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而完顏宗澤是有兩匹坐騎的,一白一黑,雷音和紫冥,他極愛惜馬兒,每乘幾日,便要改乘了另一匹,令馬倌好生伺候那匹疲累的,這姿茹靠近完顏宗澤的坐騎到底想干什么? “今日王爺騎得可是雷音?” 錦瑟問罷宋尚宮搖頭,忙道:“王爺牽了紫冥出府,雷音還留在馬廄呢?!?/br> 錦瑟聞言心神略松,又道:“雷音休息幾日了?” “明兒王爺便該換馬了?!彼螊邒呗勓缘?,錦瑟幾句,宋嬤嬤領命而去,不過一個時辰她便又回來復命道:“奴婢傳王妃的命叫高翔親自查看了雷音,高翔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不妥之處,興許是姿茹還沒找到機會下手。” 那高翔是府中轉治馬病,照看馬兒的馬倌掌事,極富經驗,既然他說馬兒沒問題,難道姿茹當真是那沒尋到動手的機會? 不對,如今離姿茹去東平侯府見到恩義侯府的姨娘沒幾日,姿茹便頂著被懷疑的風險頻頻動作,這說明她很著急,既然著急她昨日又有機會靠近雷音,萬不會錯失機會沒有下手。明日完顏宗澤換馬,雷音將會受到更嚴密和無微的照顧,彼時她更難下手了。 她一定做了什么,只是沒被查到罷了。錦瑟想著,宋尚宮便道:“要不將姿茹抓起來,嚴加審問?” 錦瑟卻搖頭,道:“先別驚動她,興許她果真還沒來得及做什么,打草驚蛇便不好了,你吩咐高翔,明兒照舊給王爺換馬。說起來我自進府還沒好好見過這幾位meimei,也是我禮數(shù)不周,不若明兒你喚她們來給我請個安,我也好認認人?!?/br> 宋尚宮聞言便明白了錦瑟的意思,含笑應下。 翌日,錦瑟穿著一件明紫色繡大朵牡丹喜鵲的長褙子端坐在花廳上,烏黑的發(fā)髻挽成繁復的芙蓉歸云髻,其上插著一長一短兩支羊脂玉纏金絲的童子戲珠發(fā)簪,簪子雕刻精細,羊脂美玉在陽光下流露出動人的溫潤光澤,兩支發(fā)簪玉花花瓣間分別鑲嵌著一黑一白兩顆珍珠,用金絲金片所做的花葉栩栩如生,葉片上銀光一點宛若露珠欲滴。 她坐在那里目光沉靜如水,花瓣般的唇角隱約含笑注視著她們,姿茹等四個姑娘便都忍不住心跳如鼓。 她們知錦瑟自查出有孕便穿戴簡單起來,身上一不用香,二不戴飾物,更不涂脂抹粉,便是頭發(fā)也每每挽成簡單的發(fā)髻,便于隨時休息。今日錦瑟又不打算出門,僅僅是召喚她們過來請安,卻打扮的如此隆重華貴,這自然是打扮給她們看的。 她們不由想起這兩日府中的流言來,下人們都在傳,王妃那日帶著她們去東平侯府中參加洗三禮便是有意從她們中選出一個來給王爺收用的。如今王妃有孕,王府中又沒有了其她的侍妾側妃,王妃自然是要早做打算,她們只身來到燕國,沒有一點背景,勢薄力單,既然得了寵愛,也必須依靠王妃才能生存,王妃抬舉她們,自然比坐等皇后給王爺安排側妃或是王爺自己從外頭抬進女人來要明智的多。 所以幾個姑娘也覺得這是她們的機會,可自上回從侯府回來王妃便再沒召見過她們,這叫她們心中又沒底了起來,今日王妃再度召見,而且還是這樣的陣勢,她們心思便再度活絡了起來,一個個打扮地不可謂不用心。 錦瑟目光靜靜掃過四個姑娘,見她們個個明艷動人,打扮的皆含而不露,打一眼看皆穿著樸素,規(guī)規(guī)矩矩,可精細處卻是用足了心的,錦瑟心知肚明,含笑道:“今日叫幾位姑娘來不過是認識認識,你們也不必拘束,都起來吧,坐?!?/br> “王妃面前哪有奴婢們的位置。” 四人起身,便有一個穿青蓮色衣裳的姑娘開口道,語調恭敬,聲線若幽林鳥鳴,悅耳動聽。 