低囑咐了兩句。于是,當筵鋪下了一方紅毛氈。

    “啊!”韋慶度異常歡欣地叫道,“阿娃的舞,配上素娘的琵琶,那真是珠聯璧合?!彼謫栢嵒眨啊洞胡L囀》也是龜茲樂吧?”

    “應該是的。”鄭徽答說,“高宗深曉音律,有一次細聽鶯聲,有所會意,命樂工白明達譜曲,題名《春鶯囀》。白明達是龜茲人,所譜的曲子自然也是龜茲樂?!?/br>
    他們這樣談著,阿娃已卸去繡襦,另披一幅極長的輕綃,自雙肩下垂,分執(zhí)兩端,款步走向紅毛氈正中,先微微屈身為禮,然后輕綃一揮,素娘五指急捻,琵琶上立即發(fā)出一串嚦嚦的清聲。

    “好!”鄭徽情不自禁地高贊一聲,“探驪得珠,一出手便是春老鶯啼的光景!”

    素娘對他的贊語,恍似未聞,靜穆的眼光,專注在阿娃身上。圓潤的樂聲和輕盈的舞姿,融而為一。鄭徽和韋慶度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他們這年春天在揚州同游瘦西湖的記憶,粼粼碧水,依依楊柳,柳絲間三數金鶯,穿梭般既飛且唱——他們都記得,當時曾在柳下踟躕了個把時辰,還不忍離去。

    忽然,樂聲漸緩,仿佛鶯啼已倦,稍作棲息,阿娃的舞姿也愈見輕柔,猶如一片春風拂過,柳浪起伏。這使鄭徽陡然想起近人的一首七絕,便依著樂曲的節(jié)奏,朗聲高唱:

    “興慶池南柳未開,太真先把一枝梅。

    內人已唱春鶯囀,花下傞傞軟舞來!”

    當他唱完,琵琶已近尾聲,玉盤珠定,阿娃的舞步亦倏然而止。韋慶度想鼓掌稱快,卻忘了左肩受傷,猛然抬手,牽動肩上的傷處,疼得額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但嘴角的笑意仍在,弄成一副啼笑皆非的怪相。

    素娘趕緊放下琵琶,為他在肩部輕輕揉著。韋慶度痛楚消減,依然逸興遄飛地高談豪飲,素娘脈脈含情地在一旁把盞,卻不時流露出心不在焉的神態(tài)。

    阿娃眼尖心細,知道素娘有衷曲要跟韋慶度細訴,便提議早早散席,鄭徽自然附和,韋慶度傷處未復,也有些累了,所以并不堅留。

    等鄭徽和阿娃一走,韋慶度讓侍兒扶著躺下,叫素娘坐在床前的繡墩上,陪他說話。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有的是辦法?!表f慶度不免得意,“你看,李六還不是乖乖地投降了?我早就算定,這個酒囊飯袋不敢跟我拼的!”

    “那也虧得安阿利他們這班小兄弟。倒要好好謝他一謝?!?/br>
    “用不著的。他們缺錢花了,自然會來找我?!?/br>
    素娘點一點頭,說:“現在,我算是放了一半的心?!?/br>
    “還有一半是什么?”

    “還不是明年禮部的考試?”素娘微蹙著眉說,“這一趟私試,你第一場背榜,第二場連背榜也沒份,真叫人替你著急!”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急什么?”韋慶度毫不在乎地說,“落第了,下一年來,有你陪著我,日子好混得很?!?/br>
    “你就這樣不上進!”素娘忽然生起氣來,“一年年鬼混下去,怎么得了?”

    “喲,喲!”韋慶度故作吃驚地,“你真比我媽管得我還緊!”

    “說說就沒有好話了!”素娘以白眼相向。

    韋慶度最愛逗她生氣,目的已達,只嘻嘻地笑著,覺得十分好玩。

    “唉!”她輕輕地喟嘆著,然后又自語似的說,“我真羨慕阿娃,省多少心。”

    “你是羨慕阿娃遇見鄭徽這個人?”

    素娘不響,自然是默認的表示。

    “我哪一點不及鄭徽?素娘,你說說看?!?/br>
    “人家是穩(wěn)穩(wěn)的一名進士子,你呢?”

    這句話可說得韋慶度不再覺得“好玩”!他憤憤地說:“你就看得我這樣一個錢不值?”

