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嗯,”國王陛下低著頭,似乎在為前陣子幼稚的粘人行為而扭捏。他把頭埋進母親懷里,緊接著卻又拔了出來,挺起小胸脯昂首道:“哎吆,我可是個男人啊男人!”被噩夢嚇醒哭喊著找mama,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嘛! 伯爵夫人被兒子的舉動逗得撲哧一樂,把已經抽離的小腦袋又重新摁回了胸前?!吧倒?,男人也是有mama的啊,害怕時候尋找mama庇護,有什么可害羞的。”她捧著亞歷山大的臉蛋,仔細觀察著兒子的神色,“那么,真的已經不害怕了?” “嗯,真的,”國王的回答鏗鏘有力,他用六歲的心智努力的解釋著自己悟出的道理:“史努比啊,去年不是也死了嗎,還有愛迪舅舅的養(yǎng)父,活著的,總有一天都會死去的?!?/br> 莉亞因兒子把寵物狗跟艾爾伯特混在一起舉例而哭笑不得,卻也有些感動,兒子竟然會說出“總有一天都會死”這樣的道理?!八阅兀俊?/br> “所以啊,活著的時候,就應該更加努力,更加好的活著?!眮啔v山大張開短小的雙臂,將母親緊緊摟在懷里。現(xiàn)在想起曾相處多日的小腓力,他已經不會再做惡夢了,反正總有一日,大家都會像小腓力那樣一動不動的躺在棺材里,眼前浮現(xiàn)出他冰冷發(fā)青的尸體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只是活著的時候,他一定要好好活著,更加認真更加努力的活著。 “我為你感到驕傲,兒子,”莉亞不停地親吻著兒子的面頰,說著由衷的話。 奧丁的軍隊終于等來了出發(fā)的日子,他們一部分護送國王跟伯爵夫人返回奧丁、駐守伊登,一部分將隨伯爵繼續(xù)南下。 伊萊恩并沒有來為莉亞送行,連佩恩斯夫人也不見蹤影。兩人的掐架已進入白熱化,伯爵夫婦對此表示理解,卻沒興趣留下繼續(xù)圍觀。 不過在心底里,莉亞終究是有所偏向的,雖然略有怨言,她依舊不希望自己所剩無幾的親人再有一個出事。所以她拜托留在月光城重整旗鼓的騎士團成員,務必在必要時候助奧斯布達女公爵一臂之力,至少,保她性命無虞。 但令伯爵夫人沒想到的是,真正要面對生死大關的,卻絕不是伊萊恩。 奧丁的軍隊還沒駛出駐地三百碼,女公爵就派了人來送信——斯卡提的公主、王位第一繼承人、路易那瘋癲的女兒,已經去跟她父親,作伴了。 ☆、第 128 章 教宗領的夏季十分炎熱,即使有厚厚的織錦窗簾擋著,都沒法將炙熱的夏風徹底阻隔在屋外。 幾近謝頂的老人端起桌上的金杯湊到嘴邊,一邊享受冰牛奶的涼爽跟甜膩,一邊盤算著等諾丁郡到手,他也要把住所的所有窗戶都裝上彩色玻璃才行,還有綢緞,還有折扇,還有那帶來無盡財富的貿易網絡…… 教宗似乎又想起什么,再次拿起桌上的銀鈴,幾下?lián)u動之后,一個穿著紅色袍子的神職人員快步走了進來?!拔艺f,行李到底整理好沒有,我們什么時候啟程?”老人不耐煩的問。 “按照您的吩咐,隨時都可以,”那人道:“但是陛下,奧丁人已經到了斯卡提,泰格人又被堵在邊境處,這個時候離開,是否合適?” 當然!教宗不滿的揮揮手,還用你來質疑我的決定?!“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未開化的蠻夷。舊神?哼,那是幾百年前就被我們踩在腳下的東西。格拉斯就更加不值一提,阿斯蘭、洛薩、伊格,隨時準備著為我戰(zhàn)斗。而現(xiàn)在,我要按照計劃回到我的故鄉(xiāng),那里是全亞美最佳的避暑勝地,每年都如此,沒人能夠改變我的習慣,誰都不行!” 領袖執(zhí)意如此,其他人自然沒資格再說什么。