錦瑟瞧了她一眼,端茶抿了一口沒有吭聲,另一個梳流云髻的姑娘便不甘示弱地道:“王妃賢名遠揚,世人皆知,王妃賜座,奴婢們心有惶恐卻不敢辭。” 她說著福了福身,便率先尋了下首的位置側身坐了,她這一坐其她三個姑娘見錦瑟似目有贊許,便也紛紛坐了。錦瑟放下茶盞,那另一個未曾說話的姑娘也忙笑著道:“王妃如今是雙身子的人,茶雖好但性涼,喝茶未必有益,奴婢知道一種花茶,可以根據(jù)身子來選花茶種類,和藥膳一個道理,若是王妃有興趣,奴婢略懂花茶,希望王妃給清月一個伺候的機會?!?/br> 錦瑟見三個姑娘都爭先恐后的表現(xiàn)自己,而那剩下的一個卻默不作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瞧她今日穿戴妝扮也比其她三個姑娘要遜色一些,分明心思沒用在上頭,見這姑娘正是當日在東平侯府遲遲不歸的那姿茹,錦瑟越發(fā)肯定她一定在雷音身上動了手腳。 錦瑟不動聲色轉開視線,笑望著清月,道:“難得你有心。” 她言罷王嬤嬤便從外頭進來,道:“王妃,王爺正要和康總管出府辦事,念著中午只怕不能趕回來陪王妃用膳,便叫前頭遞了消息進來,叫王妃勿庸惦記?!?/br> 錦瑟聞言點頭,不經意地掃過姿茹卻見她在聽聞王嬤嬤的話時身子一繃,錦瑟挪開目光忽而似想起什么,忙沖王嬤嬤道:“我記著王爺今兒出去沒穿披風,嬤嬤快送了王爺那件玄黃織錦軟毛的披風過去,今兒天這么冷,莫叫王爺著了涼?!?/br> “王爺和王妃真是鶼鰈情深?!?/br> “是呢,王爺對王妃真是體貼有佳。” “那也是王妃賢惠,才得王爺傾心相待。” 幾個姑娘紛紛附和,那姿茹待其她三位姑娘言罷才反應過來,忙也附和了一句。錦瑟含笑轉開話題,清月三人想盡法子和她套近乎,唯姿茹雖也刻意表現(xiàn),但總讓人覺著她心思沉沉。 這時王嬤嬤又復命進屋,沖錦瑟笑著道:“老奴追到府門沒追上王爺才知王爺是去了馬場那邊,說是雷音今兒不知何故有些暴躁,竟不叫小廝牽它,王爺聞訊以為雷音是生了什么病,誰知王爺一去馬廄雷音便乖的像兔子一般,撒歡地往王爺身邊蹭,原是擺譜要王爺親自去牽才樂意,惹的王爺好一陣笑呢,這會子王爺已騎著雷音出府了,披風老奴也送到了,王妃不必擔憂。” 錦瑟便也微微一笑,又和姿茹四個略坐了坐便以累了為由遣散了她們,幾個姑娘見錦瑟根本不提侍妾一事,只以為她是還要再觀察她們幾日,也未心疑便乖巧地退了出去。 小半個時辰后,那姿茹便鬼鬼祟祟地出了半月院往王府后門逃去,她到了后門給看門的婆子塞了一袋碎銀,兩支赤金簪子,哭求道:“我母瑪病的很重,我如今背井離鄉(xiāng)連見她最后一面都是奢望,我就想叫人將我親手做的這個祈福香囊?guī)Ыo母瑪,也叫她知道我在這邊過的極好,莫叫她去都不安寧。我那堂叔來京城跑商就住在三山客棧,求嬤嬤您發(fā)發(fā)慈悲放我出去,我見了堂叔將這香囊交給他便回來,左右不過一個時辰,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求求你,求求你了?!?/br> 姿茹說著便將碎銀帶子和發(fā)簪往婆子手中塞,哀求著欲下跪,那婆子早便得了吩咐,只略做猶豫便收下了東西,道:“我再一個半時辰便該和劉三家的婆娘換班了,一個時辰你可一定要回來,不然咱們都得倒大霉!” 姿茹連聲應下,婆子放她出去她便一溜煙地往大街繁華處跑去。她奔到街頭混進人群,匆匆四望,見沒人跟著,王府中也無人追來,便大松一口氣,只覺劫后余生般舒暢。