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鬼谷子的局(1-10卷)在線閱讀 - 第552章 拒胡服趙臣抗旨爭王權燕宮起亂

第552章 拒胡服趙臣抗旨爭王權燕宮起亂

轉(zhuǎn)對另外三人,“把他的兩只胳膊扭住,讓他護個鳥!”

    “對對對,就讓他護個鳥!”另一男孩話音落處,飛起一腳,剛好踢在胡服男孩的襠中央。

    隨著一聲慘叫,胡服男孩兩手捂在襠里,一張俏臉在痛苦中扭曲。

    望著胡服男孩的慘樣,幾個官家子弟哈哈大笑。

    為首男孩再次拎起他的頭發(fā),按在墻上。

    踢襠的男孩抽出劍,把劍尖頂在胡服男孩的俏臉上:“你個喪家犬,長得倒是俊哩,像個小娘們!爺今兒手癢,給你紋個字,讓你更好看些!”轉(zhuǎn)對另一男孩,“誰帶墨汁了?”

    幾個孩子盡皆搖頭。

    “沒有墨汁,哪能辦哩?”那男孩略略一想,一拍腦袋,“有了,看我刻深一點兒,給他來個十字紋,結(jié)作疤,也中眼呢!”

    “好好好,”幾個孩子齊叫,“要想好看,就得來兩個,一邊一個,對稱哩!”

    “成!”那男孩叫道,“來兩個人,扭住他,甭讓他動,否則就劃不規(guī)整了!”

    兩個男孩子走過去,一邊一個扭住胡服男孩,持劍孩子舉起劍,眼見就要行刑,菲菲再也忍不下去,如離弦之箭般沖出,一把握住那孩子拿劍的手腕,反手奪走他的劍,下面順腿一腳,剛好踢在他的腿窩上。那孩子猝不及防,撲嗵跪地。

    菲菲順手扭住他的衣領,劍塵指向扭胳膊的一個男孩,厲聲喝道:“松開他!”

    兩個孩子被她的氣勢嚇住了,松開。

    胡服男孩緩過一口氣,看向菲菲。

    “快跑呀,你!”菲菲大叫。

    胡服男孩撒腿就跑。

    菲菲稍一分神,跪在地上的男孩猛然出手,一把抓住菲菲拿劍的手,反手將她的劍奪下。

    菲菲吃一大驚,倒退幾步。

    見她沒了劍,六個男孩全圍過來,紛紛拔劍。

    菲菲摸向腰間,抖出軟鞭,扎下架勢。

    趙人自幼習武,六個男孩自然都不是吃素的,又見她是一個女娃子,哪里放在眼下,迅即擺開陣勢,呈四個方向團團圍定。

    “大哥,”踢襠男孩沖為首男孩,小聲,“看她衣服,是個墨者,惹不得哩!”

    “墨者?”為首男孩冷笑一聲,“這是邯鄲,不是他們墨者的地盤!”看向幾個孩子,“上!”話音落處,仗劍刺來。

    他的劍還沒刺到,菲菲的鞭梢就擊過來,剛好打在他的手腕上。鞭梢不大,卻是一串鐵蛋,雖然包著軟皮,一旦被它擊中,輕則疼痛難忍,重在傷骨動筋。隨著一聲“哎喲”,為首男孩的劍掉地上,握住手腕蹲下來,眼淚都疼出來了。

    “誰還敢來?”菲菲抖動鞭尖。

    幾個孩子面面相覷。

    “快呀,一齊上,看她打誰!”為首男孩急了,顧不得疼,擦去淚,另一手揀起劍。

    菲菲左躲右閃,軟鞭飛舞,幾個遠比她高大的男孩也都學乖了,不再近身,只是圍著她打圈。菲菲年齡小,身形單薄,這又以一敵六,更把對手惹惱了,情勢甚是危急。

    正在關鍵辰光,方才跑開的胡服男孩踅轉(zhuǎn)回來,與他同來的是兩個女人,手中持劍。

    其中一女如飛般旋來,只聽當當幾聲響過,幾個毛孩子尚未反應過來,手中的劍全都落在地上。

    女人沒有難為他們,只是低喝一聲:“滾!”

    幾個毛孩子顧不得撿劍,飛也似的逃了。

    “meimei,謝謝你救了我!”胡服男孩飛跑過來,緊緊拉住菲菲的手,眼中淚出。

    “你是何人?”菲菲盯住他。

    “在下姓姬名職,”胡服男孩應道,“meimei,你叫什么?”

