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祖只是咧開嘴對齊陽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繼續(xù)對峙起齊月來：“你說對不起，是對不起我什么？”

    齊月想到之前的兩個問題，說實話，都有。他既對不起王耀祖努力為他營造的逃跑的機會，也對不起王耀祖之后舉槍自盡的事實，對此他并沒有想要推卸責(zé)任的想法，在這段時間跟齊陽的向?qū)е校材芾斫獬姓J自己才是最好的治愈方法，在現(xiàn)實世界已經(jīng)對齊陽承認了自己卑劣想法的齊月自然不會再想著逃避這一切。他告訴王耀祖：“我對不起你為我做的一切，我也對你的死心懷愧疚，但是我所犯下最大的錯，是對你死去這件事感到的慶幸。對不起?！彼f，“我曾經(jīng)這么自私卑劣地思考過。”

    聞言，王耀祖似乎愣了這么一小會兒，他又一次轉(zhuǎn)頭面向齊陽：“你把他教得很好?！?/br>
    齊陽沒想到會從王耀祖嘴里聽到這句話，他想了想才說：“是他自己足夠好?！?/br>
    王耀祖笑了笑：“可我現(xiàn)在在這里，除了想要你坦誠自己的心，還有著其他的目的?！彼粗媲暗膬扇死^續(xù)道，“但別緊張，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可怕了一點，但我并沒有惡意?！?/br>
    豈止是可怕了一點，齊陽抬頭看了看他腦門上還在滲出的血跡，整塊布都快被染紅了。不過這也不能怪眼前這個人，主要還是齊月自己的潛意識將畫面處理成了這種形態(tài)。他看了眼身旁站著的齊月，齊月問他：“那還需要我做些什么嗎？”

    “需要的?！闭f完，便不再開口。

    齊陽深知這又是一個找問題問問題答問題的基本階段，不過既然他坦誠自己沒有惡意，想必終歸是真的。他想了想，又用自己的精神力向外探索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個除了王耀祖以外就是“無”的世界似乎跟一開始遇到齊月的精神世界很像，沒有邊界，也找不到其他線索。那么問題還是在王耀祖本身，他再次觀察了一眼王耀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依舊是那身深藍色的衣服，不過他手上的書……齊陽思考片刻，問道：“跟童話故事有關(guān)嗎？”

    “算是有點關(guān)系吧。”他看兩人似乎一籌莫展的樣子，也不想多為難的意思，便又一次開口提示道，“這本書，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書本的封面依舊是城堡和黑貓的形象，這個形象齊陽在王遠揚的精神世界中也有看到過，不過既然他們現(xiàn)在身處的是齊月的心理世界，那么大致還是跟齊月有關(guān)的才對。齊陽示意齊月仔細看看這本書又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齊月仔仔細細看了封面，每一處的細節(jié)都跟自己手上的那本一模一樣，便搖搖頭：“沒什么特別的，跟王耀祖念的那本一模一樣?！?/br>
    王耀祖點點頭：“當(dāng)然是一樣的，我是說，這本書對你而言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這本書對齊月而言當(dāng)然是特別的，它代表著王耀祖跟自己關(guān)系的開始。從這本童話開始，齊月開始逐漸將王耀祖當(dāng)做父親一般的角色，也因為這本童話的羈絆，讓齊月無法在第一次逃跑中背棄這份感情，徹底離開基地。他誠實道：“這是我跟王耀祖的書?！?/br>
    “它讓你無法逃跑?！?/br>
    “它的確讓我沒辦法離開王耀祖。”

    “為什么這本書讓你無法離開他。”

    “因為……因為這本書，我把他當(dāng)做是我的父親，我不想離開自己的親人，所以當(dāng)時逃跑才沒有成功?！彼D了頓，重復(fù)了一遍自己的歉意，“對此，我也一直很抱歉，也很后悔，如果我當(dāng)時就順利逃走，那么接下來的這一切說不定都不會發(fā)生，王耀祖說不定也不會自殺。”

    “不對?！蓖跻娴淖旖怯忠淮未沽讼氯?，“即便你第一次逃跑成功，王耀祖可能還是會死。我想你應(yīng)該是明白這一點的，王耀祖死去的時候是自殺，如果他真的被當(dāng)時的部隊生擒，加上你的證言，他也不一定會被判死刑。”

    這一點也是他們之前討論過的觀點，齊陽和齊月對視一眼，他們的確說到過王耀祖應(yīng)該是因為自身原因才選擇自殺的，他本就不算是個惡人，但一念之差做了窮兇極惡的事，導(dǎo)致他無法接受，這才走上絕路。齊陽想到這一點，不由感嘆：“其實王耀祖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之人，他的道德感最終殺死了他?！闭f著他又對齊月說，“不過這么想來，如果你當(dāng)時第一次真的有逃跑成功，救援的人到那里，估計王耀祖也會是同樣的選擇自殺。”

    齊月說：“難道沒有辦法讓王耀祖活下來嗎？”

    齊陽想到之前跟王遠揚的對話：“說實話，王耀祖的問題并不在于你，很大程度上是來自他自己的家庭，跟王遠揚有關(guān)?！笨匆妰扇硕紝Υ瞬簧趿私獾臉幼?，齊陽才將之前王遠揚的回憶說了出來，雖然其中涉及到了很多王遠揚家庭當(dāng)中的隱私話題，但現(xiàn)在的情況也容不得他有所隱瞞。齊陽將事情簡短概括了一下，齊月和內(nèi)心世界的王耀祖都有一瞬間的恍然大悟，這才了解到當(dāng)年王耀祖這樣的人為什么會貿(mào)然加入一個不符合他身份和行為準(zhǔn)則的機構(gòu)作惡。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下來，許久，王耀祖才感嘆道：“所以所有的事情不過是一念之差。”但這個一念讓王耀祖之后的人生方向發(fā)生了改變，路自然也就越走越偏，等到他發(fā)現(xiàn)一切都不對勁的時候，可能也到了只能用生命去挽回的地步。

    齊陽說：“王耀祖的死，是因為他無法背負這份愧疚繼續(xù)活下去，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本書，或者說對齊月的關(guān)愛，反而是他的一份救贖，就如同自殺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一樣?！彼聪螨R月，“你以前不也覺得，自己的死去如果能夠使世界的安寧，那自己也死不足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