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謝汝看了自家夫君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對著掌柜的和顏悅色道:“這有幾味藥材,勞煩掌柜找一找?!?/br> “哎,好說好說?!闭乒駨澲舆^,“您請坐會,馬上便好。” 沈長寄給她緊了緊披風,拉著她到一旁坐下。掌柜的將藥方看了一遍,便放在了臺子上,去到藥柜前取藥。 此時打門外進來一人。 “岳師傅,我又來啦?!?/br> 掌柜的回頭一看,見是一身穿茶白色金絲暗紋團花長袍的年輕公子走了進來。 羊脂玉的簪子將發(fā)束起,俊朗清秀。腰間掛著制作精良的絕品無價玉石,臂彎卻挎著個與他氣質(zhì)全然不符的竹籃子。 岳掌柜笑了,“喲,二公子又來了,今兒要些什么?” “還是老樣子,不過劑量變化了些,喏,方子我放這了?!?/br> 岳掌柜大笑著轉(zhuǎn)回頭,“你也真是,死磕那一個藥方。成,二公子稍等,待我將客人的藥材備好就給你拿。” “沒事兒,我不急?!?/br> 那年輕公子是個待不住的性子,將竹籃子和藥方一起放在柜臺上,便在藥房里轉(zhuǎn)悠了起來,他揚著頭,看著墻上的書畫,轉(zhuǎn)悠來轉(zhuǎn)悠去,便看到了角落里坐著的兩個人。 他腳步微頓,收了懶散的做派,攏了攏袖子,文雅地對著二人揖了一禮。 沈長寄漠然回視,謝汝淡笑著微微頷首。 年輕公子被沈長寄那一眼凍了個夠嗆,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走回原處。 他人老實地待著,目光卻四處尋摸,視線不經(jīng)意間落在了謝汝的那張方子上。 他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慢慢收斂,身子探了過去,整個人就要趴在臺子上。 “這……這……”他震驚地說不出話。 眼前的方子突然被掌柜拿走。 “大人,您的藥?!?/br> 掌柜的笑著將東西送了回去。 “不是,等等!” 方子剛被謝汝接到手上,那公子便沖到了近前,伸手就要去奪。 咻——!! 冷刃半出鞘,寒光一閃。 年輕公子身形一頓,雙手上舉。 沈長寄冷聲道:“放肆?!?/br> “對不住,對不住,那個……我能再看一眼嗎?”那公子神色哀求,“就一眼?!?/br> 謝汝伸手,將沈長寄拔開一半的劍按回了鞘中,“無妨?!?/br> 她將藥方遞了出去。 那人忙不迭接過來看,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方子誰開的?這簡直就是胡鬧!” 他氣急敗壞,指著幾味藥材,“這個,還有這個,怎么能放在一起呢!” 謝汝奇怪道:“此二藥材并不在十八反十九畏中,更何況醫(yī)書上寫著它們都作同樣的用處,有同效,我試一試?!?/br> “這是你寫的方子?!” “是我。” “醫(yī)書上寫的是這個方子?這幾味藥也有?!” “沒有,是我添上的?!?/br> 書籍是殘卷,缺了幾味藥材,她總要一個一個試過才知。 那公子氣得七竅生煙,“胡鬧!書上沒寫怎么可以亂加?!” 掌柜的見他實在激動,沒忍住插了句嘴,“二公子,您不也是反復在試一個方子?與人家做的是同樣的事啊?!?/br> 那位“二公子”厲聲道:“這怎會一樣?我用的藥材都是書上寫了的,只不過是劑量上那字跡模糊了,我才會反復試驗,可這位姑娘,竟敢私自添加藥材,就不怕出現(xiàn)意外,將人治死嗎?” 謝汝皺眉,“我自會反復確認過,才會用在病人身上,不會……” “你是哪家的藥童?你師傅是誰?!看你年紀也不大,膽子倒是不小!” 謝汝也冷了聲音:“你又是何人,在這里指手畫腳。” 掌柜的擦了擦額角的汗,有意調(diào)停矛盾,“這位是華府二老爺家的公子,他是個醫(yī)癡,您別……” 華二公子卻是不想聽掌柜的啰啰嗦嗦,他自顧自說道:“才讀了幾年醫(yī)書便張狂至此?我還從未見過幾個敢擅自修改藥方的人?!?/br> “看你衣著體面,應(yīng)是高門大戶里的姑娘。