    “菲菲?!狈品普f完,補充一句,“姬蘇菲菲。”

    “你也姓姬?”姬職喜道。

    “是呢。我娘姓姬?!?/br>
    “咦?”姬職愕然,“大凡姓氏,都是從父而起,為何你是從你娘的姓呢?”

    “我不知道。”

    “你的父親呢?他姓什么?”

    “姓蘇?!?/br>
    “是姬蘇菲菲的蘇嗎?”

    “是。”

    “孩子,”跟在后面的女子走過來,打量一會兒菲菲,“你是墨者?”

    “是。”

    “你家在何處?”

    菲菲指向家中方向:“就那兒!宮前街。”

    “宮前街?”那女人打個驚怔,盯住她,“你怎么會住那兒?”

    “是我家呀!”菲菲回道。

    “你父親是誰?”那女人直直問道。

    “你是誰?”菲菲退后一步,一臉警惕。

    “菲菲meimei,”姬職緊前一步,拉住那女人,指她介紹,“她是我娘親。我們是從燕國來的,我父親是燕王,我娘親是王后!”

    “菲菲見過王后娘娘!”菲菲拱手,“我父親名叫蘇秦,是相國?!?/br>
    天哪!燕后、子職及另一女人面面相覷。

    “菲菲,”燕后回過神,拉住她的手,“我們能去你家府上看看嗎?”

    “我……我不曉得!”菲菲遲疑。

    “你父親是趙國相國,也是燕國相國,我娘倆與他很熟。聽說他病了,我們早說望望他呢,總是得不到機緣。今朝再好不過了!”

    聽到這話,菲菲不好再講什么,應允下來。

    燕后帶菲菲來到自家宅院,一則讓她認門,二則自己也要換個衣裝。梳理一畢,燕后穿上禮服,帶上禮品,坐上她家的輜車,直馳相府。

    飛刀鄒將客人留在客廳,使木華陪伴,與菲菲入內(nèi)稟報蘇秦。

    聽菲菲講完緣由,蘇秦看向姬雪。

    “見不見?”姬雪輕問。

    “你說呢?!?/br>
    “你最好見見,”姬雪沉思有頃,“順便審一審職公子。如果子噲真的讓位給子之,燕國或生內(nèi)亂。燕起內(nèi)亂,或會波及職公子?!?/br>
    “你呢?”

    “我是燕國太后,怎么能在此地露面呢?”姬雪小聲嗔怪。

    蘇秦咂個舌,笑笑,換上燕國官服,扯上菲菲,在飛刀鄒的陪同下,走向前院客堂。

    聽聞腳步,燕后、姬職緊忙迎出。

    首先揖禮的是姬職,抱拳深揖:“燕室浪子姬職叩見六國共相蘇大人!”

    蘇秦回禮:“洛陽人蘇秦見過公子!”看向站在他身后的燕后,再揖,“臣蘇秦叩見燕后!”

    燕后回禮:“秦女嬴芷見過相國大人!”

    “娘娘玉體可好?”

    燕后淚出,勾頭,拿巾擦過,拱手:“謝大人垂詢。嬴芷已經(jīng)不是燕后了,大人稱呼嬴芷即可!”

    “蘇秦不敢!”蘇秦應過,禮讓三人到客席坐下,打量姬職,贊道,“好一個英俊后生!”

    “蘇大人,”燕后接道,“聽職兒說,就在剛才,如果不是菲菲,職兒就破相了,人家要在他的面上刺個十字呢!”

    “是公子福大命貴!”蘇秦應道。

    “蘇大人,”燕后再道,“我娘兒倆今朝登門,一是誠謝菲菲救命之恩,二是看望大人。嬴芷聽聞大人染病,早說來探望的,可又覺得身世飄零,怕大人見了,反添憂心。不想上天不負我娘兒倆的苦心,今朝賜予機緣,遂了我娘兒倆的心愿。”從袖里摸出一個包囊,打開,“嬴芷別無他物,這是燕地胡人所送的一根老參,說是長有千年了,可大補虧虛。區(qū)區(qū)心意,還望大人不棄!”

    蘇秦接下,拱手:“謝娘娘記掛!”再度看向公子職,話中有話,“敢問公子,你為何要留在趙地,而不赴秦地尋你外公呢?”

    “回稟大人,”子職拱手,“身為燕人,職不敢遠離故土?!?/br>
    “為何不敢?”蘇秦盯住他。

    “子不反親,臣不逆君,民不棄國,古今之道也。作為燕室骨血,姬職根系燕地,身雖飄零,赤心卻一日不敢忘國,是以暫寄趙地,俟他日國家召喚,姬職好走馬歸燕,為母國赴湯蹈火,死而后已!”

