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男人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溫柔,“為什么?” “我想幫她解脫?!敝x汝說,“她生不如死,我亦十分痛苦?!?/br> “阿汝想要她死嗎?我可以幫你?!鄙蜷L寄輕輕靠過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謝汝沉默了,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說了句“罷了”。 “那你恨她嗎?” “我不知道?!?/br> 沈長寄輕輕笑了,“我的阿汝心腸軟,你不恨她,你只是在心疼?!?/br> 死最容易,生才是最難的,如此茍延殘喘,只能在病榻上了此殘生,多么叫人絕望。 睡著的人痛苦與否,旁人很難得知,但對于清醒著的人來說,這無疑是煎熬的。 “十多年了,我總在想,她當(dāng)年為何不將我打掉,若真如那些人說的那樣,她用孩子爭寵,想要在這后宅中有一席之地,可為何沒多久便瘋了?”“ 她不知道王氏容不下她嗎?她為何不能警惕些?叫人折騰成這樣!她怎么這般蠢!” “我若是她,便在醒時(shí),將那剪子對準(zhǔn)心口狠狠扎上一下,哪怕是換得一個(gè)自由,也絕不困在這深宅大院里?!?/br> “這里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好的?我做夢都想逃離這里,我多想一輩子都待在慈明寺,永遠(yuǎn)不回京城?!?/br> “噓……阿汝,放松些?!?/br> “嗚嗚……” “乖,乖,不難過,不哭,抱著緊我,我在這里?!?/br> 男人溫柔地親吻她的眼淚,親她的鼻子,嘴唇,手上輕輕拍著,像是在哄小孩子。 “我的阿汝怎么能不來到這個(gè)世上呢,你若不來,那誰來救我?” “阿汝不來,我便只能孤身一身,不懂何為情,何為愛,只能孑然一身爬向權(quán)力的巔峰。” “然后又因?yàn)樘^孤單,在某個(gè)深夜,了斷了這一生,直到死時(shí),都是一個(gè)人?!?/br> 謝汝拼命搖頭。 男人笑著,為她擦掉眼淚,“你看,你舍不得,你愛我?!?/br> “嗯。” “從前受過的苦,換了一個(gè)我,可還值?” “嗯?!?/br> “我自小親眼見著生母被人打死,我被家族厭棄,生命中只有爭權(quán)奪利這一件事,若是停下來便沒了目標(biāo),便失去了自我,我可不可憐?” “我這般可憐,若沒有一個(gè)像你這樣的女菩薩渡我,是不是更可憐了?” “可我不是女菩薩?!?/br> 沈長寄不再笑了,他抬起她的下巴,望進(jìn)她的淚眼,黑眸中滿是認(rèn)真。 “你是我一個(gè)人的女菩薩?!?/br> 第38章 二更。 (這是二更) 沈長寄花了好半天的功夫, 才將人哄睡著。 他坐在榻邊,溫柔的笑容慢慢回落,眼底一片深沉。 耳邊回響起自己胡謅的安撫之語—— “從前受過的苦, 換了一個(gè)我,可還值?” 不值, 怎么可能是值得的。 沈長寄靜靜凝望少女的睡顏, 眼底染上一絲心疼。 只要她一生順?biāo)? 他就算是孤獨(dú)終老、困苦一生、不得善終,那又如何? 可她偏偏將他放在心上, 最見不得他受苦, 她不愿他不能善終,寧愿再過一次這般悲慘的幼年時(shí)光,再回來找他。 所以, 是她放不下,重活了一次, 來拯救他的吧。 她不是女菩薩又是什么? 沈長寄知道只要這樣說,她才會放過自己,他們彼此何其相像, 皆是把對方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 他們都只有彼此了。 ** 往后的幾日, 首輔大人只要見著謝家人, 定會想方設(shè)法為難一番,若是碰不到,便交代了下面的人, 不管何時(shí)都要卡著謝家人。 玹先生往酈京中安插了暗樁, 而玄麟衛(wèi)自己也有暗哨,那些人日常偽裝成街市小販,與尋常的百姓并無不同, 他們除了照常打探各處消息之外,這幾日還多了個(gè)任務(wù),便是與上頭匯報(bào)謝家的情況。 