女子就該嫁人相夫教子,若真有才學與抱負,大可入朝為官,起碼不會戕害人命,這行醫(yī)可不是人人都做的了。” 他見謝汝年輕,穿得又華貴,便先入為主,覺得她是個醫(yī)術(shù)不精瞎折騰病人的。 謝汝氣得渾身發(fā)抖。 “你說我戕害人命?你……” 沈長寄將謝汝拉至身后,一把揪住那公子的衣領(lǐng)。 “你干什么?!” “再口出狂言,我叫你永遠開不了口。” 掌柜的就差跪下了,“大人您息怒,息怒,對不住了夫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和傻子一般見識,您慢走,改日登門致歉,對不住對不住?!?/br> “誰是傻唔唔……” 掌柜的一把捂住二公子的嘴,把人往后拖,賠著笑臉。 謝汝氣得眼圈發(fā)紅,看也不看他們,低著頭跑了出去,沈長寄連忙追上。 待人走遠,掌柜的將人放開。 “你攔我做什么?”華二公子不悅地理了理衣衫。 岳掌柜惋惜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英年早逝躺在棺材里的新鮮尸體,“你可知那二位是何人?” “何人?” “那是首輔和他的夫人?!?/br> 華二:“……” “首輔大人你聽說過吧?” 華二:“……” 他能沒聽過嗎。 岳掌柜摸了摸他的頭,“快回家去吧,別瞎晃悠,省的被人暗殺了?!?/br> “…………” “……告辭?!?/br> 第62章 (二更)登門致歉。…… 謝汝憋了一肚子火回到了家。 平箏在院里澆花, 她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起身的功夫,只來得及感受到一陣涼風從她身邊掠過, 以及一道怒氣沖沖的背影。 沈長寄跟在那背影后頭,低聲哄著。 “慢些, 慢一些, 別摔著?!?/br> 平箏:“……” 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看著空無一人的院子, 撓了撓頭,回過身, 繼續(xù)澆花。 臥房中, 謝汝坐在榻上,氣得胸腔劇烈起伏著。 “他說他是誰?” 沈長寄順著她的后背,“華家的二公子?!?/br> “華家, 華家!”謝汝氣得直捶沈長寄的胳膊,“魏夫人那么好的人, 怎么有這樣的侄兒?!” “不氣不氣,我去華家,將那小子揪出來打一頓?” “魏夫人與我們有恩, 若不是她將我?guī)нM宮與你見面……”謝汝委屈得不行, “看在她的面子上, 我也不能將那人如何……” “我悄悄的,叫人拿麻袋套了他的頭,他不知道是我們做的?!?/br> 沈長寄將她抱緊, 哄孩子似的。 “算了, 我不與他計較。”謝汝揪著男人的衣領(lǐng),郁悶道,“我就是氣他看不起我, 女子怎么了,我雖然沒有老師教,但我讀的書肯定不比他少啊,我也沒亂來,那是一條人命,我又不是國師大人那種愛兵行險招的人,我尋的都是穩(wěn)妥的法子,他怎能這么說我……” “我看他才是不懂裝懂,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有老師了不起嗎?也不知他老師是誰,得了這樣一個張狂的徒弟,不得氣死?!?/br> “我從小跟在慈明寺的師父們身邊,也學了不少東西,我也給不少人瞧過病的,我不是什么一竅不通只知道蒙人的庸醫(yī)……” 沈長寄聽著她滔滔不絕地念叨那人的話,心想著這仇定要幫她報了。他的夫人被人當面欺負成這樣,他是死了才會將這口氣咽下。 若不是她方才攔著,那人說不到兩句,便已身首分家。 只是此人身份特殊,華氏確實對他們夫婦二人有恩,這人的命要不得,可也少不了稍稍懲戒一番,以示警告。 趁著月黑風高,沈長寄拎著劍,出了沈府,繞過一條街,到了華府的大門外,輕身一躍,跳上了房頂。 他尋到了華二公子的臥房,輕輕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沈長寄原路折返回了家。 徒留一個被捆在柱子上,被堵上了嘴的華二,生無可戀地在房中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