    “公子壯志,蘇秦知矣!”蘇秦點頭,“如果他日燕國召喚,公子回國,欲執(zhí)何策為燕效力?”

    “欲執(zhí)合縱長策!”子職朗聲應道。

    “是嗎?”蘇秦輕聲笑道,“公子可知何為合縱長策?”

    “縱親燕韓趙魏齊楚以制秦!”

    “哈哈哈哈,”蘇秦大笑起來,“看來,這是要與你的外公作對嘍!”

    “非也?!?/br>
    “為何?”

    “蘇大人的長策是制秦,而非滅秦。有六國合縱制秦,秦國若想不受制,必自強。是以,在職看來,蘇子長策既是制秦,又是助秦。職執(zhí)此策,是助外公,非與外公作對!”

    蘇秦吸一口長氣,盯住他,顯然不相信如此高識竟然出自一個年不過十五的稚子之口。

    “蘇大人,”子職回視,目不轉(zhuǎn)睛,“晚輩有一請求!”

    “公子請講!”蘇秦正襟。

    “姬職不才,誠意求拜大人為師,望大人不棄!”

    “這……”蘇秦怔了,看向燕后。

    燕后贊許,目光期盼。

    “師傅!”子職隨即起身,叩拜于地。

    “公子?”蘇秦急了,站起去扶子職。

    子職死活不肯起來。

    “蘇子,”燕后改過稱呼,不再叫他大人,“看在先王份上,您就收下這個弟子吧!他……無家無國,與寡母飄零異鄉(xiāng),蘇子若棄……”言及此處,傷感落淚。

    “臣……”蘇秦聽得難受,輕嘆一聲,拱手,“謹聽娘娘!”回到席位坐下,正式接受子職的禮拜。

    師禮畢,燕后謝過蘇秦,轉(zhuǎn)對子職:“職兒,你與菲菲外面玩會兒,娘與你師傅說個事兒!”

    子職應過,與菲菲出去。

    “蘇大人,”燕后淚出,“您能收容職兒為徒,本宮難言感激之情。本宮此來,還有一樁大事相求?!?/br>
    “娘娘請講!”

    “本宮近日得知,逆臣子之欲篡大位,聽說子噲他……”燕后抹淚,“已經(jīng)禪讓了!”

    “臣亦得知此事,正在憂心!”

    “子之若當大位,燕國必亂。子之非子噲,為人狠毒,定不容方今太子并幾個公子。當初不是子噲,我娘兒倆早被子之殺了。今朝子之當朝,是不會放過我們娘兒倆的。在此絕地,我們孤兒寡母人地兩生,無依無靠……”燕后的一雙淚眼盯住蘇秦,“只能靠依蘇大人了!”

    “娘娘,臣……”想到今日公子職受欺之事,蘇秦淚水亦出,拱手,“娘娘放心,子職吉人天相,不會有事。再說,子職既為先王之子,就是臣之少主,保護你們母子平安,是臣職分!”略頓,“待臣尋個機緣,向趙王提說此事,保障你們母子的人身安全!”

    “誠能如此,”燕后長揖,“請受嬴芷一拜!”

    燕后的話也提醒了蘇秦。

    客人走后,蘇秦回到后院,對姬雪略述了對這母子的印象,末了道:“看來,我得回燕國一趟。否則,子之真可能放不過太子并兩個公子。”

    “如果子噲已經(jīng)讓位,就等于木已成舟,你回去又有什么用?帶走幾個公子嗎?你若不帶,子之或不動心。你若帶走,子之必起殺心?!?/br>
    “勸子之再讓回來!”

    “蘇子,”姬雪苦笑,“你習鬼谷術,應該曉得人性。今日的子之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子之了。他既已cao下這個心,既已坐上王位,就只會一條道走到黑,是不會再撒手的!”

    “雖然,”蘇秦亦出一聲苦笑,“我還想前往一試。子之利令智昏,這已走到懸崖上了。子之身死名裂倒是事小,關鍵是燕國之難。”

    “是的,子之之才駕馭不了燕國?!?/br>
    “我明晨就走?!?/br>
    “若此,雪兒也去?!?/br>
    “你……怎么去呢?”蘇秦怔了。

    “去楚國,我不方便。燕宮是我家,我若回去,子之就得掂量掂量?!?/br>
    翌日晨起,蘇秦、姬雪早早起來,將菲菲托給屈將子照看,依舊留住相府,由飛刀鄒、木實、木華及十多名墨者分乘四輛輜車,轔轔發(fā)往薊城。

