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儀清隔天將張雪的月考試卷交給梁妍。

    到周一中午，溫雅一從包里抽出筆記本，徐儀清就認出來了。筆記本貼上了深藍色的厚膠書脊，像出版書籍。

    徐儀清心想：溫雅從垃圾桶里撿回張雪的筆記本，并重新裝訂，可比自己細心多了。

    他問：“你周末回家裝訂的？”

    “不是。筆記本上有頁碼?！睖匮耪f，“我排列好去打印店裝訂的，不費力。”她去靠窗角落交給張雪。

    張雪手上推拒。溫雅背對徐儀清，不知說了什么。爾后張雪低頭一笑，接過筆記本放挎包里。

    徐儀清拎包出教室后門，楊躍等著他。

    徐儀清說：“雅雅竟然把筆記本裝訂回去，還給張雪了。”

    徐儀清一拉楊躍，楊躍不動。

    張雪背起挎包從后門出來。

    “張雪?！睏钴S叫。

    張雪停步。

    “我想看你寫的小說?！睏钴S說，他對徐儀清提到的事情好奇，“溫雅給你裝訂回去的，那她一定看過了。我不會是第一個看的人?！?/br>
    “我寫得不好看?！睆堁┱f，“因為我覺得伏筆、懸念都是垃圾?！?/br>
    楊躍說：“喔。我能看嗎？”

    張雪猶豫五秒，從挎包里拿出筆記本遞過去。

    徐儀清以為有轉機，立即問：“張雪，我能順帶看嗎？”

    “不行?！睆堁┻€是一口話。

    “為什么楊躍能看，我不能看？”徐儀清微弱抗議。

    “我不想污染你的心靈?！睆堁┱f，“楊躍雖然比我們小，但他看上去只有污染別人的份?！?/br>
    徐儀清幫她拖過經(jīng)血，差點打架。她嘴上不領情且不改刻薄，到底在行動上對徐儀清好多了。

    “我不會給小徐看的?！睏钴S保證。他粗略翻筆記本的字跡密度，估算出明天能看完，“明晚還你?！?/br>
    徐儀清一陣郁悶，但補充：“我們下了晚自習，得先推姚玲玲。明晚南校門見？”

    張雪離開。楊躍在手機淘寶上下單東西。

    ——

    晚上楊躍在書房看張雪寫的小說。徐儀清休息間隙，總是偷偷抬頭瞟筆記本封面。

    所以楊躍假裝比實際上看得更起勁。

    ——

    周二晚上，徐儀清和楊躍到南校門。楊躍將筆記本還給等著的張雪：“你的敘事技巧不輸我以前看的同類型。伏筆、懸念其實也埋得不錯。我以為你真的不會用?！?/br>
    “伏筆、懸念都是垃圾。”張雪說，“但為了吸引讀者看完，不得不勤練?！?/br>
    徐儀清想：需要用到伏筆、懸念和敘事技巧，那張雪寫的好像不是看不懂的文藝小說？

    他問：“張雪，至少你可以告訴我寫的什么題材吧？”

    “推理?！睆堁┱f，“帶有情＼色元素?！?/br>
    楊躍接著說：“我剛才說的那些是你小說的優(yōu)點。我覺得你小說的缺點在于，人物平淡和臉譜化?！睏钴S說得具體，“每個人對一件事的反應一模一樣。大女主沒有記憶點?！?/br>
    徐儀清心想：完了，張雪要挖苦楊躍。

    “我會考慮找個現(xiàn)實人物為原型，有特色那種?！睆堁┱f，“多觀察她，寫得更生動?！睏钴S說得合理，她為愛好采納了唯一讀者的意見，

    楊躍說：“不過還有一點。你這本一看就是女孩子寫的。我不知道這算優(yōu)點還是缺點?！?/br>
    “沒有什么風格專屬女性。”張雪皺眉。

    “是這段性描寫?！睏钴S沒以前那么容易發(fā)飆。

    他翻開張雪手里的筆記本，指著一段文字說：“顏＼射后精＼＼液會黏著在臉上，像凝膠一樣。至少一刻鐘后，精＼液才會液化滴落。”

    “乳化？類似我媽用的臘梅？”張雪觸及到了知識的盲區(qū)。

    “什么臘梅？” 兩個男生異口同聲。

    “海藍之謎。一個面霜罷了，不重要。”張雪說，“楊躍，你向醫(yī)生求證過？”

    “我不用向醫(yī)生求證。”楊躍避免她接著問原因，“因為我是男的。啊，□□或許更像濃痰？”

    張雪望向徐儀清。

    徐儀清默默點頭。

    張雪合上筆記本沉思：“下次玩取證時間，我可以用這個。”

