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他要完了,他悲涼地想著。 不管了,總不能原地等著。 楚隋安心下一橫,賭了個方向,駕馬狂奔。 “嗤——” 沈長寄騎著馬,慢慢悠悠從暗處走出。 真會選啊。 他眸光一沉,眉眼間的懶散漸漸散去,冷凝成冰霜。從腰間的劍鞘中抽出寶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為楚隋安準(zhǔn)備了那么多的選擇,偏偏要選這最兇猛的一條。是死是活,就留給天意了。 那邊眾人去找人救人,動靜鬧得很大,甚至驚動了成宣帝和女眷這邊。 “誰?”柳愫靈一口茶水險些噴了出來,“誰死了?” “楚隋安啊,就是表姐你才罵過的那個。”七公主剛從妃嬪那邊打聽完消息回來,“沒死呢,只說是他誤闖了禁地?!?/br> “禁地?!他怎么跑到那去了?!” 好家伙,真是嫌命長。 七公主長吁短嘆,“誰曉得他腦子出什么問題了,一個人跑那鬼地方去作死。進(jìn)了那個地方,只怕人是兇多吉少?!?/br> 那些人回來報信都將楚隋安是追著沈長寄而去的事瞞了下來,畢竟說起來,一是丟人,二是若刻意提起來倒像是挑撥一樣,誰也不愿意為了楚隋安而得罪首輔。 柳愫靈笑得開心,“老天長眼,這也算為民除害了。” 謝汝卻品出一絲不對勁,“那禁地很容易闖嗎?” 柳愫靈搖搖頭,“不容易啊,因為很危險,所以都加了圍欄的,可能是時日久了,前幾日又下了場大雨,給沖壞了吧,前些年也曾遇到過這種情況,只不過當(dāng)時沈大人發(fā)現(xiàn)了缺口后及時叫人堵上了?!?/br> “也是該著這姓楚的倒霉,那地方叫人有去無回的,看他那一副虛耗過度掏空了身子的樣子,定是斗不過里頭的猛獸,可惜啊可惜……嘿。” 七公主捂著嘴,“表姐,你笑出聲了,莫要太張揚(yáng)?!?/br> 雖然她也很開心。 她母妃受了楚貴人不少的氣,那人早上的時候還趾高氣昂地跑來母妃跟前炫耀,說陛下又賞賜了什么什么,母妃傷心了好一陣呢。 見著楚家人出意外,雖然幸災(zāi)樂禍有些不好,但她忍不住啊。 惡人自有天收,這話不假。 那姐妹二人嘀嘀咕咕說說笑笑,謝汝卻憂心地蹙眉,她攥著手帕,手垂放在腿上,暗自攪著。 但愿是她想多了,若真是他設(shè)的局,只盼他能平安歸來才好…… …… 叢林幽谷深處,楚隋安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他方才先遇到了一條蛇,那蛇咬了他的馬,致使他摔落馬下,而后那蛇又纏上了他的脖子,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便跑了。 這是條毒蛇,那條胳膊很快失去了知覺。恰在此時,一只幼虎從叢林深處走了出來。 而后他的雙腿劇痛,痛地昏了過去。 再睜眼時,眼前一片模糊,他往腿部摸去,摸了個空,只觸到一片濡濕,粘稠而鮮紅。 他的腿……他的腿…… 楚隋安雙目赤紅,盯著不遠(yuǎn)處的兩條斷肢。 被虎咬斷了,那是他的。 眼前始終是模糊的一團(tuán)霧,倏得閃過一道凌厲的冷光。 隨后便是虎嘯聲,嘶啞且兇殘。 他意識模糊,掙扎著望過去。 一身利落勁裝的男子手起刀落,與虎纏斗,他身形靈活,步伐輕盈,那虎本就重了他幾支冷箭,負(fù)了傷,沒糾纏片刻便倒了下去。 男人瞧準(zhǔn)時機(jī),揮劍刺入。 咚——!! 虎沒了呼吸。 沈長寄緩了緩急促的呼吸,走上前,刀法干脆利索,剝了虎皮。 他將那虎皮裝進(jìn)馬背上的布袋上,然后拎著劍,一步一步朝著倒在地上的楚隋安踏近。 “沈……沈……?。?!” 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叫聲響徹荒野。 楚隋安的右手臂隨著劍勢外拋,落在了他那兩條斷肢旁邊。 血濺了沈長寄一身,有幾滴落在他白皙的臉上。他瞳色漆黑幽深,渾身是血,仿若是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 此人便是想用這只手碰她。 