    太子姬平是黃昏前趕到薊都的。

    太子的車馬直入宮城。

    讓姬平松出一氣的是,宮城依舊由燕王噲居住,因為在名義上,禪讓大禮未行,子之還不能成為真正的燕王,因而也就無法搬進王城。子之著急要行禪讓大禮,但大禮是國事,馬虎不得,必須擇吉日吉時在燕宮太廟進行。

    姬平回來得恰到好處,擇定的吉日是次日,吉時為卯時,這個是姬平一入燕境就得到密報的。

    姬平幾乎是旋進王噲的宮室,撲到王噲跟前,抱住他的大腿,長哭:“父王——”

    “平兒?”王噲顯然沒有料到太子會回來,吃一驚道。

    “父王——”姬平再哭。

    王噲扶起姬平,心情顯然很好:“你回來得正好,明日卯時,父王行禪讓大典,這可是千古盛事呢!”

    “父王,”姬平不哭了,擦把淚水,“平兒回來,就是懇求父王,取消這個大典!”

    “這怎么可以?”王噲責道,“為父已經(jīng)詔告天下了,將國禪讓于相國子之,怎么能言而無信呢?”

    “敢問父王,”姬平二目如炬,直射王噲,“您為何要讓天下?”

    “非讓天下,我只是讓燕國?!?/br>
    “您為何要讓燕國?”

    “為燕國福祉!”王噲應過,輕嘆一聲,“唉,平兒,你曉得的,燕國這些年,磕磕絆絆,走得不容易。燕人苦難多啊。好在有個賢人子之,有文韜武略,善于治國,燕國由他治理,必富強和諧,豈不是燕人的福祉嗎?”

    “父王,你不曉得子之的——”

    “寡人不曉得別人,難道還不曉得子之嗎?”王噲生氣了,截住他的話,“子之上陣殺敵時,你還沒出生呢!子之能做將軍,是你先太祖文公百里挑一選出來的。當年寡人隨蘇相國參與列國合縱,之后回燕。六國縱親之后,你先太祖駕崩,燕國內(nèi)亂,若不是子之將軍回救,燕亂不知何時結(jié)束。子之居大功而不驕,卻與家人住在一個草舍里,沒有傭人,沒有奴隸,其夫人做飯縫衣,打掃庭除,子之到家,也是什么都干。這樣的人難道不是賢人嗎?”

    “那是他專門做給父王看的!”

    “什么做給寡人看的?”燕王噲愈加生氣了,“寡人仰慕他,就在他家附近也購置一處草舍,天天看他這般。他在那兒一直住到不久之前,就是寡人即位之時。你做給寡人看看,能在那樣的草舍里,連住這么多年?再說,若無子之,寡人這辰光不定還在造陽呢!”

    “父王,”姬平急道,“縱使子之賢能,您也不能讓國呀!”

    “為何不能?”

    “因為,這個國不是您一個人的!”

    “不是寡人的,是誰的?”

    “父王,您之所以能當上燕王,坐到這個位上,因為您是太子,因為您是先王的骨血。同樣,平兒現(xiàn)在是太子,平兒是您的骨血,燕國您必須傳給平兒,而不是讓給其他人!您讓的不只是您的國,您也讓了我的國!”

    顯然,姬平提出的是個難題,燕王噲陷入長思。

    “父王,您就不要讓了。您就傳個旨,明天的大典暫時取消。待子之問時,您就說,先王給你托夢了,讓國不吉!”

    “亂講!”燕王噲橫他一眼,“先王沒有托夢,寡人卻說托夢,豈不是說謊嗎?豈不是欺先王嗎?豈不是欺祖嗎?”

    “父王——”

    “有了!”燕王噲截住姬平話頭,“寡人明天就對子之講,寡人只能讓寡人的這一份,就是今天的燕王,燕國太子依舊是你,有朝一日,子之再將燕國禪讓于你。燕國互相禪讓,豈不是好?”

    “不好!”姬平脫口應道。

    “為何不好?”

    “有兩大不好!”姬平語氣激動,“其一,燕國本無事,您這一讓,燕國必出事。其二是,父王讓賢,說明父王不賢。父王,您在燕國,何人說你不賢了?所有燕人都擁戴您,朝臣也都擁戴您。舉國都說您賢,您這讓了,豈不是向燕人說明您不賢了嗎?父王讓賢,不讓太子,而讓相國,豈不是說明太子不賢了嗎?”

    “寡人與子之孰賢孰不賢,寡人自己知道!”燕王噲亦激動起來,“子之能做到的事,寡人就做不到。譬如說,燕人的大敵是北胡,北胡世代與燕人作對,動不動就犯邊擾民,可在今天,子之一句話,北胡歸服,燕無損一卒,無傷一金,卻拓地千里。子之住草舍,自己打草鞋,種地養(yǎng)殖,自食其力,寡人就做不到。寡人問你,你能做到不?”