擦了擦冷汗,辨清方向她便忙往東面街頭而去,豈知她剛拐進一處僻靜的小巷,便有一人突然從墻頭躍下,一掌劈在她頸后將她砍暈了過去。 這男人抱起她瞧了眼前頭熙熙攘攘的街市見沒人注意這邊動靜,剛轉身欲帶姿茹離去,豈料原先空空的巷尾突然就多了一個鬼魅般的身影,他一驚剛明白中了計,便覺背后一陣風來,接著他的后頸也是一痛,眼前一黑和姿茹一起跌倒在地。 兩盞茶后,一頭冰水兜頭澆下,姿茹一個激靈睜開眼睛,恍恍惚惚地就見兩個人影端坐在面前,她眨了眨眼抖落眼睛上的水珠,待瞧清面前所坐不是旁人正是完顏宗澤和錦瑟,她渾渾噩噩的頭腦陡然一清,面色煞白。 “姿茹,你到底為何要謀害王爺,還不從實交代!”王嬤嬤怒聲道。 姿茹見完顏宗澤好端端坐著正目光清冷地盯著她,她便知上了當,事情已然敗落,心知自己交待與否都已是死路一條,她咬著唇一聲不吭,錦瑟卻自桌上捻起一封信來道:“你父親冒犯了燕國的大人,已被下獄,家人向你求救,可你在王府中并不得寵,你料定便是相求于本妃,本妃視你們?yōu)檠壑嗅斠脖夭粫鄮陀谀?,恰恩義侯府的姨娘是你同鄉(xiāng),這信便是她帶給你的,她給你出了主意,只要你能為恩義侯府辦事,恩義侯自會救你家人。你思來想去也沒別的辦法,故而便應了她,這才做下了謀害王爺?shù)氖聛?,我說的可都對?” 姿茹到現(xiàn)在才明白,自己的一舉一動竟一直都在錦瑟的掌控之下,她苦笑卻道:“王妃既都知道了,又何必再問我?!?/br> 錦瑟卻又道:“你以為你什么都不說,恩義侯便會看在這份兒上,當真為你父親說話,救你父親出獄嗎?倘若如此,你便不會前腳出了王府,后腳便差點遭遇非命。若非本妃派人跟著你,救下了你,此刻你早已尸首兩處了?!?/br> 姿茹聽罷感受到后頸處還陣陣發(fā)疼,登時便感絕望落了淚,錦瑟又道:“恩義侯根本沒有救你父親之心,你謀害王爺是必死之罪,可你若乖乖聽話,本妃會念在你一片救父之心上,央王爺救你父親出獄,你該知道,救你父親出來不過是王爺一句話的事兒?!?/br> 姿茹聽罷燃起希望來,瞧著錦瑟道:“當真?” 錦瑟看向完顏宗澤,姿茹見完顏宗澤點頭,便咬了咬牙,道:“我相信王妃。王妃要我做什么?” 對于她的妥協(xié),錦瑟并不意外,只道:“你在雷音身上做了什么手腳,為何本妃令人連番檢查都不曾發(fā)現(xiàn)不妥之處?” 姿茹卻道:“恩義侯府的三姨娘給了奴婢一個毒瓶,里頭放著一根細如牛毛的毒針,叫奴婢將那毒針扎進王爺坐騎的馬腹處,毒針上雖有劇毒,可這種毒對馬兒卻是害處不大的,毒針插進馬腹后只露一個針尖在外,又因掩藏在皮毛之下故而不易被發(fā)現(xiàn),但倘使王爺騎馬,毒針所在位置正是王爺夾馬腹之處,毒針必然會刺破王爺?shù)耐?,劇毒便會隨傷口匯入王爺身體?!?/br> 錦瑟聞言一驚,道:“難怪檢查不出?!?/br> 完顏宗澤瞧了眼永康,永康便領命而去,片刻他拖著個素銀碟進來,里頭果然放著一根細若牛毛的針,針頭銳光閃閃,其上隱有幽藍色的光芒。永康呈上銀針,稟道:“已令茍先生查過這毒,這毒是經淬煉過的,毒性極強,若被此針扎破身子,不足一個時辰便可奪命?!?/br> 錦瑟聽罷一陣后怕,生生打了個寒顫,完顏宗澤抬手握住了她放在扶椅上的柔荑,安撫地捏了下,見她面色稍好,才沖姿茹道:“本王要你當庭指證恩義侯,你可愿意?” ☆、二百三一章 “倘若我都聽王爺?shù)闹缸C于恩義侯,王爺當真會救我父親?”姿茹抬起盈盈的眸子盯著完顏宗澤,那翦水瞳眸像受傷麋鹿尋不到歸途的無辜雙眸,充滿了哀憐之色。 “你沒有要求本王的資格,只有賭或是不賭?!蓖觐佔跐蓞s只冷聲道。 姿茹聽罷面色又是一白,豈能不明白完顏宗澤的意思,如今她謀害完顏宗澤不成,反被抓到,左右都是一死,又有什么資格和人談判呢?她凄慘一笑,這才抹了下眼淚,道:“我賭王爺會救我父親,我愿意都聽王爺和王妃的安排?!?/br> 完顏宗澤聽罷便只抬手示意便有兩個婆子進來將姿茹給帶了下去,完顏宗澤這才瞧向錦瑟,道:“你先回去歇息一下,等會兒進宮面圣只怕又要勞身,我一會便過去?!?/br> 錦瑟知曉他是要審問那名抓姿茹的男子,這男子只怕是死士身份,輕易不會脫口,免不了要動些刑,那樣的血腥場面并不適合她繼續(xù)呆在這里,她便也不堅持,起了身扶著王嬤嬤的手出了屋。 轉瞬,屋中光線一晃兩個侍衛(wèi)將那在小巷中企圖抓走姿茹的男人給壓了上來,他此刻已被五花大綁,卻依舊在暈迷之中。 侍衛(wèi)將他扔在地上,屈指成拳不知在他背上脊柱脆弱處敲了一下,他便渾身一抖,疼的悶哼一聲睜開了眼睛,他剛瞧清所在壞境便猛然咬牙,沒有咬到預期的東西,他又探舌四尋,接著才驚詫地瞪大了眼。 完顏宗澤兩指間把玩著一粒朱紅色的小小藥丸,道:“想死,只怕沒那么容易?!?/br> 那人瞧清完顏宗澤指間藥丸便欲咬舌,侍衛(wèi)卻先一步卸下了他的下巴,永康上前冷聲道:“你主子是誰?” 那人卻不言,別開了頭,永康冷哼,彎腰往他口中硬塞了一顆藥丸,將他下巴一抬藥丸便滾了下去,片刻那人已疼的面目猙獰在地上來回打滾,用頭死命地撞墻撞地,偏他的氣力根本不足以撞死過去,又片刻從他的七竅中流出血線來,永康見他已被折磨地如一灘爛泥倒在地上,便趨近蹲下笑著道:“這毒名喚七日醉,你若不食用解藥,只怕要如此反復七天七夜才能斷氣,怎么,還是不愿交待嗎?” 那人聞言費力睜開眼睛,眨動了兩下,永康這才將他的下巴一托,他喘了兩口氣卻道:“我主子是恩義侯沈畢勝?!?/br> 完顏宗澤聞言雙眸一瞇冷聲道:“看來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啊……” 他聲音未落,那男人便知沒能糊弄過完顏宗澤來,又欲咬舌,永康再度飛快抽了他一巴掌,一掌下去直打地他吐出一大口鮮血,脫落兩個大牙,也再度卸下了他的下巴。 完顏宗澤譏聲一笑,道:“將他帶下去交給牛百立,本王還沒見過誰能扛得住夜狼營的七十二道刑罰的?!?/br> 那人聞言當下身子便是一抖,永康冷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話間他便將人拎了起來帶出了屋,一個時辰后,完顏宗澤書房,永康快步進入,完顏宗澤正伏案寫著東西,聞聲并不抬頭,永康自行稟告道:“那人名喚程瀛,是翼王的死士,他是奉翼王之命看守在王府之外,只待姿茹逃出王府便將她拿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送進恩義侯府三姨娘的冰雪院中,他的任務便算完成,其它的事翼王也都已安排妥當?!?/br> 完顏宗澤運筆飛走,片刻才將指下公文一攤,擱筆抬頭,道:“人怎么樣了?” 永康便道:“牛百立知道那人王爺還有用處,沒傷他皮囊和根本,這是他畫押的供狀?!?/br> 永康上前呈上供狀,完顏宗澤看都未看一眼,只道:“派人按他說的將姿茹送去恩義侯府,給他收拾一下,放他回去復命吧?!?/br> 完顏宗澤言罷,永康微愣了下這才應命而去。