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他將人打橫抱起,義無反顧地向前走。 背后是通天的火光,前方是他們回家的路。 …… 回到了家,已經(jīng)快到卯時。 沈長寄將她身上的兩件披風(fēng)都脫下,扔到地上。 “你……先去睡吧。” 他后退了兩步,離她遠(yuǎn)了些。 謝汝眼疾手快地扯住他衣角,同時逼近兩步,“那你呢?” “我……去沐浴,換身衣服?!?/br> 他步步后退。 “然后陪我睡覺嗎?” 她繼續(xù)緊逼。 沈長寄被逼退到門口,他背靠著門板。 “然后去上朝?!彼f,“我很臟,你離我遠(yuǎn)些?!?/br> “唔……不行哦,不許去?!?/br> 沈長寄微怔。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將濺到臉上的兩滴血抹掉,身子靠了上去,緊貼著他緊實的胸膛,像是不知道他身上沾了血。 她軟著聲音,撒嬌道:“今日不要去上朝了,好不好?!?/br> 一邊說著,兩只手指夾住他的袖口,搖啊搖。 沈長寄:“……” 他僵著身子,不敢動,任由她在心口的地方蹭啊蹭。 “好不好嘛?” “……好。” “一起去沐浴,好不好啊?” “好?!?/br> “待會陪我睡覺,我好困。” “好。” 她說什么,他都只有一個“好”字。 清洗完畢,換了干凈的衣服,沈長寄敞著衣裳坐在榻邊。潮濕的長發(fā)散在肩頭,他無暇顧及,眼睛黏在謝汝的身上,看著她忙里忙外,拿著一條臉帕走了過來。 “我?guī)湍悴令^發(fā),擦干再睡?!?/br> 沈長寄定定看了她半晌,幽深的眸子里盛滿了叫人難以招架的專注。 頭上一沉,她將帕子蓋了上去,動作輕柔,嗓音溫和。 “擦干才可以,莫要亂動?!?/br> “嗯?!?/br> 屋子里只剩下了簌簌摩擦的聲音,無人開口說話。 沈長寄默默地想著,她都看到了吧,她怎么想他的? 會不會覺得他是個瘋子…… 不敢問,不敢提,怕一說了就會得到叫人難以承受的答案。 有時候自欺欺人真的可以叫人活得更輕松幸福。 擦干了頭發(fā),平箏端上來兩碗湯藥。 “喝掉它,驅(qū)寒的。” 他們一人一碗,沈長寄只掃了一眼藥碗便果斷地一飲而盡,眉頭都沒皺一下。 謝汝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苦得險些掉淚。 湯藥咽下,沈長寄往她嘴里塞了一顆蜜餞,手指上沾了藥汁。 她抬眸嗔了他一眼,拿出帕子給他擦干凈,小聲抱怨:“大半夜的跑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凍死我?!?/br> 沈長寄一聽就慌了,手?jǐn)[了擺,急忙想解釋,謝汝卻背過身,“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她擺好兩個枕頭,先一步進(jìn)了被窩。 男人頓了下,動作緩慢地在她身旁躺下,見她沒不讓自己躺下,才放心地蓋上了被子。 他直挺挺地平躺著,閉上了眼睛,腦子里仍是亂亂的,前世的畫面一股腦地涌進(jìn)大腦,瘋了一樣地朝他灌輸那些已經(jīng)被遺忘的記憶。 突然,肩膀被撞了一下,隨后腰間一緊,懷里多了個溫?zé)岬膵扇恕?/br> 她從鼻腔里擠出了聲音,“我冷?!?/br> 他立刻收緊了手臂,將人牢牢裹在了懷里。 ……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shù)暮粑呌谄骄?,謝汝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輕手輕腳地從男人懷里爬了出來,換好了衣服。 她走出房門時,陽光正好。 平箏陪著她往華府走,有些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臥房,“夫人,大人不會醒嗎?” “不會。” 那碗驅(qū)寒的湯藥中加了些叫他安眠的藥物,就讓他好好地睡到日落吧,睡一個沒有噩夢的覺。 臨近傍晚,謝汝從華府出來,回到了家,沈長寄果然還沒有醒。 她脫了鞋襪,又鉆進(jìn)了被窩,靠在他的頸窩里,支著頭,就這么看著男人的睡顏,眼睛眨得很慢,怎么看都看不夠。 她腦子里又過了一遍華老夫人說的話,對于昨夜發(fā)生的事有了大概的猜測。 她死后的事情她無從知曉,但能叫他如此痛苦的,一定與他自己有關(guān)。 沈長寄悠悠轉(zhuǎn)醒時,對上她含笑的水眸,也無奈地笑了下。 “都問清楚了?”他說。 謝汝微訝,“你都知道?” “嗯?!?/br> 喝藥時便知道藥里有東西,他還是喝了。 困意猛烈地襲來時他便在那一瞬間了然了全部。 “疼嗎?”她突然問。 沈長寄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謝汝垂眸,挑開了他的前襟,手指按上心口那一處傷疤。 “肯定很疼,心頭血啊……” 她的氣息亂了,聲音有些抖。 “阿汝,你都知道了,那你還……要我嗎?昨夜你都看到了,我不正常,我連自己的父親都?xì)?,你……還要我嗎?” “可你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br> 她帶著哭腔說道。 世人都說他冷情,說他沒心,她一想到這些,心口就撕裂了一般地疼。 “你是因為我才死的,這是我應(yīng)得的?!?/br> 謝汝哭著一口咬上他的唇。 她用力咬,咬出了血,他卻縱容著,手撫著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拍著安撫她。 “什么應(yīng)得的?你混蛋!” “我是混蛋?!?/br> “嗚嗚,不對,你是我夫君?!?/br> “好,我是你夫君?!?/br> “我要你,我這輩子要你,下輩子還要你?!?/br> 沈長寄拍著她的手頓住,停在空中,好久都沒落下。 他眼眶微熱,輕輕哽咽著嘆了口氣,“好?!?/br> 手落下,沒再抬起,貼在她的后背上,貪戀著衣衫下面的溫暖。 “阿汝,我不知能活多久,總覺著像我這般逆天而為之人,沒幾天好日子過。死,我不怕,我怕沒有下一世,怕的是不能再一次重來?!?/br> “我本是靈魂殘破不全之人,于我而言,生死不足一提,可阿汝,沒有你,我還是我嗎?” 他的靈魂和心都系在她的身上,他不是他,唯有他們相遇,才能拼湊一個完整的自己。 謝汝擦擦眼淚,將昨夜又系到她脖子上的掛墜摘下,給他帶了回去。 兇巴巴地:“沈長寄,你再還給我,我就回娘家!” 想到她沒有娘家,又改口道:“我回柳家住去!你看著辦!” 沈長寄立馬攥緊吊墜,把紅繩系的牢牢的。 她滿意地靠了回去,唇貼上他心口的傷疤,憐惜地磨著那一寸傷痕。 “對了,夫君,你何時喜歡上我的?我說這一世?!?/br> “嗯……大概是在慈明寺,第一次見到你,像是失了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