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人好奇地張望著，“咦”它伸出樹枝指著昆特，“這不是那個陪神一起的男人嗎？”

    說罷它又思考了一秒鐘，“不對，氣息不對，那個人很可怕的，我當(dāng)時都不敢看他?！?/br>
    雪人說完，疑惑地望著米婭，卻見米婭瞇著眼睛發(fā)起了呆。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嘴里暗自嘀咕了句：“騙子。”

    過了會，米婭才從茫然的狀態(tài)中緩過神來，下方的一家人已經(jīng)搬進新房子，即將開始新的生活。她的眼神輕飄飄地掠過，“走吧，我們?nèi)フ依鲜澹业剿突丶??！?/br>
    *

    玫瑰莊園里，自從上次逃生出去的人們說這里的管家是黑暗信徒之后，玫瑰莊園就逐漸荒蕪下來。盡管當(dāng)時管家和仆人盡數(shù)都死在“洛克”的手里，但人們還是對這懼怕不已。

    滿園的玫瑰花盛開著，薔薇爬滿院墻，野草生長不停，荒蕪卻又生機勃勃。

    古老的城堡沒人打理，逐漸落敗，墻壁爬滿苔蘚，屋頂住滿鳥巢。

    主城堡下的溶洞里，老桂花樹安靜的生長著，等待主人的到來。

    米婭帶著小蓮花和小雪人進到溶洞里，看到枝繁葉茂，桂花盛開的老樹。

    小雪人第一個蹭了上去，“老樹老樹，我好想你??！”

    小蓮花緊隨其后，不甘示弱：“還有我，還有我！”

    老樹枝葉晃動，帶起嘩啦啦地聲音，桂花落了一地，像是在表達開心。

    米婭緩步跟在它們身后，抬頭望著這棵樹，被劈開的樹洞早已合實，里面那個通往深淵的法陣也消失不見。

    她微微抬抬手，巨大的桂花樹逐漸縮小，變成一棵手掌大的小樹，“跟我回家吧?！?/br>
    小樹搖搖晃晃，像是在點頭。

    它是它們?nèi)齻€里面，唯一還不太會說話的一個。

    大概是樹根龐大，又枝繁葉茂分散了注意力，所以盡管年齡已經(jīng)很老很老了，說起話來卻仍舊不利索，它也不怎么愛說話。

    桂花樹、雪人、蓮花——她從前養(yǎng)育的自然之物都回來了，她也該回家干正事了。

    米婭將老樹放在肩膀上，小蓮花落在她發(fā)梢上，她一手牽著小雪人踏進虛空。

    剛出現(xiàn)在莊園上空，米婭看見一隊人馬直往莊園而來，為首的男人個子高挑，商人氣質(zhì)濃郁，他正在跟手下說話：“晚上的時候在這住一晚，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黑暗生物，不必害怕這里?！?/br>
    男人的臉?biāo)苁煜ぃ?jīng)距離她很近很近，只是聲調(diào)和表情卻都很陌生，沒有“洛克”的那種玩世不恭，那種瘋狂的執(zhí)著。

    她想著那個說“我嗜血”的男人，勾唇緩緩笑了下。

    她想，他真是個不堅定的人，連愛好都能拋下。

    第47章 柏溫是光明神惡念里生出……

    “我們?nèi)ツ睦?？?/br>
    “應(yīng)該是回神宮吧?！?/br>
    “好啊好啊, 我好想念我的小雪山啊！”

    “我也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幫我打理荷花池，我不想要水草, 森林里的那個湖泊里面水草好多啊，都纏在我身上?！?/br>
    小雪人和小蓮花嘀嘀咕咕說個不停。

    米婭聽了一會輕聲道：“不回神宮?！?/br>
    “那去哪里？”小蓮花抱著她的一撮頭發(fā)蕩來蕩去, 好奇地問。

    米婭任由它在自己頭發(fā)上蕩秋千, “去了你們就知道了?！?/br>
    她沒在虛空中行走多久, 很快就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

    馬賽鎮(zhèn)。

    米婭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里，里面擺設(shè)一切如常, 積了一層塵土, 院子里的籬笆塌了, 從前種的花不知道被誰連根拔起，院子被踩得亂七八糟。

    小蓮花從米婭的發(fā)梢上落下來，飄到桌子上轉(zhuǎn)了一圈：“這是哪里?。窟@里好小?！?/br>
    米婭：“我從前就在這里住，以后也住在這里?！?/br>
    小雪人：“不回神宮嗎？”

    米婭：“不回去了，我在外面給你建個小雪山?！?/br>
    小雪人點點頭, 四處大量著這個破舊的小屋子，想不明白這里有什么好?？伤碌臎]有問，它知道神的決定不會因為它的疑問更改。

