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錦瑟用他送她的人來擋他,偏早先他便有言,寸草二人以后只需認錦瑟為主。如今他們不再尊他的命,反過來對付起他這采花賊來,他可真真是堵心卻又發(fā)不出火來。有寸草守在這里,又有這么些警覺的婆子們,這幾日他是沒法再來了,便是來了也得無功而返。再來,錦瑟這般惱他,這會子見了她,不知她要說出怎樣傷人的話來,他便順著她心意幾日,待她消氣再說吧。 完顏宗澤想著,當真是好不沮喪,堂堂北燕王爺爬墻被發(fā)現(xiàn),偷香不成反而灰溜溜的被趕,他覺著自己一世的英明簡直盡毀在此了。 完顏宗澤和影七匆匆又退出廖府,寸草也忙離開了夕華院,院中婆子們到了后墻卻見那里安靜的很,不僅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連那發(fā)出叫聲的丫鬟也沒個蹤影,眾人正奇怪,便聞一個聲音響起,“幾位mama辛苦了,都是我的錯,竟被一只貓給驚著了,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來,真是對不住,也不知姑娘有沒有被驚動……” 眾人聞聲去瞧卻見錦瑟身旁伺候的大丫鬟白芷從陰影處出來,聽到她的話,大家知是虛驚一場,又因白芷在錦瑟跟前兒極有體面,便各自散了。 屋中錦瑟隱約聽到一陣喧囂,又聞夜色漸漸又寧靜下來,不覺勾起唇角一笑,翻了個身閉眸睡了過去。 翌日廖老太君聽聞夕華院昨夜鬧了一場烏龍,少不得問了錦瑟幾句,見她無礙,便也未曾多想。因這一鬧,少不得叫海氏又叮囑了護院和婆子們一場。 接連數(shù)日,完顏宗澤果然沒再到廖府來,沒了他擾人清夢,錦瑟只覺無比舒心,連日來便只忙著修復(fù)那副字畫。待她將字修好,不覺大松一口氣,這日一早便稟了廖老太君要和廖書敏到墨存樓去,順帶也往寶珠樓一趟去取早先她定好的賀平樂郡主的橋哥兒出雙滿月的賀禮。 老太君允了,兩人便興沖沖地出了府,豈知馬車滾滾到了寶珠樓,錦瑟和廖書敏剛下車便撞上了同到寶珠樓瞧頭面的柔雅郡主并江淮王府的兩個庶女閆惜歌和閆惜悅。 瞧見錦瑟下車正欲進門的柔雅郡主便住了步,眸子在錦瑟身上一落,流轉(zhuǎn)出冷光來,轉(zhuǎn)瞬卻又換上了笑顏,道:“好巧,竟又碰上了廖jiejie和姚meimei,那日不小心撞倒姚meimei,不知meimei的傷可已無礙了?” 錦瑟聞言見柔雅郡主笑意盈盈,眼中卻帶著一股得意,錦瑟只覺好心情大打折扣,她并不欲和柔雅郡主爭口舌,面上淡淡地笑道:“已無礙了。” 說罷卻想起完顏宗澤來,那日別的不提,腰肢被他揉按過翌日倒真好了許多,又歇一日便全然沒了疼感,倒叫她微微感激,還有那手背上的瘀腫,也不知那日她昏睡時完顏宗澤給她揉的什么藥,第二日也消了淤青。 見錦瑟態(tài)度冷淡,擺明了不愿搭理她,柔雅郡主反倒更不愿放過她了,上前一步拉了錦瑟的手,道:“meimei如此看來是不肯原諒我了,都說meimei是最良善好相處的,怎反倒不能原諒我呢,我知那日害meimei摔倒有毀meimei的淑女之態(tài),可我自己卻也和meimei一般摔了,實在是無心之過。