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戶部整理出弘治十四年各布政司的稅收情況。

    在這以前，浙江布政司是大明當之無愧的富庶之地，國庫每年至少有五成的稅銀來自于此。

    太子故意打壓江南豪商，扶持小商家發(fā)展，浙江的稅收雖不如前幾年，可也沒少太多。但上交稅款最多的，已經(jīng)不是浙江，而是山西。

    曾經(jīng)的山西布政司，雖然靠近京師，整個省的稅收加起來，也抵不過浙江蘇州府。又因為太原、大同在軍事上的重要性，朝廷沒少給貼補。

    “啟奏陛下，山西繳納稅銀9八4577兩，其中大同一地納稅65萬多兩。太子在大同實施的商稅改革初見成效?！鼻乩€溫溫吞吞地匯報。

    左都御史戴珊沉聲問：“本宮記得大同的商稅高達十取一。在高稅收下，當?shù)氐纳虘魶]有逃離嗎？”

    “看戴大人這話說的。稅收的制定不是為了搶銀子，而是為了規(guī)范商業(yè)行為，保證商業(yè)良性循環(huán)。大同收的到65萬稅銀，九成是商稅。大同商稅高，自然就有對商人的扶持政策?！鼻乩€不緊不慢地說，“如購買原材料可相應(yīng)抵消稅款，取消商人其余雜稅?！?/br>
    工部尚書曾鑒冷笑：“秦大人，太子弄出來的《大明皇家日報》很多消息都會刊登。您無須避重就輕。在大同落戶的商家享受西廠八折物流費，免去一路上的車馬稅?！?/br>
    “可不是嘛！西廠在山西修建了數(shù)不清的道路，通往草原、河套、大寧城、陜西、河南、京師等地的水泥路，都修成了八車道！大同商人利用運輸便利，從密云進購京布賣往草原，明擺著比其他地區(qū)的商人多省下一筆運費?！标栁浜钛愅虏?。

    薛家的商隊管事沒少找他哭訴。

    新寧伯譚祐大笑：“薛侯爺沒看昨天的報紙吧？有人建議放開蘭州、大同關(guān)隘，允許外族短暫逗留。如果朝廷允許，大同商人只要把密云買的京布放店里，連草原都不要去?！?/br>
    無數(shù)雙羨慕妒忌恨的目光射向秦纮。

    秦纮一一瞪過去：“有本事找太子殿下說去。前幾日太子打電話，和老夫談了一宿。此次寧夏戰(zhàn)役榆林鎮(zhèn)損失慘重?？捎芰宙?zhèn)除了礦藏無法發(fā)展其他行業(yè)。”

    “太子決定讓榆林和大同產(chǎn)業(yè)對接，榆林鎮(zhèn)用官府、衛(wèi)所兩個身份入股大同煉鋼廠，榆林提供煉鋼需要的煤礦。大同進一步擴大鋼鐵加工作坊，分三成的利給榆林。榆林鎮(zhèn)用賺得的銀子撫育死難官兵的家人?！?/br>
    “榆林什么時候有煤礦了？”薛倫瞪大眼睛，“有煤礦了對外賣，還需要和大同合作嗎？”

    “煤礦是內(nèi)行廠采礦冶金院發(fā)現(xiàn)的。賣煤賺的，哪有賣鋼材、鐵器賺的多！榆林軍擊敗韃靼有生力量，為大明立下不世之功，太子怎么會虧待榆林！”秦纮淡淡地道。

    鹽和鐵都是朝廷專營。神奇的大明朝廷握有專營的名義，在實際生活中，私鹽比官鹽多，民間的煉鐵廠比官府多。

    鐵的利潤比販鹽高很多，但煉鐵需要技術(shù)。煉鋼廠不是買通幾個權(quán)貴能夠建立的。在鋼鐵業(yè)，都不用朱壽費心思整頓，凡事都由掌握煉鐵、煉鋼知識最多的內(nèi)行廠說了算。