    米婭放它們?nèi)齻€去玩, 她自己收拾房間。用神術(shù)打掃房間很快, 眨眼間整個屋子就干凈得一塵不染，將角落里長芽的土豆埋到院子里, 隨意澆了點水讓它自由生長，也不管現(xiàn)在是不是種植土豆的季節(jié)。柜子里的舊衣服和碗筷都被柏溫藏在神宮的倉庫里，好在她現(xiàn)在也不需要換衣吃飯。

    重新扎好院子里的籬笆，將隔壁的那間小屋也包含起來，那是保護者一直居住的地方。米婭施展神術(shù)將兩間屋子并在一起并打通墻壁, 讓它變成一個簡易的兩居室，那間屋子里除了一點家具什么都沒有，跟她空蕩蕩的房間很搭。

    拔除院子里的雜草，撒上家里儲存的植物種子，灑下神力然后澆水，不多時院子里就長滿了郁郁蔥蔥的植物，各色鮮花開滿園，果樹掛滿枝頭，看起來一派繁盛。

    老樹在院子里的一角自覺扎根生長，直至長到參天大樹，垂下層層樹蔭將屋子遮蓋起來，擋住暑天焦灼的太陽光線，院落里一下子涼快又寂靜，微分拂過帶來各色花香果香混合的芳香氣味。

    小蓮花看見老樹有了居住的地方，于是也學(xué)著它的樣子瞅準(zhǔn)一塊地方挖了個坑，纏著米婭讓她用神力降下干凈的雨水。米婭笑笑，給它五平方米左右的小池塘里灌滿了水，小蓮花歡天喜地地住了進去，將蓮葉蓮花鋪滿水池，順便乖巧地收好蓮花沁心雅致的香氣，免得惹其米婭的不喜。

    小雪人一直垂手跟在米婭身邊，見她從遠(yuǎn)處招來巨石，削削砍砍再搭建起來，建成一座石頭山，緊接著石頭山上就下起了暴雪，不到幾分鐘，這座觀賞的假山就變成了了雪山。小雪人抿著嘴角笑個不停，開開心心地拍手叫好。

    米婭把雪山挪到了院子的西側(cè)，扔了一道加固雪山防止融化的神術(shù)進去，小雪人就歡快的兀自去玩鬧了，雪山太小它太大，它就把自己化成小鳥大小的樣子，在雪山上玩耍。

    安置好這些，米婭給院子里放了一套石桌石椅，這才安安靜靜的坐下來。

    院子里很寂靜，像是與遠(yuǎn)處的小鎮(zhèn)隔開了一個世界，那些的喧鬧傳不到這里來，這里翻天覆地的變化那里也看不見。

    她撐著手臂，半闔著眸子看向遠(yuǎn)方，強迫自己忙忙碌碌干了許多事情，這一刻忽然清凈下來，她才覺得巨大的荒蕪感襲上心頭。

    她以為有了這幾個小家伙的陪伴，她至少不會覺得特別孤單，能夠撐過這段孤寂的時候。

    可安靜下來才覺得，哪怕有那么多的生命在這世上，她還是覺得這里空蕩蕩的。

    曾經(jīng)填滿她整個世界的人不在了。

    米婭低頭從脖頸上拉出一個神像。

    木頭的顏色已經(jīng)變得純黑，周身縈繞著一層盈潤的白光，黑色屬于柏溫，白色是她自己的那團魂力，她的魂力保護著柏溫的一絲神魂。

    柏溫以為她會被光明神那冗長的記憶所影響，但其實并沒有。她看過那些記憶，想起了從前種種，但不代表她就會變成跟那時的她一樣的性格，她還是現(xiàn)在的她，只不過想起了從前自己的喜好、做過的事情而已。

    但即使是從前，她也從沒有憎惡過他，她嫌惡一切惡念、黑暗生物，但從來不曾嫌惡他

    是的，她在自己的記憶里看到過柏溫。不——那時他應(yīng)該還不是柏溫，他還沒有給自己取名字，他只是一個從惡念中生出來的新生意識。

    從光明神的惡念中生出來的意識，意識生成的那刻，順帶還強行瓜分走了她的一半神格。

    他用她的神格成為半神，能夠統(tǒng)領(lǐng)整個深淵的惡念，有成神的潛質(zhì)。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那種陰冷的如影隨形地注視，她怎么會感受不到。

    她預(yù)言到的那個黑暗生物就是他，她一直以為自己會死在他手里。

    那時，她有時候會覺得柏溫是自己的另一半，承擔(dān)了她所有的惡，她對柏溫有著天然的親近感，但同時她也不能容忍自己會死在另一半的手里。

    所以才會選擇自散生命。

    米婭還記得自己當(dāng)時看到這段記憶的心緒，說是大起大落都不為過。她當(dāng)時大大松了口氣，這種天然地聯(lián)系使她找到了復(fù)活柏溫的方法，尤其他們之間還有另外一種聯(lián)系。