若meimei還是無法原諒我,不若我送meimei一樣頭面吧,meimei剛從江州來,江州的頭面首飾樣式自是比不上京城的,我瞧meimei穿戴總顯素,其實meimei小小年紀當打扮的熱鬧一些方好,今兒meimei瞧上哪樣頭面不若便都記在我的賬上當我給meimei賠罪好了?!?/br> 柔雅郡主這般說分明是在明著指錦瑟氣量狹小,倒顯得她大度了起來,而且她說要送錦瑟頭面,言語好不真切,神情更似怕錦瑟不能原諒她一般,可她那眼眸中卻一片清傲之色,一副施恩的大方模樣。倒像是說姚錦瑟你一個鄉(xiāng)下來的土豹子,又是一個沒了依持寄人籬下的孤女,本郡主大發(fā)善心,可憐你瞧你穿戴的寒酸便送你一副頭面吧。 任誰聽到這樣無禮的話都是要氣得七竅生煙的,而這寶珠樓更是京城最好的首飾鋪子,因如今臨近年關(guān),故而不過一大早便有好幾位姑娘和夫人前來挑選首飾。柔雅郡主的聲音又有些大,引得眾人紛紛側(cè)目,大家不明前因后果,又聽柔雅郡主說的情真意切,再瞧錦瑟一身素淡,便真以為她是那心胸狹隘,得理不饒人的。 加之,這世上之人本便是專挑軟柿子捏的,眾人瞧錦瑟穿戴不如柔雅郡主,登時瞧向她的目光就有些鄙夷起來。 廖書敏被氣得登時就變了面色,她正欲頂上柔雅郡主兩句,錦瑟卻笑著道:“當日我被郡主撞到,摔便罷了,偏扭到了腰,手又剛巧被郡主踩到腫了數(shù)日,外祖母一向心疼我拘著我臥床數(shù)日,這兩日才允我下床。當日我和郡主一起摔到,我傷的這般重,想來郡主定也受了傷,我一直極為掛心,本是想親自過府看望郡主的,沒想到今日到再次碰上了。郡主當日可曾受傷?其實當日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可郡主若過意不去,我也不好拂郡主的美意,便謝郡主相贈頭面了,來日我定送了回禮過府?!?/br> 錦瑟這話指明了自己所受之苦,又說明了前因后果,而且大家聽聞她的話,便知這些日錦瑟臥床,柔雅郡主是沒派人過府探望過錦瑟的,不然錦瑟不會現(xiàn)在問起柔雅郡主受傷沒,既然人家臥病都未曾一探,又怎會是真有心賠禮的?眾人稍稍一思,便覺出柔雅方才的話非真心道歉,反是在擠兌譏諷錦瑟了。 再見錦瑟非但不生氣變臉,反倒是落落大方,不溫不火,氣態(tài)從容,便對她高看了兩眼。 而柔雅郡主顯然沒想到錦瑟會是這般態(tài)度,在她想來任何女主都受不了這等羞辱,錦瑟難道不該勃然大怒,氣質(zhì)盡失地和她爭吵嗎?那樣她便可以當眾揭露她什么嫻雅貞靜的假面了,可錦瑟的反應(yīng)怎恰恰相反,竟然厚臉皮的應(yīng)了她的話,這要收她的頭面?! 這,這哪里像一個大家千金會做的事! 柔雅郡主方才那般說本便是要譏諷錦瑟,哪里是要送錦瑟頭面,她之所以那般說也是料定了依著錦瑟的出身,她清高自傲的性子,是萬不會真要她的施舍,哪里想到錦瑟竟然一口應(yīng)了! 