紅袍人稱是轉身,走出房門。他快步走下樓梯,卻沒有立即去安排啟程的事宜,而是在穿過一扇角門、轉過兩條逼仄的走廊又跨過一條小巷后,對著一個有低矮房檐遮蔽的陰暗角落里,吐出一個日期:教宗抵達的日子。 與教會首腦的愜意不同,此刻月光城內的氛圍,卻稱得上是風聲鶴唳。 諾丁漢伯爵夫人快步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無視侍衛(wèi)們的詢問跟示意,猛然間推開一扇厚重的橡木門。門后,奧丁曾經的王后,伊萊恩正站在那里。她回過頭,一副已經等待多時的樣子。 “你變得我都不認識了,”不理侍女在身后關好房門,莉亞走到伯母面前,房間里只有她們兩人,她難掩激動地說:“你變得,就好像是我從來不曾認識過的人!” “不能這么說,親愛的,”伊萊恩神色平靜,“論年紀,我足以做你的祖母,你認識的那個人,從來就不是我的全部?!?/br> “所以我不認識的那個部分就能夠做出謀殺幼童的殘忍事情來?”莉亞呼吸急促,雙眼瞪視著對方,“是你,是你殺了那個女孩兒。” 盡管諾丁漢伯爵夫人在她伯母面前聲聲控訴,但整個月光城的居民們卻跟她有著截然不同的觀點?;蛘哒f,即便沒有,他們也必須有,因為斯卡提的王城幾乎已全部在奧斯布達騎兵的控制之下。 路易的女兒死在她住的那座塔樓前,她從樓頂露臺墜落,而當時在場的,只有佩恩斯伯爵夫人一人——關于這點,有十多個在塔樓工作的侍女、仆從們可以證明。老公主百口莫辯,無論她如何辯白,如何聲稱自己到場時那個瘋女孩兒已經從露臺邊開始墜下,也不過換來人們的一句“謊言”而已。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在貴族們反復爭論誰才是王位合法繼承人的時刻,在滿城都瘋傳腓力被害論的時候,要說佩恩斯夫人心里沒盼著那姑娘早點兒死,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只要路易的女兒死了,毫無疑問,她就是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可正因為如此,瘋公主反而更加不能死,佩恩斯夫人腦袋上已隱隱約約扣上了謀殺前國王的帽子,她不會傻到再披上害死王位繼承人的外衣,把自己篡位者的罪名牢牢坐實。佩恩斯夫人明白這個道理,貴族老爺們大都明白這個道理,甚至月光城內不少平民,都想得通這個道理。但道理依舊只是道理,在“事實”跟輿論面前,佩恩斯夫人毫無意外的被打上了兇手的標簽。 這事兒說白了,依舊是較量誰的勢力大,誰的布局深。老公主雖然對王位覬覦已久、籌謀已久,可她卻過早的暴露,讓自己所有的野心毫無保留的展露在眾人面前。一個還不是國王的女人處處以主人自居,即便不引起反感,也絕不會產生什么好感,更何況她的對手是如此的沉著、狡猾、深藏不露。 誰都想不透,奧斯布達女公爵到底想要什么。斯卡提不是烏拉諾斯,更不是吉爾尼斯,它從未信奉過舊神,更加不會保留或者重新興起所謂的貴族選舉制度。無論如何,斯卡提的王位都必須由杜布瓦的直系或旁系血親繼承。幾百年來如此,幾百年后依舊如此。貴族們爭論的,只是該把王冠戴在誰的頭頂上,但無論是誰,都絕不會是奧斯布達女公爵,不會是伊萊恩本人。 那她到底是,為的什么? “為什么?”同樣的答案,莉亞也在追問:“如果單純是為理查德復仇,腓力、路易甚至凱瑟琳母子都已經死了,這足夠消除你心中的仇恨,我不認為你是個喪心病狂的、連女童他都不放過的人?!?/br> “你剛才才說過,你并不認識全部的我,”伊萊恩走到窗前,背對著伯爵夫人,“你得明白,斬草要除根的道理。連佩恩斯那蠢貨都知道,狼崽早晚有一天會變成母狼的,即便她是頭瘋了的?!?