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的下首，左位席坐的是定、汴兩國的使者，定國太子郎昶和汴國第一將忽爾都，她都見過了；右位席則是此次要選妃的兩位皇子，東方濯與東方澤，以長幼定序而坐。一個英氣逼人，一個俊美無雙，幾乎吸引了殿內(nèi)所有女子的眼光，或癡迷，或驚艷，或不可自制地幻想著若能成為他們二者之一的王妃，那將是何等的幸運與幸福！

    然而，此二人身為主角，卻毫無自覺，眼看數(shù)十名美貌如花的少女們吟詩作對各展才華，他們卻低頭飲茶，心不在焉，仿佛那一切都與己無關(guān)。

    東方濯偶爾抬頭，朝蘇漓這邊瞟過來一眼。就這一眼，便引起了旁邊的東方澤的注意。

    東方澤也朝這邊看過來，與東方濯的期待不同，東方澤的目光深沉犀利，仿佛一眼就能穿透雕花隔板，將背后的蘇漓看個清楚明白。

    蘇漓下意識地退后，以前沒想到鳳血靈玉的時候，她還沒覺得這個人有這么可怕，可怕得讓人在他視線可及的范圍內(nèi)就想要逃避，可是她現(xiàn)在不能逃，也再沒有資格逃。黎蘇的屈辱、慘死，母妃的死不瞑目，都促使著她必須迎難而上，尋找真相，哪怕真相殘酷不堪！

    緩緩又靠近隔板，待選少女們的才華展示告一段落，帝后表情欣慰，笑著夸贊了幾句，但并沒有立即點出誰是出彩的那個。

    這時，溫文爾雅的定國太子郎昶出言贊嘆：“久聞晟國女子才情橫溢，果然名不虛傳，今日本太子真是大開眼界了！”

    皇帝龍顏大悅，隨口笑道：“太子若是喜歡，也可在她們之中挑選一人帶回去?！?/br>
    “多謝晟皇陛下好意！”定國太子起身致謝，竟沒推辭，轉(zhuǎn)眼將數(shù)十女子逐一看了個遍，回頭對皇帝笑道：“此次二王選妃，聲勢浩蕩，本太子有幸見識，內(nèi)心倍感榮幸。聽聞京城里三品以上官員家中未曾婚配的女子都在這里了，但前幾日，本太子途徑城外，偶遇一名女子，此女容貌極美，氣質(zhì)清華，令本太子一見難忘，后得知她姓蘇名漓，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不知今日她為何不在此列？”

    “哦？”皇帝眉頭微皺，轉(zhuǎn)頭對皇后疑惑問道：“怎么丞相家的千金沒在候選之列嗎？”

    皇后微怔，連忙回道：“回陛下，蘇漓的確是丞相庶出的二小姐，自出生時臉上便帶有一個紅色胎記，又體弱多病，克死其母，傳言十分不祥。臣妾認(rèn)為，此次為兩位皇兒挑選正妃，這等不祥之人實在不宜嫁入皇室，以免為我大晟江山帶來災(zāi)難?！?/br>
    皇帝微微沉目，聽完卻沒做聲，面色和悅地朝定國太子看去：“既然如此，此女子不宜匹配太子，還請?zhí)恿頁袼税伞！?/br>
    不料，定國太子竟認(rèn)真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祥與不祥，只在人言，誰能真的窺探天命？我們定國就從來不信這些，何況，她只是一個小小女子，不實之言也不過是別人強加于她的枷鎖。倘若陛下介意，不如就讓我?guī)貒?，即便她只是丞相之女，我們定國也會對她以公主之禮相待，還請陛下恩準(zhǔn)！”

    眾人聞言驚訝不已，喜怒憂愁各不相同。

    東方澤面色倏然一沉，皺眉朝蘇漓所在方向望了過來。蘇漓此刻心驚不已，暗叫糟糕。她絕不會以為郎昶與她有兩面之緣就生了情意，但這男人突然當(dāng)著眾人的面執(zhí)意要她，難道是……她從棺材里取出的那個東西惹了禍？還是因為……她這張臉？