    她曾簽訂的那個侍神契約。

    通過契約她重聚了柏溫的神魂，雖然只有一絲絲。

    但只要溫養(yǎng)得當(dāng)，他終究會醒來。

    米婭垂下眼簾，摩挲著神像，順手從虛空中抓出一團灰色的惡念注入神像中。

    以前她厭惡人性中的惡，現(xiàn)在她慶幸人不永遠(yuǎn)都是純善的，這些惡念會成為溫養(yǎng)柏溫最好的養(yǎng)分。

    持續(xù)不斷用惡念養(yǎng)育神像事件費工夫費時間的事情，好在米婭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和耐心。

    她就這樣在馬賽鎮(zhèn)住了下來，用神術(shù)將這片地方與鎮(zhèn)子隔絕開來，尋常人難以看見這里的事情。

    馬修來找了她幾次，關(guān)于光明神殿的事情。

    米婭沒怎么理會，只讓他自己處理，順帶用神力將馬修洗滌了一番，把一個慈祥和藹的老爺爺硬生生變成了青年俊美地樣貌，順帶無限拔高了他的精神力。

    用米婭的話就是：“你還年輕，多做事，少來這打擾我。”

    被迫年輕的馬修只能聽話。

    但他每次過來也不是全然都是來討主意，偶爾也會帶些東西。

    他用絲綢的床單替換了米婭的粗布床單，鋪上柔軟的鴨絨被子，屋子里的家具重新上漆或者直接換新，新添了許多衣物和廚具，把原本屋子里的廚房挪出來另外開辟了廚房，還挖了地窖儲存食物。

    他給小雪人帶來一種可愛的雪原狗，用神術(shù)變小放進雪山里。給小池塘里養(yǎng)了五彩斑斕的彩虹魚，給老樹找來了全身純白叫聲清脆婉轉(zhuǎn)的鳥。

    他來的時候有大半時間都是在干活，寂靜的院子里因此注入了活力，平凡簡陋的小屋生生被他塑造成了宮殿般的感覺。

    米婭由著馬修去改造，她對什么都不太感興趣的樣子。唯一忙碌的事情就是坐在石桌旁溫養(yǎng)神像，有時是用世人的惡念、有時是她自己的——重來一世，她還是不能當(dāng)好光明神，仍舊無法心無雜念，但她已經(jīng)不在意了，就連世界意識已經(jīng)放棄再去糾正她，只要她不想著毀滅這個世界就好。當(dāng)然現(xiàn)在她一心收集惡念，只恨這世上的人還不夠多，怎么會去毀滅世界。

    世人的惡念多種多樣，她自己的惡念就很純粹——悲傷，很重很重的悲傷。

    惡念抽出來的時候指尖甚至帶著潮濕的感覺，像是有很多眼淚。那一瞬間她能感覺到心緒平穩(wěn)很多，甚至堪稱平和，但沒過多久，沉重地悲意又襲了上來。

    這個時候，米婭就非常感謝那千萬年冗長的記憶，讓她接受能力強橫許多，不至于當(dāng)著馬修的面哭出來。

    但馬修還是能感覺到，他是純凈的光明體質(zhì)，離神最近的凡人，也簽訂過一些苛責(zé)的侍神契約，能模糊感應(yīng)到神很強烈的心緒。

    自那場神之戰(zhàn)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能有這種能力。

    這讓他對神的感受特別復(fù)雜，除了崇敬還夾雜著別的，憐憫還是什么的，他不太清楚。但神終歸是為了世人，才失去那個……

    他就想好好照顧她，照顧眼前這個眼神悲傷，嘴角下垂一副厭世樣子的神。他還記得，在神殿第一次看見她時，眼神清亮，笑容可親，眉梢眼角都是春風(fēng)拂面的樣子。

    他總覺得那個才是神真正的樣子。

    馬修小心翼翼在石桌另一邊坐下，帶著點忐忑開口問道：“您，沒事吧？”

    米婭回過神來，望著馬修，突然有了一點難得的傾訴欲望，她說：“你知道嗎？這百年……我去了另外一個地方，一直不在科爾切斯特大陸?！?/br>
    馬修滿臉問號。

    米婭：“一直給你降下神跡的人都是柏溫。”看到馬修仍舊疑惑，米婭又補充道，“就是黑暗神，他一直住在神宮里面，然后讓你幫他做事?！?/br>
    馬修：“……”

    他的表情用震驚不足以形容，像是有千萬頭馬在他臉上碾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