    “父王,你真是讓鬼迷住心了!”姬平幾乎是吵了,“北胡與子之本來就是串通一氣的,子之夫人是胡女,子之生母也是胡女,我全都打探清楚了!至于說住草舍,打草鞋,種地養(yǎng)殖,那都是他做出來的,是做給父王您看的,做給薊城人看的。如果不是,那么,當上相國后,他為何不再住那草舍?他為何不再打那草鞋?他為何連夜搬出草舍、住進相府?他為何急于搬進宮城?他為何——”

    “住口!”燕王噲聲音嚴厲,抬手指著他,“你……你這不孝之子!子之是先祖桓公之后,其父為先祖文公胞弟,是正宗燕室骨血。排起輩來,子之與先易王是同輩,是寡人阿叔,你該叫他祖爺,如何能說出這種不孝不忠之辭?”

    “父王——”姬平悲泣。

    “甭多講了!”燕王噲指向房門,“去吧,明日吉時到太廟列朝。你的太子之位,寡人明日一并詔告。此詔是要公示天下的,以子之之賢,將來一定會禪讓于你。你放心就是?!?/br>
    “父王?”姬平急了。

    “退下!”燕王噲再指房門。

    姬平含淚退出,在宮門外徘徊良久,徑投褚敏府而去。

    翌日辰時,燕國太廟門外車水馬龍,燕國朝臣各懷心情,絡繹走進太廟正門。為示隆重,子之特別邀請薊城各家貴族與鄉(xiāng)、里長老列席觀典。

    子之曉得,戲,要演就要演真切。既然沒走武路,文路是要走端正的。為此考慮,子之為這次千古盛典做了精心設計。

    整個大典,最難為的是樂舞。禪讓大典,樂舞是一定要表演《韶》的。

    《韶》也叫《大韶》,共分九章,由簫起韻,是以又稱簫韶九成,傳說是帝堯讓位于舜后,由舜任命一個叫夔的樂官來做樂制舞,以歌頌帝堯的美德及功勞。樂舞分作三個部分,為詩、樂、舞,協(xié)調(diào)如一,共作九章,亦叫九成。詩為歌頌帝堯的雅頌,由專人吟誦,樂有金、石、土、木、革、絲、竹、匏等八聲,分作鐘、磬、琴、瑟、管、笙、簫、鼗、鼓、柷、敔、鏞等多種器具,簫起,鐘導。單是鐘,就有六十四只,被編作上中下三層,上層為鈕鐘,共三組;中、下兩層則為甬鐘,亦各三組。其他樂器,也都陣勢浩大。

    整個《大韶》的詩、樂、舞三者,無不為彰顯并達成“聞樂知德、觀舞澄心、識禮明仁、禮正樂垂、中和位育”這一終極宗旨,是以要求,歌詞須文雅,舞步須古樸,曲調(diào)須平和,否則,大典就會失去莊嚴,流于凡俗。

    燕是召公的封地,原本有一套完整而成熟的禮樂班底,但在近百年來,禮崩樂壞,這套制度漸漸荒疏了。然而,子之卻是性急,任命鹿毛壽為大典司儀,要求樂坊在短短的十余天里拿出整部韶樂與大禮,逼得樂坊令寢食不安,沒命沒夜地組織全套班底演練。

    臨時舞臺搭建在太廟主殿前面的廣場上。廣場甚大,單是觀禮的席位就設置三千個,依方位擺出三千草席,分作幾個區(qū)域,王公貴族則按身份貴賤依區(qū)域就席,核心席位上還插有木牌,以免因坐錯席位而失禮。

    卯時整,正禮起始,簫聲起,鐘磬隨之,一人隨樂而歌,歌詞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共一十六字,據(jù)傳是帝堯傳給帝舜的治世要訣,也算是禪讓辭,被舜用作整個樂舞的主題辭。六十四名舞者,男女各半,女扮飛鳥,著羽裳,領舞者為鳳;男扮走獸,著獸皮,領舞者為龍。女跳羽舞,男跳干舞。羽舞者持龠(笛)翟(羽具),干舞者持戈矛。羽舞重于禮儀,干舞重于止戈。歌者反復吟唱那一十六字,每唱一字,樂起一韻,舞動一作。樂分九成,每一成三獻,每一獻歌唱兩遍,樂起三十二韻,舞動三十二作。韶樂九成,歌詞一樣,但吟唱不同,動作迥異。

