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四周依舊幽靜，紅葉落了近半，山上顯出了幾分深秋的凄婉之象。常春閣依舊溫暖如春，只是閣中人都是滿面愁容。

    “王爺近來不大好，聽聞殿下被廢了太子位，當(dāng)晚就……吐了血?！惫芗以谇霸旱吐晫扇说溃瑵M臉哀愁。

    樓璟皺眉，握住蕭承鈞越發(fā)緊繃的拳頭，“王爺身子不好，你們就該露出點笑臉來，天天這么愁著，沒病的人也愁出病來。”

    管家聽出了樓璟語氣中的不滿，這才驚醒自己給主上添堵了，“老奴有罪。”

    蕭承鈞擺手止了管家話，拉著樓璟往里走。

    二皇子蕭承錦依舊躺在溫泉中央的小榭中，雙目緊合，眉頭微蹙，似是睡得不甚踏實，臉色比上次的時候蒼白了不少。

    “承錦……”蕭承鈞在榻邊坐下，輕聲喚他。

    蕭承錦緩緩睜開眼，看清來人，不由得勾起一抹笑來，“看你們一起來，我便放心了……咳咳咳咳……”話未說完，他便開始劇烈地咳嗽。

    “王爺！”靜王妃張氏避在隔間，聞聲快步走出來扶住蕭承錦，給他順氣，“王爺身子不適，妾身回避不得，忘大伯莫怪。”

    “都是自家人，不必講那些虛禮。”蕭承鈞看著弟弟的情形，那里還顧得這些。

    好不容易止了咳，蕭承錦拉著兄長的手，輕喘了口氣道，“這幾日我自感時日無多了，有些話要對你說?！?/br>
    蕭承鈞看著他，想要讓他別說這些胡話，話語卻哽在喉頭發(fā)不出聲來，因為弟弟說的是真的，他的身子真的撐不了多久了。

    “右相一派，外力不可解，須得從內(nèi)化解，”蕭承錦把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交給蕭承鈞，“這些是我這些時日抄錄的，右相的門生名字、籍貫、官位，這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也都盡數(shù)寫進(jìn)去了，望能幫到哥哥。”

    樓璟看了看那本冊子，對于蕭承錦的智慧很是欽佩，不經(jīng)意間瞥到了一個名字，多年前的一樁往事驀然出現(xiàn)在腦海里，不由得一愣，那個人，或許就是瓦解右相一派的關(guān)鍵！

    蕭承鈞沒有注意到樓璟的神色，只是捧著那本冊子，緊緊抿著雙唇，半晌方道：“我說過不許你再cao勞，你何時才能聽話！”

    “我只是想為哥哥做些事，”蕭承錦笑了笑，輕嘆一口氣道，“瑞兒還小，原來哥哥是太子，我也不能開這個口，如今哥哥既成了親王，便請哥哥代為照顧……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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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小黑是糾結(jié)型拖延癥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30921 03:3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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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大人們的地雷和手榴彈~╭(╯3╰)╮

    ☆、第四十二章　借刀

    “莫再說了……”蕭承鈞的身體繃得緊緊的,“你我兄弟之間,不必說這些?！?/br>
    蕭承錦看著哥哥，微微地笑,“哥哥,我知你這些年都在自責(zé)，其實，當(dāng)年那糕點,我知是有毒的，所以只吃了一口?！?/br>
    “你說什么？”蕭承鈞瞪大了眼睛,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那么小的蕭承錦,竟然會知道，那他為何還要吃？這些年來為何不告訴他？

    “咳咳……”蕭承錦緊緊握住兄長的手，生怕他生氣一般，“我這身子不好，是娘胎里帶出來的，這么多年不說，只是想要哥哥多疼惜我些，哥哥，莫怪我……”

    蕭承鈞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不怪你?！钡艿茏孕÷敾郛惓?，能從端糕點的宮女臉上看出什么來也有可能，這般作為，說到底，還是為了保護(hù)他這個哥哥。

    二皇子自打生下來就身體不好，沒斷奶時就開始喝藥了，這個蕭承鈞知道，但即便只吃了一口，那毒藥對他這本就孱弱的身體來說，傷害也極重了。弟弟這般說，只是為了讓他少一些自責(zé)而已。

    從常春閣出來，蕭承鈞有些渾渾噩噩的。

    樓璟揮退了一干下人，帶著他往山上走，找了片僻靜的山石坐下來，把人摟到了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脊背，抬頭看著遠(yuǎn)處的山巒，柔聲道：“祖父在戰(zhàn)場上受了重傷，我在床前守了三天三夜，還是沒能救回來，當(dāng)時我就想，若是能讓我替祖父死就好了?！?/br>
    蕭承鈞把臉埋在樓璟胸口，緊緊攥著他背上的衣衫，靜靜地聽他講。