    錦囊里的東西她看過了，是一張圖紙，還有一塊質(zhì)地特殊的鐵料。

    自從佛光寺一行之后，定國太子又遞過幾次拜帖，蘇漓都以身子不適為由拒絕了。不管他要找的畫中人是誰，她現(xiàn)在都不應(yīng)跟他有太多牽扯！聯(lián)想破廟里的情形，神秘的棺材、奇怪的圖紙、東方澤的暗中跟蹤查探、定國太子太過巧合的路過，以及連日鍥而不舍地拜訪，種種“巧合”，無一不在說明了那個棺材背后的真正主人。

    原想裝糊涂裝到底，卻沒想到他竟然跟她來這招！究竟是那樣?xùn)|西太重要，還是他要找的畫中人特別重要？雖然他看起來溫和無害，沒有敵意，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她大仇未報，絕不可以現(xiàn)在離開晟國！

    “父皇，萬萬不可！”眼看皇帝就要應(yīng)允，她正愁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殿內(nèi)竟有人出聲阻止。蘇漓愣了愣，忙抬眼去看，只見東方濯站了起來，臉色十分難看，目光凌厲如刀，毫不客氣地直射向定國太子，仿佛要被奪去心愛之物，那般怒不可遏。蘇漓心中微微刺痛，說不出的復(fù)雜滋味在心間流轉(zhuǎn)，她不由自主轉(zhuǎn)開眼去。而殿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卻都集中到東方濯的身上。

    東方澤目光微動，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上位的皇帝，又瞥了眼汴國的使者。只見忽爾都雙目沉沉，煞氣難抑，放在桌上的手已然悄悄握成了拳頭。不知為何會懸起的心，突然落了地。

    當(dāng)今天下三國鼎立，豈有一國眼見另兩國達(dá)成聯(lián)姻之誼而坐視不理？

    “濯兒放肆！”不等皇帝開口，皇后先急聲呵斥，“兩國聯(lián)姻是大事，也是好事，自有你父皇做主，哪里輪到你來多言！還不快坐下！”

    東方濯仿若不聞，眉頭緊皺，硬挺挺的站在那兒，目光仍是冷冷地盯著定國太子。而定國太子卻仿如不覺，只靜靜等候著晟國皇帝的旨意。

    但皇帝久久沒有開口，晦疑莫測的眼神在下方諸人面上輕輕掃過，整座大殿，一下子陷入鴉雀無聲的寂靜，先前的熱鬧祥和，恍如夢境。

    “靜安王，你倒說說，為何不可？”皇帝終于沉聲開口。

    東方濯應(yīng)聲出席，神色恭謹(jǐn)，站到正階之下，正要回話，汴國使者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晟皇陛下，忽爾都有幾句話想說。”忽爾都起身，彎腰朝皇帝行了個大禮。來京都數(shù)月，他的晟國話，已不像先前那樣說的結(jié)巴生澀。

    皇帝微微轉(zhuǎn)目，客氣道：“忽爾都將軍請講?！?/br>
    “多謝陛下！其實本使此行，也不僅僅為恭賀二位皇子選妃！我國的四皇子也未曾大婚，此次出使貴國之前，我國圣上特別交代，希望本使能在貴國為四皇子物得一個佳人良配，以促進汴、晟兩國的友好往來?！焙鰻柖及菏淄π?，目光挑釁地望向定國太子。

    郎昶眉心微蹙，很有修養(yǎng)地不以同禮回敬。

    皇帝笑道：“將軍此時提出，莫非已經(jīng)物色到了？不知忽爾都將軍看上的又是哪家的女子？”

    忽爾都眼光一閃，拱手答道：“實不相瞞，的確已物色到合適的人選，也是前幾日街頭巧遇……不巧的是，與定國太子所看中的，乃是同一人！并且，我比太子更早一步見到她。所以，還請晟皇陛下明斷！”

    這下子，整個朝和殿像是炸了窩，驟然間沸騰起來。

    有人驚詫，有人唏噓，有人疑惑不解，有人疑為聽錯……

    待選的少女們面面相覷，坐在前排的蘇沁更是瞪眼如牛，簡直不敢相信，那個連參選資格都沒有的不祥之人蘇漓，怎么突然成了兩國使者相互爭奪的紅人？而更令她驚訝甚至不敢置信的，卻還在后頭！