/br> “不,這不是答案。告訴我,陛下,伯母,伊萊恩,”莉亞在她身后高聲呼喊:“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 伯爵夫人沒能從她伯母口中得到確切的答案,奧丁軍隊的行程卻因此而耽擱下來。當斯卡提的貴族代表們找到伯爵夫婦的時候,答案已經顯而易見——十幾個杜布瓦家族成員公開宣布放棄王位,如果佩恩斯夫人的罪名落實,整個佩恩斯家族都將失去繼承資格,而阿梅莉亞·杜布瓦,將成為毫無懸念的,斯卡提女王。 “天知道她籌謀了這一切有多久,或許從上一次離開奧丁開始,或許比那還早,或許……” “或許,王位的繼承人本來不是你,”諾丁漢伯爵為妻子說出了可能的猜測:“如果腓力當初沒能陰謀除掉理查德,伊萊恩的兒子此刻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奧丁跟斯卡提的雙王?!被蛟S計劃會略有變動,步驟會截然不同,但為了兒子的利益除掉一直虎視眈眈的鄰居兼君主,這對奧斯布達女公爵來說不是什么不可能的原因。而現(xiàn)在,他妻子卻撿到了這個便宜。 “我不知道,”莉亞無法理解的擺著頭,“這太不可思議,我是說,理查德已經死了,她為什么對斯卡提的王位還有這么大的執(zhí)念?”無論如何,她的兒子都沒可能戴上王冠了??! “理查德雖然死了,奧丁卻還在,”諾丁漢把妻子拉倒身邊,慢慢給她講解自己理出的頭緒:“你該知道,從你的伯父亨利戴上王冠的那一刻起,奧丁跟斯卡提之間的競爭就從未間斷過。亨利,一方面是奧丁的君主,另一方面作為杜布瓦家族后裔,理論上又是斯卡提國王的封臣。這是一種矛盾又別扭的關系,使得兩個國家?guī)资陙砟Σ敛粩?。斯卡提的國王,無論哪一個,都有令奧丁王室重歸麾下、俯首稱臣的企圖。而亨利,我想,作為杜布瓦家族一員,他恐怕也不可能沒有過登上斯卡提寶座、將兩大強國都握入掌中的野心。”換句話說,這也許就是這位奧丁國王畢生的追求以及遺愿。 “你的意思是,伊萊恩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遵循伯父的意愿?”莉亞不可置信地問。這可能嗎?因政治而結合的丈夫,跟兒媳婦通jian的丈夫,在其有生之年再未踏上奧丁一步的丈夫! “不敢說完全是,但,有這種可能,”諾丁漢肯定的回答。 莉亞咬著下唇,“可不管怎么說,我無法接受這種手段?!标幹\詭計她都承受的起,唯獨殺害幼童一條,她永遠都無法接受。 諾丁漢把妻子攬入懷中,下巴枕著她的額頭,“我說過,她在用她的方式補償你?!敝辽?,她是這么認為的。 佩恩斯家族不會束手待斃,不論是面對各種不利謠言跟指控,還是面對強勢的奧斯布達騎兵。沒有哪一條通往王位的道路上不是遍布著荊棘,佩恩斯伯爵夫人也早就有這種覺悟。伊萊恩誤導了人民,cao縱了輿論,甚至控制住大半斯卡提貴族,而佩恩斯家族,也有自己的手段跟反擊方式。 燒死大主教的是腓力,不是佩恩斯;與教宗交惡的是諾丁漢家族,更不是佩恩斯。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天然的盟友,佩恩斯夫人顯然也很明白這個道理。在月光城乃至整個斯卡提的形勢都對自己極為不利的時候,銀發(fā)的婦人向遠在避暑勝地的教宗發(fā)出了呼救。 在佩恩斯家族的密使抵達教宗住處的前三天,一伙遠道而來的外鄉(xiāng)人悄悄潛入,并在內線接應之下,迅速攻入了這座宮殿。滿臉皺紋幾近謝頂的傲慢老頭,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時,便被五花大綁的捆了起來。 教宗打死都不相信,竟然真的有人敢綁架教宗?!