    古《韶》大多失傳,大典上的這套《韶》樂,是由燕室樂坊臨時發(fā)掘出來又經(jīng)鹿毛壽改造而成的。由于準備時間倉促,歌、樂、舞三者未能充分演練,起樂之后,配合不夠協(xié)調(diào),中間甚至幾次中斷,整個過程磕磕絆絆,尤其是演至最后一成,“鳳來儀”,不知何處出錯,樂聲亂了,舞臺上頓時鳥獸混雜,亂作一團,樂坊令急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才算壓住場面。

    雖然如此,整個場面依舊震撼人心。

    《韶》樂演完,真正的禪讓主題才算開始,燕王噲身著王服,健步走上祭壇,祭拜天地四方,禱告列祖列宗,闡明他何以禪位于賢人子之,之后是歷數(shù)子之之賢,稱子之也是燕室骨血,堅信子之能給燕人帶來更大福祉。

    燕王講完,依照帝堯禪讓儀式的進程,受讓者子之布衣登臺,盛贊王噲美德,自謙德不配位,堅辭不受。

    王噲再讓,子之再辭。

    王噲三讓,子之三辭。

    這些都是提前排演好的戲本。

    就在王噲表演最后一次闡讓時,太子姬平放聲長哭:“父王——”

    姬平的哭聲打亂了儀式的莊重與靜穆。

    在場的所有人全看過來。

    所有人這也意識到一個事實,燕國還有一個未來的國君,太子姬平。姬平年滿十八,依照慣例是可以主政的,王噲若行禪讓,讓給姬平才是天經(jīng)地義!

    子之臉色煞白。

    其實,凌晨起來,燕王噲已經(jīng)對子之講了姬平的事,要求子之不得更立太子。子之滿口答應。在子之眼里,燕王噲?zhí)岢鲞@個要求,一定是與姬平事先討論好了的,這辰光太子長哭,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姬平這聲長哭也打斷了燕王噲行將結(jié)束的儀程。

    姬王噲手捧詔書的手在抖動。

    姬平再哭一聲父王,趨前幾步,跪叩于禪讓臺前。

    緊跟姬平的臣子紛紛跨出,跪在姬平身后。

    褚敏等部分朝中老臣也跨出來,跪在最后。

    更多的人跪下來。

    一直響著的音樂戛然而止,場面靜得出奇。

    燕王噲看向子之,目光求助。

    顯然,他不曉得如何應對了。

    眼見功敗垂成,子之急了,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起來,但腦海一片茫然。

    在這危急時刻,司儀鹿毛壽出來救駕了。

    “起樂!”鹿毛壽吩咐樂坊令。

    “起樂!”樂坊令大叫。

    音樂響起,依舊是《韶》。

    隨著音樂,司儀鹿毛壽朗聲長吟:“大道蕩蕩,天地玄黃;燕王姬噲,擇賢禪讓。賢人子之,燕人榜樣;文能治國,武可安邦;燕人擁戴,燕王青睞;群臣咸伏,天下敬仰。偉哉燕王,萬世流芳;大哉燕國,開來繼往……”

    音樂聲及鹿毛壽的長吟聲迅速將氣氛拉回禪讓儀式,所有目光再度轉(zhuǎn)向禪讓臺。

    “儀式下一程,燕王姬噲禪讓其位于新王姬之,交接王璽、王服、王冠!”鹿毛壽武斷中止王噲最后一讓的儀程,讓新舊二王直接交割。

    在所有目光的聚焦下,王噲拿起王璽,交給跪在腳下的子之,之后脫下王服、王冠,由下人拿走,同時接過給子之新制的王冠、王服,賜給子之。

    至此,禪讓儀式終結(jié),王噲下壇,站在臣位。

    新王子之手捧王璽,向天地四方各拜三拜,坐于王位,朗聲傳旨:“承蒙上天恩賜,太上王大德厚愛,禪讓其位于燕人姬之。自今日始,姬之誓于天地四方諸神,誓于列祖列宗諸靈,燕人姬之必為燕人福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看向鹿毛壽,“請司儀記旨:大赦天下,凡三年之內(nèi)犯禁之所有案犯,無罪釋放!”

    鹿毛壽朗聲應道:“臣記下了!”

    “記旨,”子之朗聲,“尊封前燕王姬噲為太上,依舊居于燕宮,不列朝!”

    姬噲拱手:“謝王恩封!”

    “再記旨,”子之看向太子姬平,“封前燕王之嫡長子姬平為太子,依舊居東宮,列朝!”

