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馳神色堅(jiān)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門框的棱角抵在身后，觸覺堅(jiān)硬冰涼，項(xiàng)婷看了他一眼，飛快的越過他，抓起油壺，兇猛的往鍋里倒，油滑的液體沖撞到鍋底大部分又被反彈，濺了出來。

    章馳跨步上去，一只手握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關(guān)掉煤氣灶，氣流在胸口間起伏，手上用了些力奪下她手中的油壺，提高了聲音喝了她一聲，“項(xiàng)婷！”

    項(xiàng)婷的手有些發(fā)麻，有些痛，可心里的疼痛更甚，不想再看見他，就想轉(zhuǎn)身往外面沖。

    手再次被他握住，“你鬧夠了沒有！”低頭看到她的白嫩的手指上紅了一片，他拇指在上面輕輕揉了下，語氣也平緩了些，“為什么鬧脾氣？我只是想讓你學(xué)著自立一點(diǎn)……”

    “你就不管我了嗎？你有了女朋友就不要管我了?！彼穆曇魩е煅?，長長的睫毛上粘著晶瑩的水珠，“那我也不學(xué)，就不學(xué)！”

    章馳有點(diǎn)苦笑不得，他突然變得極有耐心，“不會不管你，但是總有一天我要離開，你也會離開，我們會長大?！?/br>
    這下她哭的更兇了，一邊抽噎一邊含糊的說著：“我不要離開……也不想讓你離開……嗚嗚，還有，我……我討厭她……”

    “討厭誰？”章馳抽了張餐巾紙遞給她。

    項(xiàng)婷愣了一瞬，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什么，只用力擦了一下眼睛。

    看她擦完舊的，新的又流下來，章馳干脆一整包拿在手里，一張接一張的往她手里送，印象中她從來沒哭的這么兇過，她一直懂事又安靜。

    可是眼下她纖弱的肩膀不停的顫動，眼睛哭的紅腫，鼻子一下一下的吸著，明明是極其狼狽，卻也是楚楚動人，頗有點(diǎn)梨花帶雨的模樣。

    她悄悄的長大了。

    他又抽出一張紙捏住她的鼻子，“擤一下，臟死了！”

    項(xiàng)婷頭一歪，甩開他的手，自己捏著紙巾用力擤了一下，然后把紙揉成一團(tuán)扔到垃圾桶，還是不跟他說話。

    章馳沒再理她，自己又回到廚房，重新煎起了雞蛋。

    外焦里嫩的溏心蛋放到她的面前，還有一杯牛奶。

    她似乎還在生氣，但吃的很認(rèn)真，嘴巴微微的一張，然后再合上，只看到唇齒輕輕的動，卻沒有一點(diǎn)聲音，吃完一口，又拿起牛奶。

    他知道她不喜喝牛奶，但每次還是會喝完。

    她頭微微仰著，粉嫩的嘴唇緊貼在透明玻璃杯的邊緣，牛奶纏綿的在杯中徘徊，然后才緩緩流到嘴中，那固執(zhí)的一滴粘到她的嘴唇上，她伸出舌舔了一下，然后抿抿嘴唇。

    章馳若無其事的夾起雞蛋，兩口塞進(jìn)嘴里。

    中午吃完飯，項(xiàng)婷和同學(xué)去外面的店里買飲料。

    校外最近的這個超市比較大，零食、飲料和文具種類齊全，學(xué)生幾乎都來這里買東西，午飯時間，人很多。

    項(xiàng)婷和同學(xué)站在對面的路口等綠燈，看到了超市門口章馳，校服的褲子又短了些，被他穿成了七分褲，上衣的拉鏈拉開了，里面是一件純白的t恤，他手里正擰著一瓶果汁。

    她臉上一喜，剛要開口叫他，卻看到他擰開瓶蓋，將果汁往身后遞。

    遲蔚接過果汁，眉目含笑，走到他的身邊，順勢挽住他的胳膊。

    項(xiàng)婷轉(zhuǎn)開視線，歪頭跟同學(xué)說還有作業(yè)忘交了，匆忙的轉(zhuǎn)身離開。

    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她腳步飛快，最后幾乎跑了起來，可是無論她怎樣抵抗，頭腦中始終浮現(xiàn)著他們挽手的畫面，她兩只手用力拍了拍腦袋，卻拍不掉。

    章馳看著挽著自己胳膊的手，不知是不是因?yàn)槿颂啵瑴喩矶疾蛔栽?，胳膊上的觸覺就異常明顯，終于他接著掏錢付賬的動作，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仿佛籠中的小鳥重新獲得了自由，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也許他只是不習(xí)慣在人前太過親密，他這樣想著。

    放學(xué)之后，章馳照例在校門口等項(xiàng)婷，她偶爾會晚一點(diǎn)過來。

    斜陽西照，地面仿佛被撒上了一片金粉。

    他的影子被拉的極為修長。

    等了好久，還不見她的身影，偶爾有兩三個初中生走過，穿著和她相同的校服。

    他問他們初一三班放學(xué)了沒有。

    他們說同學(xué)們幾乎都走光了。

    他眉頭皺了皺，轉(zhuǎn)身想往初中部走，剛走出兩步，聽到身后傳來吵鬧呼喊聲。

    “有人落水了！”

    “有個女孩掉河里了！”

    章馳腳步驟停，身子頓了一瞬，立刻轉(zhuǎn)身往河邊跑。

    女孩，落水！

    是不是他早上太嚴(yán)厲了，她哭的那么兇。

    腦子里又出現(xiàn)她發(fā)燒昏迷中的樣子。

    項(xiàng)婷！

    他不敢再想下去，飛快的往河邊人群聚集、熙攘的地方?jīng)_去。

    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河里有個點(diǎn)在動，跑近了，只看到一抹青色在水中掙扎，她們校服的顏色。

    他顫抖著手脫掉上衣，胡亂的踢掉鞋子，猛的跳了下去，濺起大片水花，河岸有些高，他這樣跳下去應(yīng)該是有些疼的。

    早春的河水也很冰冷。

    這些他卻感覺不到。

    快速拍打著河水朝著她游過去。

    眼看著她漸漸沒入水中，水面上泛起了漣漪。

    他深吸一口氣沉入到水中，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朝著下落的身影靠近，終于抓住了她的衣服。

    拖著她的身體浮出水面，他已沒有了力氣，好在又有幾個人跳下來幫著他把人拖到了岸邊。

    他被人拉上了岸，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突然直起身顧不得站起來，撐著胳膊超她爬過去。

    有人正按壓著她的胸部，準(zhǔn)備坐人工呼吸。

    他把那人推開，自己跨坐到到她身上，吸一口氣，低頭！

    快碰到她的嘴唇時，他猛的停住了！心猛烈的跳動起來！

    不是她！

    他立即推開，一臉歉疚的朝剛才做人工復(fù)蘇的人說了聲對不起，然后示意他繼續(xù)。

    那人只當(dāng)他因?yàn)榫热梭w力不支，沒有理會他，立刻去救助那個女孩。

    章馳踉踉蹌蹌的撥開人群，朝家里跑去。

    就那樣赤著腳、光著胳膊，飛快的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