如今錦瑟全然出乎所料的反應(yīng)倒令柔雅郡主騎虎難下,面色一下子難看了下來。 錦瑟見她笑臉掛不住了,心中好不譏誚,若然是前世,若然她當真是十二歲的小姑娘,她聽到柔雅郡主這般羞辱自己,定然是無法平靜與對的,可偏她不是,經(jīng)歷過了前世的種種羞辱,柔雅郡主這點子小心思又算的了什么?既然柔雅郡主要裝大方,她當然是要成全的,據(jù)她所知,這寶珠樓的頭面可都不便宜,一會子她得瞪大眼睛好好選上一副頭面才成。 柔雅郡主面色越難看,錦瑟笑的便越發(fā)燦爛,親昵地挽著柔雅郡主的手,道:“郡主不會是后悔了吧?其實郡主心意到了便好,這寶珠樓的頭面太過貴重,我也不好意思……” 錦瑟這話說的尤為大聲,方才柔雅郡主已有大話再先,她是個好面子的,如今聽錦瑟這般說,便也只能咬著牙道:“瞧姚meimei說的,一副頭面罷了,何至后悔。再說,這寶珠樓的頭面精致一些罷了,也談不上貴重。” 一旁江淮王府的兩位庶女見柔雅郡主吃癟,忙道:“姚姑娘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極喜歡郡主的,總賞賜些頭面衣料等物,這寶珠樓的頭面比江州的東西自顯貴了些,姚姑娘瞧著貴重也是難免,對郡主jiejie卻不一樣?!?/br> “是呢,郡主jiejie便常送我們姐妹頭面,平日我們瞧上jiejie的好東西,jiejie沒有不給的,最是大方了,難得郡主jiejie和姚姑娘投緣呢。” 兩人一左一右將柔雅郡主捧的高高的,倒好似錦瑟受了多大恩賜一般,柔雅郡主登時便又覺高出錦瑟一頭來,露出了笑意。 此時的柔雅郡主尚不知,對面的德赫樓上,二樓對著寶珠樓的雅間窗戶半開,正有人垂眸往這邊望來,眸含冰霜正盯在她一張得意的笑臉上。 一百零五章 這盯著柔雅郡主的不是旁人正是得知錦瑟出府便忙追來的完顏宗澤,當日他自北燕回來便在京郊將禮部尚書給打了,生出一場風波來。 此事一出,便鬧得朝堂一陣驚動,大臣們皆恐完顏宗澤真有個三長兩短,一直厲兵秣馬,隨時準備南攻的北燕便有了攻打大錦的借口,故而人心惶惶。 便連明孝帝也著實驚恐了兩日,好在后來經(jīng)查此事最后歸于一場意外,兩國皆認可那馬是突然受驚才傷到了完顏宗澤,絕非一場陰謀。雖大錦的一品大員堂堂禮部尚書被群毆臥床,可因大錦武英王也受了重傷,也要臥床靜養(yǎng)數(shù)月才能下床,所以這事便算是扯平了。 又因北燕一方表現(xiàn)的咄咄逼人,故而皇帝息事寧人,還派宮人送了不少補品到質(zhì)子府安撫,好容易哄好了北燕這邊,又令大皇子代其探望了倒霉的禮部尚書,這事兒才算掀了過去?;实蹫榇舜笏梢豢跉猓瑓s不知此事傳開其形象便又不知不覺地跌了一些,大錦有志之士和百姓們對積貧積弱,腐朽無望的大錦也又失望和寒心了兩分。 因此刻重傷之下的完顏宗澤本應(yīng)躺在質(zhì)子府中休養(yǎng),故而現(xiàn)下他追錦瑟到這街頭卻也不好露面,還改了裝束。眼見錦瑟在寶珠樓下馬,他便進了這對面的茶樓。