平瑢看著下屬們送上來的線報(bào),深深覺得,首輔大人的心眼兒不是一般的小。他的確從不謙虛,自稱是睚眥必報(bào)的小人,便說到做到,從不食言。 不過這些話平瑢不敢說,他不想再每日忙得像個(gè)拉磨的驢一樣了。 “叫你查的事如何了?!?/br> 平瑢遞上一份名單。 ** 謝汝在屋中悶了許多日,今日天氣極好,她難得有了出去逛逛的心思。 這些日子她安分守己,連出門這件事都是請示過王氏的。王氏偷偷為她尋著親事,見她乖順,也有意順著她的心思,指派了一名身體強(qiáng)壯的小廝駕了輛馬車,叫她們早去早回。 她們?nèi)チ颂酥垆佔(zhàn)樱仲I了些首飾,轉(zhuǎn)而去了趟書局,看看最近有什么新興的話本和雜談。 巷子狹窄,馬車停在上回的位置,主仆三人沿著小巷往里走,頗有種故地重游的感覺。 玖兒有些害怕,小聲嘀咕:“還記得上次,那人就在這……” 她縮了縮脖子。 蓮月不留情地嘲諷道:“膽子小還非要提,不知和自己有什么仇?!?/br> “我這不是又想起來了,蓮月jiejie,上回回去你做了整晚的噩夢,晚上抱著我不撒手呢……”玖兒不服氣道,“姑娘你和首輔大人走了,你不知道,蓮月她唔唔唔……”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 謝汝看著二人你來我往地吵嘴,捂著嘴笑了。短短兩月的時(shí)光,她們親近了不少。 她搖搖頭,加快了腳步。 走過與馮明濤被人殺死的那處,謝汝首先想到的便是男人覆在她后腦上那只大而熱的手,以及那個(gè)溫暖可靠的懷抱。 中秋夜后,每夜亥時(shí)他都會來她的院中與她相會,多虧他的陪伴,她才能重新振作。 唇瓣抿了下,將笑意悄悄藏起。 …… “大人,這個(gè)魏承霖,今年十九,是督察院左都御史魏明付之子。在萬壽節(jié)那日,與謝姑娘有過交集。” 平瑢一看大人的表情,便知此事的根源在謝姑娘身上。 “謝姑娘在投壺時(shí)曾被人刁難,是魏承霖將手中的箭給了謝姑娘,為她解圍。另外那日點(diǎn)燈儀式前,有人看到魏承霖主動接近了姑娘,與之搭話,只不過二人沒說幾句姑娘便離開了??次撼辛嘏c其友人的反應(yīng),魏公子應(yīng)該對姑娘有意?!?/br> 沈長寄冷笑了聲,“有意?!?/br> 平瑢垂下頭,不敢說話。 “還有呢?” “除此之外沒有了,剩下的不是年齡不符,就是家中已有正妻?!?/br> 平瑢看著沈長寄慢條斯理地從架子上將寶劍取下,看著他將劍身拔出,看著他拿出一方絲帕,漫不經(jīng)心地開始擦拭寶劍。平瑢將氣息放緩,存在感降低。 劍身透著淡淡的寒光,映出男子冰冷的眉眼。 “京中再無可疑的?” 平瑢確信道:“再無了。” 沈長寄微微蹙眉,總覺得哪處不太對勁。 他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寶劍,手上的動作緩慢、輕柔。 “不對?!彼f。 夢中的場景應(yīng)該是在城外,為何成親要出城?那說明謝家人給她找的夫家不是京城人,那么他的方向便錯(cuò)了。 “將不在酈京的魏家都查一遍?!?/br> “……是?!?/br> 話音剛落,門外有人敲門。平瑢去開了門,是謝思究。 “大人今日怎么來呈訊司辦公了?有何大事勞您大駕?” 沈長寄淡淡道:“有事說事?!?/br> “……是?!?/br> 沈長寄一邊擦著劍,一邊聽著謝思究說話,他從始至終沒什么表情。 謝思究看著他,心里十分沒底。 他加快了語速,比平常生生短了一半的時(shí)間匯報(bào)完公務(wù),首輔大人仍舊一言不發(fā)地擦著劍。 謝思究后背直發(fā)涼,他眼神詢問平瑢,“你家大人怎么了?” 平瑢沒理他,他還在心里盤算著是否要去定國公家要一份家譜。 謝思究:“……” 首輔大人手底下這一個(gè)兩個(gè)的,都學(xué)著裝深沉。 他今日也沒什么大事,說完話便要離開,臨走前突然想起來母親的囑咐。人都走到門邊,又回身說了一句: “對了沈大人,我表弟近來去了吏部當(dāng)值,他年紀(jì)輕,資歷淺,想托您照拂一下他,雖說不會受什么人欺負(fù),但我母親不放心,非要我跟您打個(gè)招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