錦瑟聽聞那死士是翼王的人并不吃驚,恩義侯是五皇子雍王的老泰山,倘若真是雍王于害完顏宗澤,不會就直接拋出恩義侯來,萬一事敗直接便牽連到了他和容妃,他萬不會如此莽撞的。 害完顏宗澤的若非雍王,那便只能是翼王,東平侯夫人剛對太子下手,他便幾乎同時對完顏宗澤也下了毒手,兩邊若都能成事,有皇帝的支持,雍王根本不足為慮,他的皇位便也就十拿九穩(wěn)了。 若一舉成功,他既能除掉完顏宗澤這個強大的對手,又能嫁禍給雍王,歷朝歷代,皇位爭斗,你死我活,兄弟相殘,這些帝王們自己又怎會不知,只因他們也是從皇子時代過去的,帝王們對兒子們的互相殘害本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心知肚明的,甚至有時他們還是樂見其成的。 相信完顏宗澤死了,彼時皇帝便是懷疑于翼王,也不會追究他的責任,反倒令恩義侯九族承受此罪。翼王便可以一石兩鳥,坐享帝位。 即便謀害完顏宗澤不成,他也能順勢離間完顏宗澤和雍王,如今怎么看都是雍王在朝的勢力和風頭更盛一些,雍王謀害完顏宗澤也是說的過去的。 完顏宗澤顯然就沒將翼王的這些鬼蜮伎倆放在眼中,他令人照舊將姿茹送去恩義侯府,這是打算將錯就錯地除掉恩義侯。容妃和雍王雖是被皇帝推到了風尖浪口,可他們確實也有奪嫡之心,不然那日容妃也不會順勢將完顏廷文帶回她的永露宮中去,雍王一向得皇帝疼愛,如今更是收攬了原本跟隨禹王的力量,相比起翼王,他同樣不能不防。 皇上想叫他們和雍王對上,那么便叫皇帝以為他們果真中計了,相信以此事除掉恩義侯,皇帝一定是樂見其成的。何況,恩義侯被算計,事后倘使再叫雍王知道此事皆乃他那個看起來最是無害的四皇兄所為,想必事情會變得更加有趣呢,翼王要爭皇位,沒道理只有他們出力對付,雍王和容嬪也該盡些心才是呢。 而那個死士,好容易自鬼門關走上一趟再次回到人間,劫后余生的人往往再不能生出伏死的勇氣,完顏宗澤放他回去尋翼王復命,這等于是放了他一件生路,他已經招供,背叛了翼王,有供狀在他若不想死便只能成為完顏宗澤安置在翼王身邊的一顆隨時會扎人的釘子。 錦瑟暗道完顏宗澤此事處理的漂亮,微勾唇角。 一個時辰后,皇宮乾坤殿,完顏宗澤和錦瑟雙雙跪在龍案之前,完顏宗澤陳訴道:“兒臣的坐騎被人用含劇毒的牛芒針扎進馬腹,小廝因無意中碰到了那毒針被掛傷了手指,不足一個時辰竟然不及救治便橫尸了,兒臣命大這才沒被毒害,那下毒之人兒臣和王妃已經查到,正是父皇先前賞賜的五名北罕國貴女中的一名,名喚姿茹的,只是她已潛逃出府,請父皇為兒臣做主派人盡快搜尋此要犯?!?/br> 錦瑟早已六神無主,淚水漣漣,道:“皇上,那賊人暗害太子不成,如今太子妃還沒大葬,賊人的手便又伸到了武英王府來,差點就要了王爺?shù)拿?,皇上,兒臣惶恐難安,一想到那賊人竟神通廣大到在東宮和武英王府隨意施展,兒臣便心神不寧,惶惶不可終日啊。” 錦瑟說著哭聲更急起來,皇帝見她一臉驚恐,又哭又喊,聲情并茂,登時便一陣陣頭疼,忍不住揉了揉額角,這才沖錦瑟二人道:“朕一定嚴查此事,先扶武英王妃起來,賜座。去令京兆伊全城搜捕姿茹,還有,不知那小廝的尸首如今何處,證物又在何處?” 完顏宗澤親自起身將錦瑟扶起來坐下,這才回道:“小廝的尸體兒臣已經送交刑部驗看,一干證物及證人也都送往了刑部?!?/br> 似回應完顏宗澤的話,小太監(jiān)躬身進來稟道:“稟皇上,翼王殿下,雍王殿下,三皇子并刑部尚書余大人一同求見皇上。” “宣!” 