    “下一本我還能做讀者?！睏钴S說，“我喜歡你用的情＼色元素?！?/br>
    張雪說：“我寫得很慢，一年才那么多。你可以看點大師之作，比如亨利米勒?！?/br>
    楊躍說：“但名著比較悶？”

    “亨利米勒不會。”張雪說，“他的小說情節(jié)概括起來是這樣的——‘今天我去□□，發(fā)現(xiàn)沒錢了。老婆為此和我吵架。我氣得接了商稿。書商是傻叉。我老婆是傻叉。我meimei是傻叉。當然還是我最傻叉。’ 而且夠黃，黃得你懷疑為什么能拿到國內書號?！睏钴S和徐儀清不是傻□□，所以她用叉替代了性別特征。

    “書號？”楊躍問。

    “書籍的發(fā)行許可。”張雪說，“我還想有一天像他那樣，黃得令人服氣。”

    “我會嘗試。”楊躍說。

    張雪說：“我要走了。你兩自便?！?/br>
    徐儀清揮手：“我知道，你要孤獨一點?！?/br>
    他和楊躍看著張雪孤獨地出校門，再回別墅。

    -

    在書房做完作業(yè)后，楊躍說：“小徐，跟我去廚房。”

    小徐跟他去廚房。

    廚房白色的大理石餐桌上，擺著一個大玻璃盆。旁邊四大杯液體。左起第一杯無色透明，第二杯褐紫色，第三杯深藍色。

    楊躍說：“你站桌前來，我給你看咱們第一次聊天的音樂噴泉?！?/br>
    徐儀清站桌前。

    楊躍繞到桌后，打開自己的手機音樂。

    徐儀清想：他是不是比我高了一點點？

    楊躍將三大杯液體倒入大玻璃盆中。

    藍色的泡沫物質從玻璃盆中噴涌而出，像人工噴泉。一些藍色泡沫沾到徐儀清手上，冰冰涼涼。

    “哇哦?！毙靸x清試探著抓了兩把，泡沫在臺面上滑動，“這安全嗎？”

    “大象牙膏實驗很安全，只要你不大量沾到眼睛或吃進嘴里?！睏钴S說，“我自學的?！?/br>
    “那三杯液體是什么？”文科生徐儀清抓起來吹泡泡。

    “無色透明那杯是濃縮的過氧化氫，深藍色那杯是食用色素和肥皂水。褐紫色的是高錳酸鉀溶液?！?/br>
    “你從哪里搞的原材料？”

    “前兩樣是昨天淘寶網(wǎng)購的。高錳酸鉀是···”藥房稀釋洗液。楊躍一滯，準備好的謊言出不了口，“我從化學實驗室順的。”

    “化學實驗室管理太松散了，明天得跟張工說一聲?！毙靸x清說，“下次還是不要偷東西啦，盡管我很喜歡你給我看的大象牙膏。是不是因為我沒看成張雪的小說，你怕我郁悶才做這個實驗的

    “不是?！睏钴S說，“我閑得沒事干。”

    “其實你偶爾可以承認一次，你就是對我很好?！毙靸x清知道自己猜中了，“誒，你好像比我高了？”

    楊躍順手關掉音樂：“嗯，現(xiàn)在一米八。球隊中午訓練時量的?！?/br>
    “我的身高好像沒動?！毙靸x清說，“現(xiàn)在收拾廚房？”

    楊躍說：“明天上午阿姨會清潔的。我先去洗澡?！?/br>
    他們留下一廚房的深藍色泡泡，先后進主衛(wèi)洗澡。

    ——

    徐儀清擦著頭發(fā)回臥室。楊躍正坐在榻榻米上。

    “我身高超了，得退出初中足球隊?！睏钴S說，“11月23日，期中友誼賽踢完就退。熟悉的隊友說24日去玩實況足球，給我的足球生涯留念。”

    徐儀清說：“挺好的？”

    “我說家里有xboxone跟投影儀。所以他們周日下午想來這里。我跟你合住，我是不是該問你一聲？”

    徐儀清想：他記得要問我的意見。

    “歡迎。周末我從家里回來，本來打算烤點蘑菇和雞腿?！毙靸x清說，“分量得加了。來的有多少人？”

    “十個。校隊4個，同班6個?！睏钴S小心翼翼，“我會鎖二樓臥室?！?/br>
    “知道了?！毙靸x清說，“等等，你家里有游戲機？”

    “所有款式都有，就在一樓?！睏钴S說，“剛去你出租房那晚，我就告訴過你的。但每次你回家都直奔書房學習，要不就回臥室睡覺。我都沒跟你玩過?！?/br>
    “早知道不問你了?！毙靸x清對游戲怦然心動，“我更要避免呆在一樓了?！?/br>
    他抽下床頭柜上的詩集，念起英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