    東方濯愣了一下，皺緊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

    帝后奇怪地對望一眼，皇帝頗為興味道：“我晟國京都女子千萬，出色的也并不在少數(shù)，怎么太子和將軍竟然就看中了同一個人？這可真是太巧了！這倒讓朕為難了?！?/br>
    眾人一時都齊齊地往皇帝看去，只等他一句話定奪?；实勐砸怀了?，朝東方濯問道：“靜安王，方才，你又是為何事阻攔??？難不成你也看上她了？朕可聽聞，你曾經(jīng)將你母后派人送去王府的東西全部搬去了丞相府，連朕賜給你的拂云珠也一并送了人，可有此事？”

    帝王聲沉如水，望過來的眼光晦疑莫測，令人心驚膽顫。

    東方濯俊容一肅，一撩衣擺，跪下道：“啟稟父皇，兒臣不敢有所隱瞞，確有此事。”

    皇帝面色微沉，不等責(zé)問，東方濯旋即又道：“但兒臣方才出口阻攔，絕非為此！”

    “哦？那你是為何？”

    東方濯道：“兒臣覺得，如母后所說，兩國聯(lián)姻乃是國家大事，不可草率決定。至少……等明日朝議后再行決斷！”

    雕花隔板后的蘇漓聞言眉頭一皺，微微冷笑，為什么她的終生大事要由朝議來決斷？即便只是拖延之計，聽在耳里，仍然覺得十分反感。這個世界，女子便是如此的悲哀，連終生幸福都不由自己做主，可她蘇漓，卻偏偏就不想再任人擺布！

    抬眼看了看那名汴國使者，定國太子向皇帝要她是為了那張神秘圖紙，這個忽爾都又是為了什么？

    殿內(nèi)，皇帝久久沒有說話，目光在兩國使者以及東方濯面上來回巡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東方澤起身笑道：“父皇，兒臣以為，皇兄說的有道理。今日既是父皇母后為兒臣與皇兄舉辦的選妃宴，又有諸位小姐在場，如兩國聯(lián)姻這等國家大事，留到明日早朝再議更為妥當(dāng)，如此，也算是對兩國使者的尊重！父皇以為如何？”

    很多年來，這是他們兄弟兩第一次意見如此一致。

    皇帝微微詫異，繼而欣慰道：“兩位皇兒所言也不無道理，既是國事，那便容后再議。太子，忽爾都將軍，你們沒意見吧？”

    “豈敢！愿尊陛下旨意。”定國太子與忽爾都將軍異口同聲，坐回原處。

    東方澤看了眼雕花隔板，笑道：“皇兄先前不是說，今日有驚喜送給父皇母后嗎？”

    皇后立即笑道：“是啊濯兒，是什么驚喜，母后這一直等著呢！”

    皇上也看過來，似乎有所期待。東方濯忙道：“父皇母后請稍等！”

    對空擊掌，朝和殿對面的石臺邊忽然出現(xiàn)兩支樂隊，如煙輕紗伴隨著輕柔悅耳的曲調(diào)，像三月煙水間一副五彩畫卷徐徐展開，煙紗之后，一名女子緩緩起舞，飄渺而又靈動的舞姿，帶起色彩絢麗的長袖在空中翻飛飄揚，仿佛踏著神筆天成的畫卷走入凡塵的仙子，輕靈得好似風(fēng)一吹，便要越塵歸去。

    朝和殿內(nèi)響起一片驚異的贊嘆之聲，連皇帝皇后幾乎都要睜大眼睛，看得入了神。

    東方濯更是在那一刻看得呆住了，驚艷之色自俊目之中流溢而出，漸漸被狂熱和欣喜所取代，仿佛那卷中仙子早已歸他所有。

    素來只聞黎蘇善舞，京都之內(nèi)無人能比，卻不知與黎蘇有著相似面容的蘇漓，跳起舞來，竟也這樣好看！

    灼亮逼人的光芒，逐漸從東方澤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一點點透出，這樣的舞，世上能有幾回得見？為何，他卻覺得有些眼熟？