拔沂亲诮填I袖,我是神靈在世間最高的仆人,我是你們的教宗!”他拼命地呼喊。 來人把兜帽一摘,不屑地冷笑道:“閉嘴吧,你這個無恥的賊?!蓖得姘氖琴\,偷領袖寶座的,當然也是賊。 教宗看清楚面前站著的人們,即刻啞口無言。當初被他迫害的家族、被他連根拔起的那座城池里,竟然還有活下來的人——前任教宗的族人。 從諾丁漢公開宣布要審判教宗的那天起,這群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生活在陰影下的人便仿佛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出庭作證還不夠,在伯爵大人的資助下,他們還渡過奧斯海峽,跟遠在教宗領的朋友們取得了聯(lián)系——即便清除前任勢力,教會內部也不可能沒留下一個跟前任有交情的人,更何況有時候未必需要多大的交情,只要同樣看現(xiàn)任不順眼,那就足夠了。 如果不用大動干戈、兵戎相見,而只是在內部瓦解敵人的勢力,顯然是一筆更加劃算的買賣。就這樣,陰差陽錯的,在佩恩斯夫人還沒來得及朝教宗求援之際,諾丁漢伯爵的盟友就拿鐵鏈把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老人牽了出來。 他們倒還記得伯爵大人的囑托,不管多么怨恨都不能傷其性命——既然是審判,就得有被告出席。諾丁漢沒敢篤定這群人能夠真的得手,但無論如何,宗教領袖也別死在他手里最好。 死罪雖免,活罪卻難逃,當初教宗給他們家族帶來的滅頂之災,無時無刻不烙印在這伙人心中。因此,這一路上幾乎未有片刻消停,人身傷害雖然不能有,冷嘲熱諷、羞辱嘲笑卻是源源不絕的,把教宗幾乎氣得半死。 盡管最終,審判并沒有如約舉行。出于平衡以及其他原因的考慮,諾丁漢還是要求盟友們把他給放了,失去不擇手段得來的地位跟寶座,似乎已是對他最大的懲罰。但教宗還是受到了審判,來自生命的審判。沒有了教宗的身份,仿佛靈魂都沒有了存在的必要,老頭渾渾噩噩、瘋瘋癲癲的過了兩個多月,終于死在了自己的家中——每年都去避暑的故鄉(xiāng)。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眼下沒能得到援助的佩恩斯夫人,則不得不面對跟奧斯布達女公爵的正面對抗的局面。結果是可想而知的,佩恩斯家族徹底的退出了斯卡提的歷史舞臺。 在大貴族們的默認中,中小貴族們的擁護以及騎士團跟商人們的支持下,諾丁漢伯爵夫人,被正式確認為斯卡提的王位繼承人。 莉亞握著手中信件,沉默無言。信不是用新紙寫的,而是泛黃的羊皮卷,紙上的紋路清晰可見,紙上的字跡也重新浮現(xiàn)在她眼前。 “那女孩不是我殺的,”伊萊恩只留給她這樣一張字條,便帶領奧斯布達騎兵撤出了月光城。來的時候大張旗鼓,走的時候悄然無聲。 莉亞無法判斷這話的真?zhèn)危蛟S那孩子真的只是失足落下,被佩恩斯夫人碰巧趕上,又被伊萊恩借機利用;又或許,她伯母臨走前的這句話,只是對她的一種安慰甚至哄騙罷了,封鎖了她的退路,隔絕了一切她可以用來拒絕的理由。 真相到底如何,伯爵夫人再無可能知曉,正如她再沒機會向伊萊恩追問,做這一切,是否真的是為了懷念,懷念那看似毫無感情的丈夫。 “我們不會跟他們一樣,”諾丁漢在身前貼上妻子的背脊,將她輕輕擁入懷里。 是的,我們不會。莉亞倚靠著丈夫,跟以往任何時候一樣,坦然,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教宗的原型是卜尼法斯八世,大家有興趣可以搜索下他的訊息,感覺本人比我加工過的還要奇葩。另外,騎士團那段是結合了克雷芒五世的事跡。 ☆、第 129 章 露比最后一次清點著即將送上貨車的行李,衣服、首飾、日用品…… “別忘了陛下最愛的零食,”巴爾克在一旁提醒著妻子,他如今已是高巖城的侍衛(wèi)官,掌管著安全及一切突發(fā)事宜?!斑€有陽傘,還有撲克牌,還有那個叫什么來著,哦對,香水。另外還有……” “嘿嘿嘿,”露比打斷了丈夫的嘮叨,“要知道,我可是從她出生就在照顧她,我是她的保姆、她的侍女、她的首席女官。親愛的,你這是在質疑我的職業(yè)水準嗎?。俊?/br> 面對雙手掐腰怒目而視的妻子,侍衛(wèi)官無奈的摸摸鼻子,“呃,那我去看看外面準備好了沒有?!彼D身準備離開,又扭回頭來拍在露比的屁股上?!拔艺f,可要記得天天想我!”在妻子笑罵聲中,巴爾克快步走出主堡的橡木大門。 廣場上,即將啟程的隊伍已整裝待發(fā)。 侍衛(wèi)官朝站在最前方的伯爵打了個招呼,“需要我?guī)兔?,大人??/br> “不了,謝謝,”蓋文希爾伯爵回答:“護衛(wèi)軍已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出發(fā)。事實上大批主力早已從諾丁灣起航,提前抵達伊登了。老高夫會負責整個奧斯海峽的警戒跟守衛(wèi),陛下逗留伊登期間,不會有閑雜船只在海面上出現(xiàn)?!比绱巳f無一失的布置,他作為奧丁第一統(tǒng)帥,其實是完全沒必要同行的。不過他的領主臨行前做了囑托,所以,希爾無論如何都會亦步亦趨的護衛(wèi)這位陛下的周全?!盎蛟S,你可以去問問我的妻子,看她那里情況如何,是否還有其他需要,”伯爵提議說。 侍衛(wèi)官點點頭,朝隊伍的中間走去。 凱利韋斯利,或者說,凱利希爾坐在馬車中,向站在車窗前的巴爾克搖了搖頭,“謝謝您的關心,我們這里也不缺什么?!彼直巯蚝笊煺梗@過車內一周,“瞧,一切按陛下出行時的標準配備,連她最近正在閱讀的書籍都帶了兩套。” “還有布娃娃,”伊莎貝爾小姐在伯爵夫人身后鉆了出來,揚起手中的毛絨玩具,“我們的布娃娃?!弊源蛩鞣七^世,她的貼身侍女又相繼出嫁后,伯爵小姐跟她同父異母的meimei就幾乎形影不離。這是希爾期盼的,也是凱利真心樂意去做的,她總是覺得愧疚,所以想要盡一切可能的替父親補償對方。十年前,貝爾像是她meimei,十年后的今天,她幾乎是像對待女兒一樣的寵愛跟保護她。 “是的,還有你的布娃娃,”希爾夫人輕拍著jiejie的臉頰笑道,接著回頭繼續(xù)面對侍衛(wèi)官,“仔細想想,倒真還缺著一樣。” “是什么?”巴爾克的表情躍躍欲試,為了這次出行他務求完美,似乎對方說出的一切他都能辦到。 “陛下,”凱利笑道:“從清晨吃過早飯后,我就再沒見到她,啟程在即,缺了主角可怎么行?” 侍衛(wèi)官為難了,這,他好像也沒有看到。 “我知道她在哪兒,”伊莎貝爾用得意的語氣說:“后花園,大清早,我就看到她拉著亞力克去了那兒?!?/br> 讓姑媽說了個正著,國王陛下跟他的meimei,此刻正坐在花園里的紫衫樹下。 亞歷山大望著面前的婷婷少女,似乎昨天她還是個流著鼻涕泡緊跟在自己身后喊“亞亞”的跟屁蟲,現(xiàn)如今卻已如抽芽吐綠的樹苗般,長成了大姑娘的模樣,而且,嘖嘖,就快要統(tǒng)治一個國家啦。 “哦,我真不想去,”塞西莉亞苦著一張臉,對哥哥抱怨道:“為什么一定要去斯卡提呢,留在奧丁不是一樣挺好的嘛,反正從伊登出發(fā)只有三天的航程,比起從南邊跟北邊過來朝見你的奧丁領主們,這距離實在近便多啦?!彼婧蠡谠谀赣H遷都之際沒有提議,干脆把斯卡提的王城也搬到諾丁來得了,伊登郡,隔著奧斯海峽,還是有點兒遠啊。 “你快知足吧,”國王陛下沒好氣兒的揉著meimei的額頭,只有三天航程,她還嫌遠。