    素娘不敢作聲,她也知道她的話說得太重了。

    韋慶度卻越想越氣惱,“你心心念念只是一名進士!”他說,“那也好辦得很,從此刻起,我們暫且分手,等明年禮闈過后,如果我及第了,再來招呼你;若是依然落第,那就什么都不用多說了。”說完,他轉臉朝里,不睬素娘。

    他這番話,在素娘聽來,心如刀割。她覺得自己的話說得不夠婉轉,但本意無它,第一,她也是一番好勝之心,不愿讓旁人把他看得不如鄭徽;第二,要他中了進士,她才得遂從良之愿,若是依然落第,他家里不會答應他納妾,他對家里也說不出要替她贖身的話。既然他的及第與否,跟她的終身大事有著密切的關聯,那么望之切,責之苛,也是情理之常,他應該想得到的。

    而結果,他說出那樣絕情的話來,難道竟無一絲體貼之心?素娘越想越覺得委屈,眼淚如斷線珍珠一般流個不住。

    韋慶度好久聽不見她的動靜,有些奇怪,轉過頭來,看她淚流滿面,心里倒嚇了一跳,大聲問道:“你這是干什么?”

    不問還好,一問,素娘更忍不住了,以袖障面,索性抽抽噎噎,哭出聲來。

    這下,韋慶度又憐又痛,但心是軟了,話還很硬,“你盡管哭好了!”他說,“反正你的眼淚不值錢,一碰就哭,哪來這么多眼淚?”

    這兩句話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素娘很快地擦干了眼淚,垂著眼,閉著嘴,站起身來準備走了。

    “哪里去?”韋慶度一看素娘真的生了氣,一挺身從榻上起來,連鞋都顧不得穿,搶上前一把拉住了她。

    “別拉住我!我的眼淚不值錢,人也不值錢,哪里有你看得上眼的地方?”說著,重重一掌,打落了他扯著她的衣袖的手。

    “何苦呢?說句笑話,生那么大的氣!”他用右臂攬著她的肩,把她半拖半抱地弄到榻上,一起坐下。

    素娘何嘗肯走?只是負氣而已。她隨他擺布,只繃著臉不響。

    于是,韋慶度軟語相求,保證他自己要好好努力,去中那名進士。又談朱贊結棚的內幕,說是除了文章以外,另外還有助力,他中進士的機會,跟鄭徽一樣的多,叫她放心。

    素娘終于回嗔作喜了。兩人輕憐蜜愛地談到三更將近,她才回去。

    第二天一早,韋慶度在床上剛醒,就想到了素娘昨晚上的話。在以前,他斗雞走馬,飲酒吟詩,從沒有認真地想過他的進士考試,而此刻,他不能不細作考慮,因為他已在素娘面前夸下??冢么跻兴幻M士。許下的諾言,不管多么困難,一定要把它做到,他的性格一向是如此的。

    而且,今年已落第了一次,明年依然榜上無名,對家里也不好交代。還有鄭徽,誠如素娘所說,已是穩(wěn)穩(wěn)的一名進士,如果自己不中,到那時分隔云泥,相形之下也是件很難堪的事。

    這樣想著,他才感到光陰的寶貴。禮部進士試在明年元宵節(jié)后舉行,只不過還剩下兩個月的時間,得要靜下心來,好好理一理書。

    于是,他不再留戀溫暖的床,起身匆匆漱洗,叫從幼為他伴讀的秦赤兒,把塵封的經書都取了出來,收拾干凈,然后焚一爐好香,在冬日的南窗之下,靜靜讀書。

    午飯后,鄭徽不速而至,有著一臉的懊惱。

    “祝三,”他說,“讓你說中了,蓬門如市,煩透了。你看!”他從衣袖中取出一疊名帖,遞給韋慶度看。

    數一數共是十四張,其中有一半是韋慶度所認識的,“名下士很不少,你見一見又何妨?”他說。

    “盡是語言無味的俗客,實在懶得跟他們周旋。”

    “既然你不愿見,不會擋駕?來客總不好意思直入西堂來跟你套交情吧?”