    隨著舞步的變化，殿外音樂漸轉(zhuǎn)高亢激昂，女子的舞姿也隨之而變。傾身昂頭，以飛翔之姿振臂向前，整個人似乎已離地而起，在半空揚手揮灑出一捧金粉。

    午后的陽光當(dāng)頭一照，數(shù)點金光頓時變成萬丈金芒，籠罩著煙紗背后正飛速旋轉(zhuǎn)、彩袖翩飛的女子，那昂首飛翔的傲然姿態(tài)，遠(yuǎn)遠(yuǎn)看去，竟如同五彩鳳凰翱翔九天，那樣的醒目耀眼，震撼人心。

    無法形容的激動，難以抑制地充斥在四周每一個人的心里，他們仿佛都在這個午后，親眼見證了一只神鳥降臨了人間，從而忘記了，這其實只是一場舞蹈。

    那一刻，萬眾屏息，殿內(nèi)殿外，除了音樂與女子衣衫舞動的風(fēng)聲，再聽不到別的一丁點聲音。直到音樂聲止，舞步停歇，四周的輕紗與樂隊如煙散般飄飄撤去。諾大的玉白石臺，唯剩褪去絢麗舞衣的素妝女子靜立其上。

    白紗覆面，墨發(fā)飛揚，一襲素錦長裙隨風(fēng)翻卷，獨自于陽光下。與之前的絢麗奪目截然不同，此刻她素淡如水，氣質(zhì)清華無雙。

    東方澤的心，卻忽然間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仿佛這女子就是他這么久以來，遍尋不著的那個人。

    他腦海里忽然間閃出瀾滄江邊的暗黑之夜，昏暗中那身穿黑衣黑紗覆面的女子，在月光下翩然起舞，也是這般靈動驚人，恍若仙子。他想抓住她，看清她，卻偏偏被她逃脫。這感覺熟悉得讓他內(nèi)心震驚，仿佛被追殺那夜掌中余留的一點暗香，沉進了心底，久久無法揮散。

    “啪！啪！啪！”

    朝和殿內(nèi)，終于響起了第一道掌聲，由內(nèi)往外，在帝王的帶領(lǐng)下，掌聲如雷，瞬間傳遍了整座宮廷。

    許多年后，曾目睹這一幕的宮女太監(jiān)偶爾聚在一起談?wù)撈疬@一日所見的絕世舞姿，仍會帶著神往之色，在懷念中贊口不絕。就連那些滿心嫉妒的待選少女們，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樣美麗得近乎神圣之舞，是她們傾盡一生也無法企及的。

    “這是什么舞，跳得可真好看！”忽爾都鼓完掌，忍不住好奇問道。

    東方澤面色微沉，笑著回答：“如果本王沒有看錯，這就是傳說中的鳳凰于飛?！?/br>
    “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定國太子郎昶也開口贊道，“靜安王從何處覓得如此佳人，竟能跳出這等驚世之舞？”

    皇后笑著接道：“是啊濯兒，你從哪兒弄來的這么個會跳舞的妙人，剛才母后差點真以為有只鳳凰飛進了咱們大晟國的皇宮呢！皇上，您說是不是？”

    皇帝龍顏大悅，開懷笑道：“皇后所言不虛，朕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么美的舞姿！朕今天非常高興，濯兒，你想要什么，說出來，朕賞你！”

    東方濯眼底悅色閃爍，卻并未因此得意忘形，他出席跪倒，朗聲說道：“多謝父皇！但兒臣不敢討賞，只求父皇寬恕兒臣擅為之罪！”

    皇后笑容一僵，皇帝問道：“你做了什么有違規(guī)矩的事情嗎？”

    東方濯抬頭回道：“請父皇先宣跳舞的女子進殿！”

    皇帝眼中疑色一閃，果斷道：“宣！”