    姬平?jīng)]有謝恩,顯然并不領情。

    姬平從地上站起來,狠盯子之一眼,一個轉(zhuǎn)身,大步出場。

    跟從姬平的臣子一個跟一個站起,轉(zhuǎn)身走出。

    子之、鹿毛壽互望一眼。

    “禪讓大禮結(jié)束!”鹿毛壽宣畢,看向樂坊令,“奏樂!”

    樂聲響起,眾人在樂聲中離場。

    眼見木已成舟,太子姬平?jīng)Q心反擊。

    出得太廟,姬平?jīng)]回東宮,而是直入褚敏府,坐在府中守他回來。褚敏是先祖公時代的老臣,在燕國老臣中分量很重。

    沒過多久,褚敏回府,見到姬平,吃一驚:“太子?”

    “褚伯——”姬平撲嗵跪地,哭泣。

    這辰光,沒有什么能比眼淚更管用了。

    “太子,快快請起!”褚敏扶起姬平,將他讓到主位,自己坐于陪席。

    “褚伯,”姬平抹把眼淚,盯住褚敏,“父王昏頭,中jian賊jian計,致使燕國落入jian人之手,姬平人弱力微,苦勸不止,實無奈何,這來懇請伯父,望伯父看在先祖文公面上,助小侄一臂之力,誅殺jian賊,還我大燕清平政治!”

    “唉,”褚敏長嘆一聲,“子之非同他人,在燕地根基深厚,尤其是在軍中,三軍諸將多是其部屬。再說,子之本為桓公之后,有王室骨血,今朝你已看出,王公貴胄中有不少是支持他的。這些都還不是事兒,最棘手的是你父王,深諳儒道,一意先王至圣,更受鹿毛壽慫恿,誠心禪讓其位于子之,使他在名義上是合法的。太子縱使不服,恐怕也難施展啊!”

    “褚伯,”姬平握拳,“小侄曉得他是合法的,但他再合法,也沒有小侄合法。小侄已經(jīng)十八,可以立事了,對宮中之事也看明白了。褚伯呀,其他人或許不知,您當曉得,自先祖文公駕崩以來,燕宮里面,是血風腥雨??!就小侄所知,先祖文公從蘇相國合縱,一路上好端端的,回到薊城卻突然駕崩。先祖易王也是好端端的,說崩也就崩了。別的不說,先祖易王之崩是小侄親眼看到的。先祖易王厭惡父王,將父王謫發(fā)北地造陽,欲立子職為太子,遭蘇相國反對。蘇相國前腳剛走,先祖易王就崩了。先祖易王駕崩時,小侄就在東宮。子之被先祖易王嚴密看守,為何突然出現(xiàn)在宮中?我敢說,先祖易王之崩,一定為子之與鹿毛壽合謀所害!”

    作為老臣,褚敏一路經(jīng)歷過來,曉得姬平之言句句屬實,再出一聲嘆息。

    “伯父,”姬平接道,“先祖崩后,父王被子之稀里糊涂地扶上王位,對子之自然充滿感恩,朝中大小事務皆聽于他。父王名為燕王,實則是個傀儡。子之為相,大權獨攬,越發(fā)想得多了。他與蘇相國之弟蘇代結(jié)為親家,在小侄奉王命使臨淄時,他讓蘇代陪同。初時小侄不以為意,到臨淄之后,小侄才漸漸看明白,將我想法講給舅爺,就是方今齊王。舅爺這才留下我,打發(fā)他走了?!?/br>
    褚敏心里一動,盯住姬平:“燕國之事,齊王知否?”

    “知曉。小侄得到密報,立即趕到齊宮,稟報舅爺了。”

    “齊王何意?”

    “舅爺氣極,大罵父王,說齊國為我父王cao碎心,誰想他扶不起來,這又把燕國……唉,褚伯呀,想到我祖后,舅爺眼淚都出來了,說我祖后死得冤,是死在我父王手里。祖后把一切都告訴舅爺了,舅爺他……恨哪!”

    “唉!”褚敏長嘆一聲。

    “舅爺心不甘哪?!奔浇拥?,“舅爺已經(jīng)發(fā)兵三萬,這辰光應該到河間了,主將是田文,說是這三萬大軍聽憑小侄調(diào)遣。這且不說,舅爺另給小侄足金三百鎰,用作酬報。舅爺說,燕國不能落到子之手里。子之通胡人,他會把胡人引進中原,禍害燕室!舅爺還說,三百鎰只是讓小侄先用,只要小侄有心奪回燕國,舅爺全力支持。燕國是齊國的北方屏障,燕國不寧,胡人入侵,齊國就會不太平,因為河間的大片草地是胡人最歡喜的?!?/br>
    褚敏陷入沉思。

    “殿下,”良久,褚敏抬頭,“你真的想奪回王位?”