他淡聲道:“若不斬去,毒恐侵入心脈,到時性命不保。” 語氣平緩且冷淡,莫名地帶著鎮(zhèn)定人心的意味。 楚隋安疼得臉上毫無血色,唇被咬破,鮮紅的血從嘴角流下,眼淚和血混在一起,狼狽至極。 “是、是不是你……” “公子是在控訴本官?”沈長寄將他拎上馬背,“若是我故意將你引入,又何必救你?!?/br> 楚隋安不愿承認(rèn)他說的在理,確實,他與沈長寄遠(yuǎn)日無怨,近日無仇,況且確實是他將自己從虎口下救了出來。 怪只怪他自己,一時不服氣,一時沖動追了上去,致使迷了路,落得這般凄慘下場,又能怨的了誰? 只能道一句“自作自受”。 沈長寄把馬讓給了楚隋安,自己則拎著一把劍,劈斷遍地的雜草,朝著回去的方向,牽著馬往回走。 未等到禁區(qū)的出入口,就看到了前來尋人的兵衛(wèi)。 玄麟衛(wèi)的人將早已昏過去的人從馬上接了下來,放置在擔(dān)架上,抬了出去。 沈長寄牽著韁繩,跟在后頭。 事發(fā)突然,出事的是正受寵的楚貴人的娘家人,沈長寄自然要先去回話。 謝思究等在出口,見人出來,連忙迎了上去,他上下打量著男人,見他毫發(fā)無損,松了口氣。心落定后,這才神情復(fù)雜地看著他,“大人,可還好?” 沈長寄淡聲道:“沒事,楚公子意外闖入禁地,我將他從虎口下奪了出來?!?/br> 謝思究:“……” 好家伙,虎口奪人。 他這才看到馬背上被血浸透了的布袋,瞧見扎口初垂下來的半角虎皮,又長松了口氣,這回語氣輕松了不少。 “與虎纏斗不容易,這過程中難免叫人受了傷,大人辛苦,我陪你去見陛下?” “不必,你幫我把馬洗干凈吧?!蹦腥宋⒉豢刹斓匕櫫讼旅迹芭K了?!?/br> 謝思究:“……好的。” 沈長寄從獵場里出來時,外頭聚集了更多的人。他疲于應(yīng)付,徑自朝著成宣帝的方向走去。 他帶著一身血?dú)庑凶咴诒娙酥g,心有靈犀一般,驀地朝某個方向看去。 直直地對上了一雙水潤澄澈的眸子,她正擔(dān)憂地望著他,似要起身朝這邊走來。 沈長寄微勾了唇,盯著她的眼睛,緩緩搖了下頭。他將右手虛握成拳,送到嘴邊,唇輕輕貼了下食指指節(jié),又將拳頭靠在了心口的位置。 謝汝瞳孔微縮,心神一蕩,心底澎湃一片。 那心口的位置放的是她。 他隔著重重人海,將愛意傳達(dá)給她,這般隱秘的剖白只有他與她知曉。 怔忪間,沈長寄散了笑意和溫柔,走遠(yuǎn)了。 徒留她一人心猿意馬,心口怦然。 ** 因為出了事,下午的圍獵早早散了。 楚隋安被拖回來的時候不少人都看到了,那慘烈血腥的畫面一下嚇昏了好幾個。 楚貴人哭昏了過去,成宣帝心疼得不行,早早地回了營帳,安撫佳人。諸位娘娘也疲乏不堪,各自回帳休整。 人心惶惶的,營地中消停了不少。 沒有上去圍觀的小輩女眷們受影響不大,不愿留在帳中,自發(fā)地在營地內(nèi)尋了個寬闊又安全的,且有守衛(wèi)保護(hù)的地方,聚在一起,閑聊話談。 謝汝被柳愫靈拉了出去,一如既往地,坐在角落的地方。 “六公主,你手里拿的什么啊?”有人問。 六公主攤開手掌,一塊成色極好的玉石牌。 “這個啊,是我從母妃那要來的,你們瞧瞧,什么叫玉中極品?!?/br> 玉石在眾女手中傳閱,有人發(fā)出驚呼:“這是華家的手筆吧?!” “華家?!是那個臨芳華家?” 有人不明白,“怎么了?很厲害?” “那可不,華家做生意全看眼緣,管你是不是皇親貴戚,人家心情不好,你連門都進(jìn)不去。” “這……太夸張了吧?” “誒,此言差矣,華家于先帝有恩,有先帝的旨意在,便是陛下也要給上三分薄面的?!?/br> 六公主得意地笑道:“不錯,正是華家的玉牌?!?/br> 坐在六公主身側(cè)的謝窈接下了話頭,“這玉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啊?!?/br> “是啊,我母妃說她未出閣時便與華家交情匪淺,這可是華老爺子親手做的。” 謝汝聽到此處,神色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