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楚隋安后背霎時間漫上一層寒霜似的,冷的他渾身顫了顫。 這位首輔大人是何時出現(xiàn)的?不聲不響,嚇死了人。 他僵硬地笑了笑,抱拳打招呼:“沈大人。” 強壯漂亮的汗血馬慢悠悠踱步過去,與背上氣度非凡的男子十分相配。 沈長寄淡淡瞥了他一眼,經(jīng)過他時,從喉中擠出了一個低沉的“嗯”字,又漠然收回視線,擦肩而過。 他剛一離開,眾公子們紛紛松了一口氣,像是寒冰乍破,春意終于xiele出來。 氣氛再度活絡(luò)。 “沈大人太嚇人了……” “我們說的話不會被他聽到了吧?他會不會去我爹那告狀啊……” “嗨,瞎說什么呢?首輔大人日理萬機,哪有那個閑工夫,再說了你是誰???值得他去與你爹說?”就差沒把你是哪根蔥這種話說出來了。 倒也是,首輔大人雖位高權(quán)重,總有人上著巴結(jié),但他向來喜歡獨來獨往,從不曾與他們的爹有什么來往,除了同僚和公務(wù)上的聯(lián)系外,可以說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 這些人沒把這個插曲當回事,結(jié)伴朝著獵場深處走。 唯有謝思究擰緊了眉,低聲嘟囔了一句:“不對勁?!?/br> “嗯?表哥?”魏承霖道,“你說什么?” 謝思究對上魏承霖迷茫的眼神,猶豫了片刻,沉默地搖了搖頭。 他與沈長寄共事多年,雖然從未真正窺探到沈大人的情緒變化,可方才那一瞬間的感覺總不會有錯…… 沈長寄身上有濃烈殺意,雖然只有很短暫的片刻,那殺意便化為虛無了。 他看著騎馬走到近前的沈長寄,欲言又止。 對方淡淡睨了他一眼,眼神含著警告。 謝思究微怔,被他看了一會,率先扛不住壓,錯開了眼神。 “大人……”他弱著語氣,請示道。 沈長寄微微頷首,云淡風輕:“走吧,要開始了?!?/br> 謝思究遲疑了下,“……好。” 上午謝思究負責內(nèi)場的安全巡視,到了午后,沈長寄與他換了崗。 謝思究心頭一跳,心底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浮現(xiàn)。 這預(yù)感在他眼睜睜看著沈長寄跟著那群紈绔子進了叢林深處時,危機感漸漸落實。 “表哥,魂不守舍的,到底怎么了?” 謝思究靜靜看著那些人消失在視線里,緩緩嘆了口氣,“罷了,罷了……” 他也聽到了楚隋安那群人的話,自然也是知道他們口中說的那個姑娘是誰。 這些人,為何偏偏就要去觸沈長寄的逆鱗呢? “承霖。” “嗯?” “日子過得太安逸,就容易得意忘形,哪知死劫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啊……” 魏承霖無語道:“表哥,你現(xiàn)在說話我都聽不懂了?!?/br> “弟弟啊,記住哥一句話,哪怕吃的再撐,也別輕易招惹瘋子?!?/br> 魏承霖:“……哦。” 他拽了下繩,朝著另外的方向離開,留下謝思究一個人在原地感時傷懷。 …… “哎楚兄!那有只鹿!” 咻咻——兩箭射出。 “好箭法!楚兄厲害!” 楚隋安得意地揚了下巴。 他家祖上乃是胡人,世世代代都是馬背上長大的,騎射功夫自然不在話下。 他沖小廝一擺手,叫人去拿獵物,怎料半路有人橫插一腳。 一只指節(jié)修長勻稱的手握住了小廝的手腕。 楚隋安側(cè)頭看向身旁,臉色有些難看。 “沈大人這是何意?” 沈長寄不知何時拍馬到了近前,與他并排,他連個眼神都沒分給楚隋安,只看了一眼平瑢。 平瑢意會,握著小廝的手上使力,小廝痛呼一聲,握著鹿角的手松開。 “抱歉,我家大人先射到的?!?/br> “你胡說……”小廝本能懼怕此人身上的肅殺之氣,沒什么底氣地反駁。 平瑢笑了笑,“諸位請看,這上頭只插著一支箭,是我們大人的箭。” 是玄麟衛(wèi)特制的箭矢,與他們領(lǐng)來的統(tǒng)一的箭矢不同。 “咦,那楚兄的箭呢?” 小廝低頭尋找,從雜草叢中撿起一支箭,那箭自尾部到箭頭被人生生劈穿,顯然是先扎中獵物后,又有一支箭精準地命中了楚隋安的箭,將它一分為二,打落在地。 一時間,眾人的臉色都十分復(fù)雜,精彩紛呈。 楚隋安心口憋著一股氣,技不如人,他認栽。他冷著臉,沖對方一抱拳,拽著韁繩拍馬往別處而去。 “怎么回事……沈大人不是向來不摻和的嗎?怎么今日……” 楚隋安沒好氣道:“誰知道他如何想的,真是倒霉,走,換個地方?!?/br> 簌簌…… “噓……” 楚隋安眼前一亮,箭搭在弓上,凝神屏息,專注地標準著遠處叢林的一只野豬。 嗖——?。?/br> 在他松開手指之前,電光火石間,有一支箭先行射出。 聽聲音凌厲駭人,勢如破竹,帶著極強的威懾和力道。 楚隋安憤憤回頭,卻見距他們?nèi)杂卸尉嚯x的地方,沈長寄悠然坐于馬匹上。 男子正利落地又搭了支弓箭,抬手指向高空,只瞇著眼看了一瞬,似乎瞄也未瞄,隨手一射。 一直體型碩大的鷹在空中盤旋了兩下,直直掉落下來。身旁的護衛(wèi)連忙騎著馬去撿落在數(shù)丈外的獵物。 那群紈绔公子無一人敢吱聲,面面相覷。 唰唰唰—— 又是十數(shù)箭連發(fā),他就站在原地,將此處的獵物盡數(shù)捕獲。 身邊的護衛(wèi)們紛紛去撿,而沈長寄神情冷淡地看了一眼眾人,毫無留戀,轉(zhuǎn)身離去。 他走后,有人開口: “這……他似乎并無與我們爭斗之心。” 只是因為恰好在此處,恰好有獵物,隨手一射,恰好……搶了他們的東西。 楚隋安握著韁繩的手攥得死死的,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氣得夠嗆。 “楚兄……哎!楚兄!” 楚隋安咽不下這口氣,夾緊馬肚,大喝了一聲“駕”,朝著沈長寄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留下的人犯了難,是追還是不追。 “壞了……” “怎么?” 有人哆哆嗦嗦指著二人離開的方向,“那邊……那邊是不是禁區(qū)?” 所謂禁區(qū),就是劃定獵場范圍以外的地方。 每年狩獵都有一個劃定范圍,由玄麟衛(wèi)的人負責圈劃,他們會圈出來一片相對安全的區(qū)域供王公貴族游賞圍獵,但超出這個范圍,便是危險未知的,通常外頭有一些更為兇猛的野獸,若是一不小心誤入了,就難辦了。 不死也得傷啊…… 這些人都是酒rou朋友,沒人愿意冒著生命危險進去找人。 “先回去報信吧,有沈大人在的話,應(yīng)該好一些?” “可你又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能遇上?要是楚兄落了單,豈不糟糕……” “先去叫人吧!” “……” 楚隋安跟著沈長寄的馬走,不知怎得,對方突然加了速,將他甩開。待他發(fā)現(xiàn)不對勁而停下的時候,已然晚了。 “王兄?趙兄?” 無人應(yīng)他。 周圍遮天蔽日,叢林茂盛,連雜草都有半人高。 他迷失了。 吼——??! 幽谷間回蕩著猛獸的咆哮聲。 楚隋安兩股戰(zhàn)戰(zhàn),不知所措。 他努力辨別著方向,可這里頭到處都是一樣的,沒有路,更無法查看到來時的馬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