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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清甜的香氣在舌尖彌漫,周岐順著徐遲的視線遠眺。 赤山山頭籠罩的瘴氣厚重如凝固的墨水,散發(fā)出不祥的氣息。 不多時,空中飄起毛毛細雨。 眾人一哄而散,全都進屋躲雨。 徐遲一路默默無言地往后院走,周岐跟著他,姜聿怕這雨有問題,糟蹋了他的秀發(fā),拒絕跟來。 “你去魚塘找那小孩兒嗎?”周岐光頭的不怕雨淋,胡亂抹一把臉,“你身體這么弱,淋雨感冒一命嗚呼怎么辦?” 徐遲沒答,悶頭走路。 雨霧逐漸打濕衣裳,周圍景象因天地間升騰起的霧氣變得朦朧模糊,周岐嘖一聲,飛跨一步掠至徐遲身前,彎腰抱腿扛人起身,就像訓(xùn)練時扛沙袋,一氣呵成。 徐遲整個人騰空,只來得及發(fā)出一個字:“你!” “你什么你?”周岐拔腳狂奔,“你走得太慢,無限延長了淋雨的時間,乖一點,別蹬腿,回頭再把你給摔著。” 他說著,還大力拍了一記徐遲的屁股。 徐遲身體一僵,整個人都被拍懵了,咬牙切齒地從唇間擠出因顛簸而破碎的話語:“周岐……你夠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 最終徐遲被安放在池邊涼亭的石凳上,雖面無表情,但他攥緊的拳頭暴露出他此刻想殺人的心情。 周岐熟視無睹,在他對面嬉皮笑臉地坐下:“不好意思,跑得快了點,你沒被顛暈吧?” 在徐遲眼里,周岐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 徐遲不與死人對話。 “沒被顛暈的話,那就說聲謝謝我聽唄?!敝茚么邕M尺。他發(fā)現(xiàn)逗弄徐遲很好玩兒,他就喜歡看別人那種明明很生氣但又不能拿他怎么樣的眼神。欠的。 徐遲拿他當(dāng)空氣。 “說真的,我懷疑你這人自閉。”得不到回應(yīng),周岐自言自語起來也很起勁,“聽說自閉患者有社交障礙,言語交流障礙,也感受不到別人對他的好意,成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在某些方面又確實很聰明,天賦異稟。聽聽,這描述,簡直為你量身定制?!?/br> 徐遲半晌沒說話,沉淀來沉淀去終究沒忍?。骸澳悴抛蚤]。” “喲,不閉了,又想開啦?這是多隨心所欲的霸王花啊。” 徐遲于是徹底不想開口了。 經(jīng)過接觸,他慢慢地也能摸清周岐的天性——這就是個沒事嘴欠有事手欠還極度擅長變臉的戲精。 但周岐顯然不這樣想。 “說認真的,你沒有之前熱情了?!敝茚⒅戳撕靡粫?,裝出一副你是我好兄弟我跟你掏心窩子說話的真切樣兒,“雖然你從來也沒熱情過吧,但這兩天你開口的次數(shù)有越來越少的趨勢。怎么了,說說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兒?因為那個頭發(fā)不知道是綠還是藍的神棍丫頭?” 他還記得丫頭說,徐遲無父無母無妻無子。 那豈不是孑然一身? 當(dāng)時他心里咯噔一下,他一外人乍聽之下都難免不適的話,當(dāng)事人居然還云淡風(fēng)輕地笑了笑…… 但其實還是在意的吧? 不然事后不會持續(xù)不高興。 徐遲抬眼,抿起唇,有些驚訝于周岐精準感知他人情緒轉(zhuǎn)變的能力。 這人表面上的大大咧咧全是偽裝,內(nèi)里實則細膩且敏感。 那一秒,周岐看著徐遲黑沉的眼睛,覺得有戲。 就在他差點以為悶葫蘆即將對他打開內(nèi)心世界的時候,對面慢悠悠飄來四個字。 “與你無關(guān)。” 周岐:“……” 作者有話要說: 周岐:我與我家小遲遲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嗯,手感不錯。 第20章 哥以后讓著你 話不投機半句多,說的可能就是他們二人。 雨越下越大,池塘里的浮萍被打得東倒西歪,風(fēng)卷著枯葉刮過水面,魚兒潛入水底。 他們來的不是時候,下雨天,朱文譽應(yīng)該不會出來。 亭子四處透風(fēng),徐遲濡濕的發(fā)絲貼在面上,空洞的目光落在滿是槍繭的掌心。 周岐也不發(fā)一言地端坐著,他在靜靜地等待,讓徐遲坐著思索,讓真空的寂靜發(fā)酵。這種真空遲早都會勾出一些東西,像是半真半假的傾訴,或帶有某種隱喻色彩的題外話。但徐遲打破沉默時,卻是在近乎真誠地發(fā)問。 他問:“外面的世界現(xiàn)在是什么樣?” 周岐眼皮一跳,繼而故作漫不經(jīng)心地打了個哈欠:“要看你問的是哪方面了。” “太平嗎?”他平板的語氣里帶出點期切。 周岐譏諷地扯了扯嘴角:“要是太平盛世,你覺得會出現(xiàn)這個見鬼的魔方嗎?只有在什么時候,這些人能為所欲為,一下子制造出這么多起人口失蹤也濺不起什么像樣的水花?” 徐遲愣了愣,蠕動嘴唇:“戰(zhàn)爭?!?/br> “二十年內(nèi)戰(zhàn)?!敝茚抗饣薨?,語氣不自覺沉了下來,“當(dāng)年天合政府垮臺,留下很大一個爛攤子,幾個主流黨派,各個都想分一杯羹,無休止的談判打仗議和背叛,導(dǎo)致各區(qū)法紀崩壞,人口外流,GDP大幅下降,恐怖主義橫行,這個國家就快完蛋了。” 徐遲墨色的瞳孔顫動,幾次舌尖抵著上顎想詢問具體細節(jié),都被滅頂?shù)氖蚧厝ァ?/br> “想出去?”周岐冷笑,帶出點不易察覺的苦澀,“魔方里是吃人的地獄,外面就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