皇帝聲音落,完顏宗璧幾人便一起進了殿,幾人請安后,翼王率先擔憂而關切地沖完顏宗澤道:“為兄聽說六皇弟險些遇害,擔憂非常,六皇弟和弟妹無礙便好,真是萬幸?!?/br> “是誰竟有如此狗膽,連六皇弟都敢謀害,倘使叫五哥我抓到行兇之人,定將其碎尸萬段,為六皇弟報仇解恨!”雍王亦不甘示弱,一副兄長親善的模樣。 他言罷完顏宗澤便冷聲道:“有五皇兄這話臣弟便放心了,只愿真揪出兇手來,五皇兄還能記得這話,莫徇私包庇才好!” 雍王聞言一詫,可也聽出了不妙來,沉下臉來,道:“六皇弟這話怎說的好似那行兇之人和為兄我有關聯(lián)一般?!?/br> 完顏宗澤未回,錦瑟便憤聲道:“難道沒有關聯(lián)嗎?!父皇,那行兇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恩義侯,恩義侯是雍王妃的父親,前兩日容嬪有因文兒之故被降妃為嬪,興許雍王便是因此懷恨在心,令恩義侯對王爺下毒手的!” 錦瑟沒有十分的證據(jù)卻說出此話來委實不妥,可是她此刻顯然是受到了大的驚嚇,整張臉都煞白著,面上更是掛滿了激動和驚恐,一雙眼睛哭的紅腫,驚魂未定,完顏宗澤又是險些遇害,此刻縱然她有些過分,有些胡攪蠻纏,但皇帝卻也不能指責她什么。有些話完顏宗澤不適合說,她卻可以,她鬧的越歡,皇帝對兇手的懲治便要欲嚴。 雍王聞言一愕,顯然他到現(xiàn)在也不知被人算計了,此事竟和恩義侯府扯上了,他心一驚,腦子飛快轉動著。若真是恩義侯干的,這么大的事他豈會不知曉,若不是恩義侯做的,那此事便極有可能是完顏宗澤賊喊捉賊地陷害于他。見錦瑟滿口胡話,他當即便氣得發(fā)抖,怒聲沖錦瑟吼道:“飯可以亂吃,這話可不能亂講,尤其是在父皇面前,武英王妃信口胡言便是欺君之罪!恩義侯忠厚正直,怎么可能去謀害六皇弟!” “父皇,兒臣請父皇明察此事,一定還兒臣和恩義侯一個公道?!?/br> 他話雖如此說,神情也義憤填膺,可是心中卻著實著急忐忑,只恐恩義侯真的中了人家埋好的陷阱。 翼王此刻也跪了下來,道:“恩義侯是朝廷重臣,祖上便隨著先祖?zhèn)兇蚪?,皆是忠勇之輩,兒臣想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只是六皇弟既然認為此事和恩義侯脫不開關系想來也必定有因,兒臣也叩請父皇明察?!?/br> 三皇子自進來便插不上什么話,此刻才得機會跪下道:“父皇,恩義侯乃朝廷棟梁,豈能任由人信口誣蔑,倘使武英王妃沒有真憑實據(jù)便在圣顏面前大放厥辭,兒臣懇請父皇嚴懲武英王妃,不然豈不要寒了那些忠勇之臣的心?” 三皇子自被錦瑟所害失去了一切被褫奪了親王之位便對錦瑟恨意難掩,他知自己再無緣皇位,又知道若太子或完顏宗澤登基,他多半是沒有活路的,故而便投靠了雍王,如今恩義侯被錦瑟潑了污水,三皇子自然是要向雍王表個忠心的。 左右他和錦瑟的仇眾人皆知,他便也無需遮掩,矛頭直接對準錦瑟。 見完顏宗璧厲目瞧來,錦瑟嚇得身子一抖便往宮女身上跌,坐在一旁一直未曾多言的皇后不由清聲道:“三皇子倒是時刻不忘朝臣們,無時無刻不禮賢下士呢?!?/br> 三皇子雖投靠了雍王,但雍王卻未必便敢用他,這會子皇后的話分明是對雍王說的,三皇子察覺到雍王身子一僵,當下便捏了雙拳,惱恨地垂了頭。 完顏宗澤已上前一步扶住了錦瑟,沉聲道:“父皇,兒臣懷疑恩義侯并非全無根據(jù)。人證物證早已交由刑部,父皇一問便知?!?/br>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