    “它本來就是小侄的!”姬平伸出仍舊包扎著的斷指,“此指是我在舅公前斬下的,小侄對天盟誓,不誅jian賊,小侄就如此指。褚伯,您若不信,小侄這再斬一只給您看!”伸出旁側(cè)一指,就要拔劍。

    “殿下使不得!”褚敏攔住,又想一時,朝姬平拱手,“臣褚敏愿助殿下!”

    姬平又要叩首,被褚敏攔住。

    “只是,”褚敏盯住姬平,“眼下賊人剛剛得位,士氣正熾,又有你父王在后支撐,起事沒有勝算。臣之意,殿下須掩飾敵意,表面順從,伺機而動。另外,殿下目前實力不足,子之曉得臣是殿下的人,把臣的權力已經(jīng)削奪。不過,有一人或可聽臣,助殿下一臂之力。”

    “何人?”

    “將軍市被?!?/br>
    “市被?”姬平不可置信了,盯住他,“他是jian賊的人!”

    “不完全是?!瘪颐魬?,“市被是臣內(nèi)侄,叫臣姑父。臣主鎮(zhèn)武陽時,市被投臣帳下,屢建奇功。臣觀他是個人才,但作為外甥,在臣帳下不便升遷,有礙他的前程,遂將他薦予子之。市被有正氣,敬佩子之謙遜儉樸,有正義感,但近日聽他言語,似對子之有所不滿。殿下若是欲謀大事,臣可前往游說,此人或肯聽臣?!?/br>
    “若此,”姬平不無興奮,拱手,“大事可定矣!”

    蘇秦想在禪讓大典之前趕到薊城,是以催促飛刀鄒快馬揚鞭,一路上起早貪黑,披星戴月。連續(xù)數(shù)日下來,劇烈的顛簸與失眠終于使蘇秦承受不住,在趕至燕地武陽下榻時,剛從車上下來,就兩眼一黑,跌倒于地。

    姬雪嚇壞了。好在這兒是姬雪的地盤,人緣皆熟,迅速讓春梅叫來疾醫(yī),診過,說是并無大礙,只是氣血過虛。疾醫(yī)開上湯藥,囑咐蘇秦臥榻休息,萬萬不可坐車驅(qū)馳。

    姬雪不假思索,將蘇秦直接帶回她的別宮,使人前往薊城打探消息。然而,打探消息的人尚未出發(fā),已有墨者從薊城方向急趕過來,說是禪讓大典就在今朝,已經(jīng)結(jié)束,子之正式受位,與燕噲一起入住燕宮。

    待蘇秦稍稍回過氣色,姬雪將薊城的消息約略講了。

    “唉,”蘇秦嘆道,“緊趕慢趕,依舊遲了。全怪我,在趙王告訴我的那日,就該來的。當時卻沒想到?!?/br>
    “你又不是神,哪能什么都想到的呢?”姬雪安慰一句,給他個笑,“這樣也好,我們就在這別宮小住一陣,一則觀望情勢,二則休息幾日。這些日來,莫說是你,我也累了。”

    “是我連累你了!”蘇秦給她個苦笑。

    “瞧你說的!”姬雪嗔他一眼,“有你在身邊,我心里踏實呢?!敝赶騽e宮,“在這兒住得久了,到別處不適應,今朝回來,感覺就像回到家里一樣。后悔沒把菲菲帶來!”

    “嗯,”蘇秦應道,“怕是我久住不得?!?/br>
    “為啥?”姬雪急了,“這辰光沒人管得了我們!”

    “人管不了,天地鬼神呢?”蘇秦看向窗外。

    那個方向,是文公的陵園。

    “蘇子,”姬雪應道,“我曉得你講的什么。那些日里,我把什么都對先君訴說了。我沒有對不起他,他曉得的。他托夢予我,只要我開心,他就安心。燕人與周人不同,他們的北邊是胡人,世代交往,入鄉(xiāng)隨俗了,宮亂是常有的事,先君繼位時就納了先桓公的幾個妃子。不瞞你說,先君在時,姬蘇就想著我,幾番調(diào)戲,被我斥走。先君走后,姬蘇越發(fā)放肆,逼我屈從。若不是你及時救場,我就……”

    “雪兒!”蘇秦伸出手,握住姬雪,“待這個世界好一些,我……娶你!”

    “這個世界會好嗎?”姬雪的聲音很輕,幾乎是呢喃。

    “我……”蘇秦的眼睛緩緩閉上,嗓眼里擠出一個聲音,“不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