而且,“你向母親保證過,每年至少有三個月要住在伊登。”是啊,作為一國之主,老是呆在別的國家算怎么回事兒。即使是當初的理查德國王,至少也要偶爾的回國看看嘛。再者說,母親也一定希望,她這個女王能夠當得稱職的。 塞西莉亞委屈的倒在兄長的肩頭,“哦,如果繼承王位的是你就好了?!?/br> 想當初,斯卡提的貴族們終于達成了一致,擁護杜布瓦家族的阿梅莉亞繼承斯卡提的王位。但同時,他們也限制了一定的條件,在繼承人的選擇上,莉亞必須做出讓步。貴族們的要求就是,王位的繼承人,只能出自杜布瓦家族。 亞歷山大第一個被排除在外,作為諾丁漢伯爵的長子,奧丁現(xiàn)任的國王,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冠上其他的姓氏。在諾丁漢夫婦商議過后,他們的長女,塞西莉亞被她的母親確定為王儲,并且在其宣布退位后,理所當然的成為斯卡提的新任女王,塞西莉亞杜布瓦。 今年正是她執(zhí)政的第一年,而她才剛滿十四歲。 “說真的,”亞歷山大掰過meimei的肩膀,綠色雙眸凝視著她,“你為什么這么排斥去伊登呢,茜茜?往年你也經常陪mama住在那兒,為什么今年特別不想去?”是誰欺負她了?還是什么事情讓她不好受啦?奧丁國王在心里暗自決定,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會徹底消除,他承諾過,要做meimei永遠的守護者。 但斯卡提女王的回答卻讓兄長哭笑不得?!拔液ε卵?,亞亞,”她拽著對方的衣袖,滿臉焦急慌張的說:“要是我的人民不喜歡我怎么辦?要是我的封臣們不聽話怎么辦?要是,要是亞美教又來找麻煩怎么辦?!” 一個好的國王,并不需要所有人民都喜歡,這是在位十六年的亞歷山大早就明白的道理;至于封臣,哼,母親繼位之后一直鼓勵農耕跟商貿、限制軍隊的發(fā)展,斯卡提并沒有形成奧丁這樣的職業(yè)軍制,而在奧丁如此強大的軍事力量面前,領主們敢反抗不服才怪,更何況他們從未受到苛待。再說亞美教…… “哦,拜托!”亞歷山大無力的扶額,“你認為老拉爾夫真的會搞不清楚自己依仗的到底是什么?” 從諾丁郡的主教到奧丁大主教,再到亞美教的教宗,教會的最高領袖,出身中等貴族家庭的拉爾夫完全清楚自己能夠平步青云的真正原因。別的且不說,為了能讓他順利登上教宗的寶座,諾丁漢就花了至少能買下整個教宗領這么大片土地的金幣。老人家沒上年紀的時候尚且不敢過河拆橋,何況現(xiàn)如今這把歲數。而諾丁漢最看重他的就是這點,聽話,本分。從他上任之后,下令將教宗宮殿從教宗領遷至月光城就可見一斑。從未接觸舊神的斯卡提人,即使信奉的依舊是亞美教,諾丁漢也有辦法令他們無論物質還是精神,都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女王陛下癟癟嘴,“好吧好吧,就算,就算半點兒都沒有找我麻煩的想法,可他畢竟一把年紀了啊,萬一哪天他也去見亞美神了,他的繼任者,可不保證不會興起獨立自主的念頭哦?!?/br> “你說丹尼爾?”亞歷山大斜了meimei一眼,“得了吧,你從小到大頭疼腦熱幾乎都是他給看的,他甚至還給你換過尿布!”要說這位醉心于醫(yī)學的修士哪天偷著解剖兩具尸體鬧出個大丑聞來,國王陛下是相信的,但要說他有背叛諾丁漢家族之心,亞歷山大還真不敢茍同。再說,沒有丹尼爾還有其他人呢,自拉爾夫上位后,一手提拔了六七位大主教,一水兒的全部出身諾丁。長了不敢說,至少一百年內,亞美教都休想翻出諾丁漢家族的手掌心去。至于一百年后,國王陛下笑笑,連他都還沒想那么遙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