    “但是人各有命，我縱使拼盡所有也救不了他，便只能讓奪走他的人血債血償，”樓璟眸子閃過寒光，聲音也冷了下來，“祖父咽氣的時候，我沒給他守靈，連夜帶了三萬人馬，直接殺到韃子營，把他們將軍的頭砍下來，帶回去給我祖父做祭品。”

    蕭承鈞一愣，當(dāng)年老安國公過世，都說是斬殺韃子大將之后被射殺了，卻原來，那大將是樓璟殺的，“緣何不向朝廷報功？”

    “緣何？”樓璟低頭看著已經(jīng)平靜了不少的夫君，輕笑道，“因為我在韃子營中，把我祖父的副將也給殺了?！边B他都能殺死的韃子將軍，不可能輕易困住祖父，奪走他最親的人，不管有沒有親自動手的，一個都別想跑。

    蕭承鈞抬頭看他，朝中只道安國公戰(zhàn)死殉國，卻不知這其中竟另有隱情！那么，是誰要害他？

    “廟堂之事，事關(guān)生死，哪件事都沒那么簡單，”樓璟在那俊朗的眉眼間落下一個吻，“便如同那毒糕點一般，首先死的那些，定然不是真兇?！?/br>
    蕭承鈞微微頷首，當(dāng)年那件事，查到后來處決了一個位份不高的妃嬪，就不了了之了，明眼人都知道，這事跟有皇子的妃子脫不了干系。只是淳德帝護(hù)著，最后也沒查到陳貴妃頭上。

    樓璟從蕭承鈞懷中掏出那本小冊子，翻開到第一頁，指了個人名給他看，“此人，或可用?！?/br>
    蕭承鈞隨著他的手指看去，上面寫著“兵部尚書，孫良”，不由得蹙眉，此人是右相的門生，能力卓絕，一直很得陳世昌的器重，否則也不會讓他做上中書省之下最高的——兵部尚書之位。

    “為何？”蕭承鈞盯著那個名字，仔細(xì)回想孫良此人，卻沒想出能為他所用的因由。

    “孫良此人甚少與人結(jié)交，但他有一個至交好友，”樓璟神秘一笑，湊到懷中人耳邊，輕聲道出一個人名，“王堅?！?/br>
    蕭承鈞頓時瞪大眼睛，王堅，就是御史死的時候，他倆還說起的那位晉州刺史，幾年前因為大雨淋倒長城而冤死詔獄的好官。

    王堅是左相的門生，為人十分清廉，愛民如子，當(dāng)年的事，說白了就是右相與左相博弈的結(jié)果。王堅與孫良，既不同科，也不同鄉(xiāng)，這兩人是怎么結(jié)交上的？

    “你怎么知道的？”蕭承鈞很是驚訝，這兩人分屬不同的派系，平日里就算真的相交，定然也十分隱秘，樓璟又是怎么知道的？

    這事說起來當(dāng)真是個意外，當(dāng)初在晉州的時候，老安國公得了一匹汗血馬，樓璟很是垂涎，老安國公就對孫子說，如果他能探聽到晉州刺史的一個大秘密，就把這馬給他。

    樓璟派人在刺史府外蹲守了三個月，發(fā)現(xiàn)每個月都會有人從京中送信過來，而王堅在京中并無親眷。于是，趁著某個月黑風(fēng)高的晚上，樓璟親自在城外敲暈了送信的人，這才知曉，這信竟是孫良寫的。

    蕭承鈞無奈地看著他，總算知道樓璟為什么長成這種jian猾的性子，完全是老安國公的教孫子的法子奇特，“那王堅沒有發(fā)現(xiàn)嗎？”

    “當(dāng)然沒有，”樓璟得意道，“我把信看完就封好又塞回去，還假裝打劫，把那人身上的財帛都拿走了?！?/br>
    蕭承鈞忍不出輕笑出聲，心中的陰郁也消散了不少，“改日我去試試孫良。”

    樓璟見他重展笑顏，總算放心了，把臉貼到蕭承鈞臉上蹭了蹭。

    晚間回了京中，樓璟沒有跟著去閩王府，而是回朱雀堂，讓程修儒給他備一份厚禮，提著去了沈連的府邸。

    “什么風(fēng)把世子爺給吹來了？”沈連略顯陰桀的眼睛在樓璟身上掃了一圈，見他拿著價值不菲的禮來，臉上的笑不由得深了幾分。

    “自打出了宮，還未曾來拜訪過公公，”樓璟笑著坐了，把手中的東西放到兩人中間的桌子上，向那邊推了推，“望公公莫怪?！?/br>
    “您這話太客氣了，”沈連笑著接了東西，抬手給了身后的小太監(jiān)，“有什么事不妨直說。”