    “陛下有旨，宣跳舞之人入殿覲見——”太監(jiān)尖細(xì)的聲音傳入石臺。

    女子步履輕盈，緩緩走向朝和殿，走過兩排嬌艷的少女，如一顆絕世明珠，將她們所有的光華，統(tǒng)統(tǒng)比了下去。

    一時間，那些女子的臉色，瞬間黯淡。

    蘇漓目不斜視，入殿內(nèi)向皇帝下跪叩首。

    “民女蘇漓，叩見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愿陛下、娘娘千秋萬歲，大晟皇朝永如今日盛世太平！”清越的女聲，穿透大殿梁柱，將令人震驚的訊息，清晰傳遞到周圍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除東方濯以外，所有人無不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誰也沒有料到，能跳出這般絕世之舞的女子，竟然會是傳言中一無是處的不詳女蘇漓！

    就連一向喜怒不形色的鎮(zhèn)寧王東方澤，此刻也是面色微沉，雖然早已洞悉一切，他卻內(nèi)心忽地多了一絲惶然，竟有些猜不透眼前的女子，是否隱藏著一個驚天的秘密。沉默含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她望去。

    蘇漓微微垂眸，低下頭去，明確感受到有無數(shù)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她的臉上?；蛏畛?、或灼熱、或驚奇、或期待、或嫉妒和憤恨……

    “你就是蘇漓？”皇帝深沉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沉緩地出聲問道，“為何面戴白紗？”

    蘇漓沒有立即回話，將頭垂低，抬手摸了摸左邊臉頰，皇后連忙笑著說道：“皇上您忘了？她臉上長了一個不祥的胎記，大概是怕不祥之氣沖撞了龍顏，所以才戴了面紗遮擋。是這樣嗎，蘇漓？”

    皇后溫和笑問，蘇漓卻忍不住無聲冷笑。她是東方濯帶來的，方才還口口聲聲說自己不配進入皇室，此刻竟也不惜為她解釋了。低頭恭聲答道：“回稟陛下、娘娘，這胎記是否不祥，民女不知。民女之所以戴面紗見駕，確實是怕這張臉……會驚了圣駕?！?/br>
    “哦？”皇帝銳眸微瞇，冷冷地看著她，小小一個胎記，也會嚇到一個久經(jīng)歷練的帝王？笑話。當(dāng)即道：“摘下面紗，讓朕瞧瞧?！?/br>
    似不敢違逆圣意，蘇漓微微遲疑了一下，剛要抬手摘下面紗，有女子不屑的低聲嘲笑從左手邊傳來，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蘇沁，還有那日與蘇沁一起出現(xiàn)在她的院子里的幾位小姐。此刻，她們正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舞跳得好有什么用，那張臉還在那擺著呢！一會兒陛下看到她那嚇人的胎記，肯定要讓人把她趕出宮去，你等著瞧吧！”蘇沁對身旁的女子低聲說道，胸有成竹的模樣，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蘇漓被趕出宮去的狼狽樣子，那般的得意。

    然而，蘇沁的得意并沒能持續(xù)多久，就在她話音落下之際，突然發(fā)現(xiàn)身邊的女子瞪大了眼睛，整個大殿內(nèi)響起的，不是預(yù)期中的鄙夷嘲笑，而是掩飾不住的驚異贊嘆，其中還夾雜著少許的吸氣聲。

    蘇沁奇怪地順著人們的眼光，朝她一向最瞧不上的那個女子看過去。當(dāng)目光觸及已卸下面紗的蘇漓的臉時，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跪在大殿中央的女子，烏發(fā)垂肩，氣質(zhì)清靈，左頰上方一只振翅飛翔的鳳凰直達(dá)眼角，將原本清麗絕俗的如雪素顏，襯得妖嬈炫目，美麗無雙。

    朝和殿外的滿園花朵，仿佛在這一刻突然失去了光澤，殿內(nèi)殿外，唯有她一枝獨秀，無人可比。

    周圍一片靜寂，許久無人出聲。

    整座大殿落針可聞。然而，與眾人的驚艷相比，高位在座的皇帝、皇后的表情，卻是出人意料的震驚呆愕，似是不敢相信他們眼睛所看到的。直到這一刻，皇后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她的兒子，執(zhí)意要在入選名單里，添上這個女子的名字！

    “你……真是丞相府的千金蘇漓？”窒息的沉默過后，皇帝問出了這個讓大部分人都十分不解的問題。

    蘇漓恭敬回道：“是的，陛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