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上蒸汽發(fā)動機的木船高速駛向北方。

    朱壽頂不住呼嘯而至的西波利亞寒風，換上內里加絨的皮大衣。他興致高昂地站在船頭，欣賞松花江兩旁的美景。如今的東北人煙稀少，松花江畔樹林密布，充滿原始森林的壯美景致。

    江彬留在建州衛(wèi)，許泰監(jiān)視建州左衛(wèi)和右衛(wèi)，最終只有寧瑾和一千騰驤四衛(wèi)隨他巡查奴兒干。

    “寧公公是故意讓許大人沖鋒的吧？”朱壽手捧保溫杯，喝口熱水舒緩凍僵的身體。這里真他大爺的冷！難怪沒多少人和女真搶這塊寶地。

    寧瑾沙啞著喉嚨道：“小爺身邊缺將才，咱家瞧著許泰不錯。這是給他鍛煉的機會?！?/br>
    天天陪小爺看風景，他不甚得了風寒。好在船上有精通藥理的凌風子和充足的藥材。對著準備充分的物品，小爺依舊堅持說不是故意出京的。

    “江彬不是將才？”朱壽好奇地問。

    寧瑾用手拉緊皮裘抵擋寒風，神色坦然地道，“咱家始終認為宗室不可掌兵權。”

    朱壽笑了笑，慢悠悠地喝水?！皩幑趺床碌奖緦m想找一位藩王鎮(zhèn)守奴兒干都司？”

    寧瑾瞪大眼睛，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咱家只是說出心里話，根本沒猜到小爺您的瘋狂想法?！本鸽y之后，哪位皇帝敢讓藩王守邊？就怕重蹈建寧帝的覆轍。

    “藩王鎮(zhèn)守，比派太監(jiān)、設衛(wèi)所更有威懾力?！背浞至私夤糯慕煌ê屯ㄓ嵡闆r，朱壽打心底里認同藩王守邊的策略。即便藩王反了，還是朱家坐擁天下。

    何況在交通和通訊科技提高的情況下，京師對遠方地區(qū)的管控能力更強。

    寧瑾咽了口口水，如果讓宗室知道太子的打算，一定會打起來的。

    “殿下三思！”寧瑾伏地跪拜。

    “地上涼，寧公公請起?！敝靿鄣貑?，“寧公公難道以為現(xiàn)在的奴兒干還在朝廷的管轄之下嗎？情況還可能更糟糕？”

    朱壽朝谷大用遞了個眼色。

    谷大用把寧瑾扶起來：“寧公公，小爺不會無緣無故把這種事說出來的。”

    寧瑾的臉色更加不好看！激烈的思想斗爭后，寧瑾沮喪地問，“小爺想讓咱家怎么做？”

    “您病了，需要回京休養(yǎng)?；鼐┖笤谌硕嘌垭s的地方把此事告之父皇?！敝靿坌Σ[瞇地交待。

    寧瑾眼角抽了抽，小爺肚子里又冒出了壞水。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何況是撒歡的皇太子。無力反抗的寧瑾被送回吉林，沿廢棄的驛道回到遼東都司，讓定西侯派人把他送回京師。

    在遼東都司稍作停留的寧瑾，偷偷把太子打算讓藩王駐守奴兒干的消息告訴蔣驥。蔣驥一拍大腿，讓二孫子蔣衡攜帶物資，借用送回寧瑾的船追趕太子。

    “不瞞寧公公，大孫子從河套來信，透露殿下將要在東北有大動作?！倍ㄎ骱钍Y驥眼神熠熠生輝，毫不收斂蠢蠢欲動的心思。

    武將都渴望開疆擴土、名垂青史，馬革裹尸還是他們最好的歸宿。sao擾遼東邊界的朵顏三衛(wèi)被太子收服，蔣驥的日子越發(fā)清閑。他很想和大孫子交換防區(qū)，河套時不時還會遭受韃靼人小打小鬧，而他在遼東閑的要發(fā)霉了。