    沈連向來都是單刀直入的，求他辦事，只要送的東西值這個價，能辦就給辦，當(dāng)然，不能辦也不會把禮還給你就是了。

    “聽說公公要督管修河道的事，生意太大，想必公公需要個合伙的，”樓璟接了小太監(jiān)奉上來的茶，輕笑著道，“皇家退給我的嫁妝彩禮正沒個用處?！?/br>
    沈連瞇起眼睛，笑道：“世子說笑了，這事還沒定，咱家也說不準(zhǔn)，世子不如去問問右相大人那邊，或許更有可能?！?/br>
    其實今日朝堂上，右相陳世昌已經(jīng)有所讓步，私下里跟他商量，只要他答應(yīng)把那些難民充徭役，壓下清河的事，對他倆都有好處，這督管河道的差事就讓給他了。只是，這修河道是穩(wěn)賺不賠的生意，沈連可不想與人分羹。

    “右相想征徭役，”樓璟搖了搖頭，“還是跟著公公賺得多?！?/br>
    “哦？此話怎講？”沈連一愣，他原本并不反對徭役，畢竟征徭役就不用付工錢，能省下不少錢。

    “河道生意，不必小子說，公公自然清楚，”樓璟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畫了個圈，“若是征徭役，朝廷便知花費少，撥的銀子就這么多，但若是雇勞工，戶部至少要多給二十萬兩銀子?！边@般說著，又在圈外畫了個大圈。

    沈連眼前一亮，他讀書不多，但哪個撈錢多他還是知道的。

    “況且，征徭役要遭史書詬病，樓家?guī)资烙⒚?，我可不敢冒這個險，”樓璟嘆了口氣，“不瞞公公說，我與父親不和，一旦給父親抓著這種把柄，怕是要開祠堂直接把我趕出家門的?！?/br>
    沈連冷笑，好個陳世昌，還道那老賊怎么突然好心了，卻原來又是要他去背罵名收拾爛攤子，“世子既看得起咱家，此事只要咱家辦得了，自不會少了世子的份?！?/br>
    內(nèi)侍省耳目眾多，樓家父子不和他也有所耳聞。樓璟這些話無疑就是把自己的把柄遞上去，頓時拉近了兩人的關(guān)系，何況沈連對這位國公世子并無惡感，若是不征徭役，前期要投的錢就要翻番了，他一個人也獨吞不了。

    樓璟告辭離去，沈連即刻招了小太監(jiān)去打聽皇上的去向，得到消息是淳德帝還在御書房批奏折，立時換上衣服進(jìn)宮去。

    沈連本就是宮中的宦官，常在御書房伺候筆墨，隨時可以出入內(nèi)宮，既然知道陳世昌要害他，自然不可能讓那老匹夫得逞。

    “你來得正好，右相上折子，也說讓你去督管徭役之事，朕看就這么定了吧?！贝镜碌郯颜圩舆f給沈連看，自從廢了太子，這些折子都得他自己批，著實有些不耐煩，想著趕緊把事情定下來。

    “皇上，”沈連沒有接那奏折，直接跪在了地上，“徭役萬萬不可征啊！”

    淳德帝很是詫異地對著沈連看了又看，這文官死諫一般的話語，從沈連嘴里說出來，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某些貪官污吏想要多貪幾個銀子，便攛掇皇上征徭役，”沈連說著，哀哀哭泣起來，“皇上，奴婢識字不多，但徭役之害卻是知道的，萬一民變，這罵名就得皇上來背了，皇上乃天佑之帝，若因此等小事毀了一世英名，奴婢萬死也難以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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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嗷，我錯了，今天又更得晚了，嚶嚶，我去面壁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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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合竹叔食用更美味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921 21:3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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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阿兮兮兮兮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921 14:41:56

    謝謝幾位大人的地雷~╭(╯3╰)╮

    改錯字~

    ☆、第四十三章　反水

    蕭承鈞雖不上朝,朝中的消息卻不能斷絕,一日不在府中，已經(jīng)傳來了許多信件等他過目。

    “王爺,世子爺去了沈連府上。”有人到書房來悄聲稟報。

    “由他去吧?！笔挸锈x提筆的手頓了一下,便又繼續(xù)了，自始至終沒有抬一下頭。

    來稟報消息的人識趣地退了下去，對于安國公世子的行蹤要稟報到什么程度,心中自有了計較。

    沒過多久，樓璟就自己跑回來了,名為幫忙,實為搗亂地湊到了書桌前。

    “別鬧了,”蕭承鈞拍拍在他身上亂蹭的家伙，“不是明天要處理家里的事嗎？今晚還住這里？”

    “我剛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要殿下賞了我方能回去。”樓璟笑瞇瞇道。

    蕭承鈞看向他，微微地笑，“那要看值不值得賞了?！?/br>
    為了討到夫君的賞，樓璟得意洋洋地把自己今晚干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