    刑部尚書閔珪紅了眼：“太子也太偏心北方了?！?/br>
    官員們避開商稅，談到了其它。看來朝臣們并沒有對提高商稅一事達成統(tǒng)一。弘治帝皺了皺眉頭，朝周經(jīng)使了個眼色，商稅的事慢慢來。

    身為山西人的周經(jīng)立馬轉(zhuǎn)移話題：“太子殿下掛在口中的‘想致富，先修路’這句話，才是山西崛起的真正原因，四通八達的道路，給勤勞勇敢的山西百姓無數(shù)的機會?！?/br>
    “周大人一語驚醒夢中人?！遍h珪好似剛剛醒悟一般。

    不過事實也是如此。西廠像只不斷吐絲的蜘蛛，從沒有停止修路工程。暢通無阻的道路讓貧困的北方煥發(fā)了生機。缺糧了，通過道路運進糧食。瓜果成熟了，通過道路賣出去。路通了，商人也多了。商人多了，地方也繁華了。

    “難怪太子殿下想把四萬韃靼俘虜送到東北修路?！眲⒋笙倪m時提了一句。

    文華殿瞬間安靜。

    曾鑒猛然站起：“不行！密云水庫解決了灌溉水的問題。修建取水渠需要大量的人手?！?/br>
    “曾大人怕不是傻了？把四萬韃靼人放在京師附近？”劉大夏語氣涼涼地問。

    保國公幫襯道：“今時不同往日，韃靼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京師外駐扎了三大營兵馬，韃靼人鬧不起來?！?/br>
    同為軍機處大臣的劉大夏和保國公起了爭執(zhí)。

    出席廷議的實權(quán)官員們，從對大同的眼紅轉(zhuǎn)移到俘虜?shù)奶幹谩庌q之聲不絕于耳。

    被特許參加廷議的鄖陽撫治王鑒之急了。他看了幾眼英國公，見英國公裝傻充愣，不得不起身插嘴。

    生疏地拿起話筒，王鑒之深吸一口氣，用力質(zhì)問在場的官員，“下官鄖陽撫治王鑒之，敢問朝廷如何處理滯留鄖陽的遠征軍？”

    王鑒之的喊聲在喇叭的效果下加強，嗡嗡的聲音刺的在場的人捂住耳朵。

    誰不知道遠征軍留在鄖陽沒離開；誰不知道遠征軍追著白蓮教的人不放；誰不知道太子私自調(diào)用錦衣衛(wèi)抓人；誰不知道太子瞞著朝廷和韃靼私下和談；誰不知道太子私建密云水庫；誰不知道太子詐騙江西40萬石糧食；誰不知道太子為了推行銀幣，故意流出假銀錠擾亂民心……

    問題是，誰敢處置太子？太子有陛下的全力支持。三位內(nèi)閣閣臣向著太子，集義殿堆滿了沒處理的彈劾奏章。軍機處就是太子在背后撐起的。

    官員的沉默說明一切。

    “勞煩英國公跑一趟，申飭遠征軍擾民，所有參與者罰俸一年?！焙胫蔚巯铝瞬煌床话W的命令。

    王鑒之有苦難言：“鄖陽官府沒糧食安置從山中逃出的百姓，還欠著戶部的稅銀未給?！?/br>
    秦纮呵呵一笑：“王大人為何不直接找太子要賠償。太子手里的銀子和糧食比國庫多。”虧得陛下只有太子一子，否則大明早亂套了。

    “馬大人，下官可否去蘭州求見太子？”王鑒之拱手詢問吏部尚書。地方官員無故不得擅離，他要去蘭州需要征得吏部的同意。

    馬文升搖頭：“無須去蘭州。廷議完畢，王大人可使用文華殿電話直接和太子通話?！?/br>
    “太子同意后，西廠會把糧食送到鄖陽?！鼻乩€補充。

    王鑒之一愣，還可以這cao作？變化太大，他一時無法適應(yīng)。

    暗中鼓動王鑒之上京訴苦的人失望了。朝廷對遠征軍放任不管，躲藏在鄖陽山區(qū)所謂的白蓮教總教主，早晚會被遠征軍抓到。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