    “不行!”鄭徽說,“李姥自作主張,在款待那些俗客,不容我不見。而且,她還堅持要我去回拜?!?/br>
    “李姥是行家,她自然懂得怎么樣替你宣揚聲名?!?/br>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這一套。像現在這樣,一天見二十個客,再一家一家去回拜,怕忙得連吃飯的工夫都沒有,那不是太苦了?”

    “這也是實情。”韋慶度點點頭,同情地說,“那么,你怎么辦呢?”

    “只有避開,避到你這里來?!?/br>
    “我這里人來人往,不是隱蔽的地方,他們發(fā)現你在我這里,不會找了來?”

    “對的,我不能替你找麻煩。”

    如果是在平時,韋慶度一定會否認這話,因為他一向好客,但現在剛立下心愿,要靜靜用功,確是不宜有人來擾亂他,所以默不作聲。

    “不過,”鄭徽又說,“你總得替我想個辦法。”

    “有個辦法,怕你不愿意?!?/br>
    “姑試言之?!?/br>
    “我跟朱贊說,邀你搬到河東節(jié)度使府第去住,讓朱贊替你應付你所說的那些俗客。”

    “這不行?!编嵒找豢诰芙^,“我不愿再欠朱贊的情?!?/br>
    “那么,”韋慶度說,“你索性避得遠些?!?/br>
    “避得遠些?”鄭徽問說,“有什么適當的地方?”

    “多得很。譬如,你帶阿娃到東都去玩一趟?!?/br>
    鄭徽心想,這個主意很好,東都洛陽,帝王舊京,一切規(guī)模建制雖稍遜于長安,卻還是大有可觀,就不說避囂這一點,也是值得去游歷一番的。

    于是,他說:“你的話不錯,我決定到洛陽去住些日子,不過也不能說走就走,這里需要料理一下?!?/br>
    他要料理的事,就是還那兩筆人情債。第一是朱贊,這天下午他為朱贊所設的宴會,十分講究,選歌征色,廣召三曲名花,鬧到三更過后,才一個個扶醉歸去。這一席盛宴,花了鄭徽二十貫。

    第二是謁見于玄之,向他道謝提攜之德。于玄之十分器重鄭徽,殷殷以前程遠大相勉。又談到他私試的兩篇文字,說“九衢賦”道人所未道,是鄭徽自己也明白的,但那五道策問,何以為于玄之拔置第一,卻有個他所想象不到的原因。

    原來于玄之是張九齡的門生,張九齡為李林甫排擠去位,做門生的,自然也憤憤不平。鄭徽那“治道”一策,正好搔著癢處,所以于玄之特別賞識。

    這個內幕的揭破,一方面證明了于玄之并未受朱贊的cao縱,衡文自有主權,使鄭徽感到相當欣慰;但另一方面也證明了他這一次私試中,所以能出類拔萃,高居狀頭,并非全靠真才實學,只是正好碰到一位別有會心的主司而已。

    因此,他先不談去洛陽的話,決意再參與一場私試,看看自己有多少把握。

    在慕名來拜訪他的客人中,有個叫崔敏的,也是“棚頭”,在他去回拜時,崔敏提到也想辦一場私試,鄭徽立即表示愿意報名應試。

    參與這一場私試,他是在絕對秘密的情況中進行的,甚至阿娃也不知道那兩天他一清早出門,是干什么去了。

    崔敏所辦的那一場私試,規(guī)模不及朱贊,只有八十個人。私試的辦法則大致相同,但第一場私試不是賦,而是一首八韻的五言排律;第二場仍是策問五道,一道經義、兩道時務、一道方略、一道征事,范圍比于玄之所出的題目來得廣泛。

    結果,泥金報捷,再次中元!

    這下鄭徽心滿意足了,阿娃和韋慶度則是又驚又喜,李姥也格外地另眼相看。自然,他的聲名更高了,連公卿之間也常提到他的名字——這是朱贊聽說的,他一直在用各種方法籠絡他,希望他入棚;同樣地,崔敏也傾心結交,希望鄭徽為他那一棚爭光。

    慕名來訪的,折簡邀宴的,公卿中托人示意,希望他去投一個“行卷”的,絡繹不絕,連阿娃也有些不堪其擾的感覺了。

    “我們逃吧!”鄭徽說,“逃到東都去過幾天清靜的日子?!?/br>
    阿娃點頭同意。于是他們帶著賈興、楊淮和繡春,東出灞橋,直往洛陽進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