    寧瑾敗退。

    “皇爺，小爺設想找一位藩王駐守奴兒干都司。您可得好好勸勸小爺啊！”忠肝義膽的寧瑾，見到弘治帝立刻跪下，聲淚俱下地控訴太子的任意妄為。

    弘治帝愣了愣，立刻傳喚張永詢問此事。當得知內行廠采礦冶金院在東北發(fā)現(xiàn)猛火油，弘治帝頓時了然。

    霰彈槍、尼龍、的確良、橡膠、工業(yè)塑料、農肥、炸藥、染料等內行廠的重要商品都來自于猛火油。

    尤其是‘的確良’，一經推出深受百姓和海外貿易的喜愛。玉門發(fā)現(xiàn)的猛火油產量已無法滿足的確良的生產。

    “朕看可行?！焙胫蔚塾淇斓赝饬恕?/br>
    秦纮和內行廠廠公張永約好，兩人在棋盤街新開的辣鍋店見面。兩人剛開始商量著外租紡織機和水力織布機的具體事宜，張永便被宮里頭叫走。

    “小二，上菜！”秦纮熟練地打開沼氣閥門，放滿辣椒的火鍋湯底開始翻滾。

    京師的寒冷讓秦纮的身體很不適應。好在到處都有暖氣，還有辣鍋店類似的食肆。

    上任半個月，他一直忙于解決商人和太子間的矛盾。有多種新式布料拿捏在手，太子根本不急。這可把布商們急壞了！腦子靈活的布商轉而說服其他商人接受高商稅。太子考慮很周全，不是單一的提高商稅，還有一系列扶持商家發(fā)展優(yōu)惠政策。

    秦纮很支持太子的改革。商人存在的目的是開發(fā)新商品、流轉貨物，讓銀子的存在有價值、讓百姓能買得到各種需要的東西。而不是官商勾結、壟斷行業(yè)獲得暴利。

    布商的識相讓內行廠也松了口風。

    兩位小二推著小車進入雅間，“官，您點的河套肥羊、山東rou牛、海參、海蟹rou、海蝦、魚丸、rou丸、土豆、粉條、大白菜配齊，請問現(xiàn)在需要下鍋嗎？”

    “下一半吧，再來一盤炒花生、一瓶玉露春?！苯袢帐莾刃袕S請，秦纮非常不氣地點了2000兩一瓶的玉露春。

    玉露春最近沒人喝，難得有人點，小二快要樂瘋了。

    自從釀酒配方被泄露，很多人都知道內行廠定下的賣價太高。從皇室到商人，自發(fā)地抵制高價酒。

    玉露春最大的買家占城，將在新年伊始正式劃入大明，成為大明第十四個布政司。屬于己方的占城不可能繼續(xù)當冤大頭。

    內行廠酒坊卻一點也不急，酒仍舊在釀，也不知道他們準備賣到哪里。

    一位小二樂顛顛地跑出去取酒，另一位殷勤地下辣鍋料。

    首輔劉健找到秦纮時，正好瞧到他抿口小酒、吃一口涮羊rou的逍遙模樣。劉健的視線落到雅間衣架上的鴨絨服。除了宮里的幾位，沒人得到太子賜衣。包括太子老師楊廷和、未來岳父李東陽。

    “今日張廠公請，首輔大人不用氣敞開肚子吃?！鼻乩€打發(fā)走伺候的小二，招呼劉健坐下。

    劉健對資歷、能力、名望都不比他差的秦纮十分氣。他拱手道：“秦兄可知張廠公為何事進宮？”

    “首輔大人請明言?！鼻乩€夾了塊牛rou品嘗。民間本來不吃牛，牛需要用來耕地。山東蝗災后，內行廠農學院鼓動山東養(yǎng)rou牛。養(yǎng)殖rou牛讓山東百姓的日子好過不少。

    劉健一字一句地慢聲回道：“太子打算讓藩王鎮(zhèn)守奴兒干都司。”他的雙眼盯住秦纮的反應，想要從臉上看出些端倪。

    秦纮夾牛rou的手抖了抖，含笑著說，“殿下的野心不小。首輔大人，您想過去奴兒干牧守一方，教化蠻夷嗎？”

    “惡念值 1……”

    劉健的胡子不停地顫抖，太子殿下果然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