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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愛兒沒有再追問。 王邈沉默著,眼神卻漸漸變得冰冷:“從小到大,只要jiejie喜歡,我從來都不會說半個不字。但這個人辜負了我姐,欺騙了我姐,甚至涉嫌殺害我姐。今生今世,我王邈只要還有口活氣,就絕對不會放過他?!?/br> 他口氣中的仇恨,沒有一絲一毫的緩和余地。 她忽然問:“那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殺死你jiejie的,另有其人呢? 宋愛兒不說話了,她把手放在他的心口上,輕輕地拍著。仿佛哄小孩子般,要將他哄入睡。王邈低著頭,把頭埋進了她的脖子窩里。一起一伏,是他們短促的呼吸。 “王邈……”不知過了多久,宋愛兒輕輕地叫著。 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她想,他一定是睡著了。那淺淺的鼻息,是安穩(wěn)的信號。宋愛兒自己卻不想睡覺,也睡不著。她看著大雪過后的夜空,直到看得眼睛都酸了,想著這一天的顛簸狼狽,想著艾夢河在雪夜中對自己說的話,想著埋頭在身邊的這個鼻青臉腫的人。忽然間,她還想起了少年時讀過的那本泰戈爾的詩集。 I leave no trace of wings in the air, but I am glad I have had my flight. (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但我已經(jīng)飛過。) 愛情的鳥,蹤影短暫。 風來了,云散了,一切便都成了過去。 可是生命的天空里,一定留下過那么一星半點的痕跡。 那是北京大雪的街頭,失去了王邈的蹤跡后—— 她忽然涌動不安的真心。 第十八章 窮途末路 正月里,宋愛兒和王邈待在北戴河過年。 這一年,再也沒有突如其來的電話催促王邈回北京吃年夜飯了。王邈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他不提那個人,宋愛兒也不提。這個年,雖然只有兩個人,卻過得一點也不凄凄慘慘。搟皮的面早就和好了,大灶里的火也生了起來。王邈從后備廂提了兩大桶煙花,準備年三十跑到海邊大干一場。 毛球在兩人身邊歡快地跑來跑去,王邈切了一根rou絲逗它。 手機短信音“叮”的一聲,正添柴的宋愛兒手腳不方便,喊著那個玩瘋了的人:“王邈,王邈?!?/br> 個頭高高的王邈抱著毛球站到她跟前:“怎么了?” 宋愛兒朝他努了努腰:“手機?!?/br> 王邈彎下腰,替她掏了出來。隨手一拋,正好丟到她的懷里,宋愛兒忙不迭地撿起。一開短信,她一下呆住了。 他沾滿灰的手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臉蛋:“看什么呢,眼珠子都快瞪脫了。” 宋愛兒沒回聲,整個人如同抽了魂似的。 王邈開始陰陽怪氣:“喲,這是哪個相好啊,年三十兒的,還給人發(fā)短信?!?/br> “你洗沒洗手,臟。還往人臉上摸?!彼螑蹆夯剡^神,慌張地趕著他,“洗洗,快洗洗去。” 王邈看了眼自己的手,疑惑:“你什么時候這么愛干凈了?” 宋愛兒站起身,把手機捂在胸口:“你不洗我洗去了。” 嘩嘩的聲音中,水花四濺。她的一只手還搭在洗手臺上,另一只手里的手機卻險些掉進了水流中。宋愛兒手忙腳亂地把它拾起,塞進口袋,雙手用冷水反復地拍著臉,平復著劇烈的呼吸。 短信很簡單,只有八個字。杜可自殺,回京勿探。是個陌生號碼。 杜可,那個前不久兩人還一起說說笑笑的杜可,那個自己曾趴在她的肚子上聽著胎兒的動靜的杜可,那個快要做mama的人,她怎么可能就這么死了?究竟是誰,誰在拿這種事開玩笑!她在北京朋友不多,又有誰會在這種時候給她發(fā)短信。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王邈在廚房里喊她:“傻妞,上飯了?!?/br> 她捧著碗坐在桌邊也是一副失神的樣子,正一臉興致盎然的王邈端著個精致的小盤上來了,見她這般神色,卻仿佛在意料之中。 他心情不錯地問她:“猜猜是什么?” 宋愛兒胡亂猜了幾個,沒猜著。 王邈索性一掀蓋子—— 雕花木盤中正盛著一條色香味俱全的西湖醋魚。醋放得多了,一股似有若無的酸氣淡淡地蘊開。 王邈的刀功不錯,撒了作料,紅紅綠綠一片,看著竟香色俱佳。 她抬頭看看王邈,王邈也在看她。 “你做的?” 她拿了筷子,想夾一塊,手沒力氣,夾來夾去險些夾掉了。 王邈一拍她的腦袋:“張嘴——” 趁著她一瞪眼的工夫,他夾了一筷子魚rou塞進她嘴里。 “味兒不錯吧?” 宋愛兒還在想著杜可的事:“嗯。” 她如今和他說話是越來越不專心了。王邈倒是不在意,一只被刀口切傷的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順勢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嘴夠刁呀?!?/br> 宋愛兒笑了笑,沒心思細究,滿滿的心事一下又撞進了心里。吃了飯兩人在黃昏的海灘邊散步,天是灰白的,蒙著一層淡淡的云影。沒有了霞光,這樣的時刻幾乎分不清是傍晚還是黎明。一只海鷗從海面上俯沖而來,發(fā)出幾聲怪叫。 王邈抬頭看了一眼天,口氣肯定:“明天會下大雪?!?/br> 海風拂過她臉龐上的碎發(fā),宋愛兒漸漸停住步。她聽著自己的聲音同時響起:“王邈,我們回北京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