憑他的耳力,雖離的遠可也將柔雅郡主譏諷錦瑟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當日他聽到錦瑟被撞倒一事便極氣惱,當夜又見了錦瑟淤青一片的手背更是心疼非常。 雖錦瑟受傷叫他狠是偷了些腥,可這不代表他能原諒傷到錦瑟的人。他本就是要尋柔雅郡主的,如今柔雅郡主自己送上門來,他又豈會手軟? 只是瞧見錦瑟故意曲解柔雅郡主的意思,毫不臉紅地一口應(yīng)下柔雅郡主贈頭面賠罪的話來,直氣得柔雅郡主臉都綠了,完顏宗澤還是笑出了聲來??汕埔娙嵫趴ぶ髂歉吒咴谏系淖藨B(tài),他便馬上又沉了臉。 他招來侍衛(wèi)吩咐了兩句,對面錦瑟已扯著柔雅郡主進了寶珠樓。 完顏宗澤因柔雅郡主的話兒惱恨,錦瑟卻半點感覺都沒,倒覺柔雅郡主真真是被江淮王妃寵的太過,這般愛慕虛榮,膚淺氣盛,當真也不值得為她而生氣。 幾人進了寶珠樓,掌柜的便迎了上來,好不熱情地迎了柔雅郡主道:“郡主預(yù)定的頭面已做好了,樓上雅間也已為郡主準備停當,備了郡主喜歡的明前龍井,快,招呼郡主上去。” 柔雅郡主見掌柜的不曾搭理廖書敏和錦瑟,卻獨對她熱情,當即優(yōu)越感更強,斜睨了錦瑟一眼。然而她尚未得意完,那掌柜的卻已同樣熱情地招呼了錦瑟二人,道:“廖姑娘和姚姑娘的東西也都已經(jīng)做好了,那項圈比想的還要精致好看,一會子姑娘瞧了一準滿意。” 柔雅郡主聞言便盯向那女掌柜,道:“原來姚meimei也是定制了東西來取的啊,不知是什么項圈連高娘子都贊嘆有佳,今兒我也來開開眼。還有,我要的頭面既做好了便拿過來于我瞧瞧,若是做的好本郡主少不了要給賞錢的。近來店里可有什么好貨色,也都按老規(guī)矩呈上來吧,本郡主一會子還要進宮,便在這大廳隨意瞧瞧吧。” 她言罷便在一樓的大廳中坐了,神情倨傲地又道:“掌柜的方才只怕也聽到了,本郡主要給姚姑娘賠禮,掌柜的也拿幾樣精致的頭面給姚姑娘看看?!?/br> 錦瑟見柔雅郡主在長輩們面前和背后竟恍若兩人,對著長輩們她巧言巧語,天真爛漫,倒還知道掩飾本性,如今沒有長輩在場,傲慢無禮之態(tài)當真是暴露無遺。柔雅郡主既是要給她難堪,自然不會到雅間中去,見她在大廳坐下錦瑟是一點也不驚奇,拉著廖書敏也有說有笑地坐了下來,聽聞柔雅郡主的話她也只當未聞。 寶珠樓建的極寬闊,一樓大廳中擺著十數(shù)張八仙桌。各種頭面,首飾按種類和質(zhì)地分了十多個展臺在大廳四周,因多是夫人和姑娘們光顧,故而掌柜和跑堂的皆是婦人和媳婦們。 很快便有跑堂上了茶,那邊柔雅郡主所訂制的頭面尚未取過來,倒是錦瑟定做的長命鎖先被拿了過來。 錦瑟打開,但見紅木盒中的織錦緞上并排放著一只式作海棠四瓣的長命鎖,銀光閃閃,異常惹眼。長命鎖雖不過銀制,但樣子卻是錦瑟親自畫了圖,交給寶珠樓師傅們看過,商量之下做成的。但見那長命鎖上用浮雕式紋樣上鏨出細部,紋樣極豐富,有龍、雙獅、魚、蝙蝠、繡球等象征吉祥的圖樣,難得的是圖樣都和平日見到的有些不同,極為新穎生動,長命鎖四瓣瓣稍還鑲嵌了貓眼石,鎖下沿垂有銀鏈系著鈴鐺,瞧上去好不精致。 廖書敏一瞧便笑著道:“呀,真是好看呢!我瞧了都想戴在身上呢!” 那邊柔雅郡主見錦瑟所定的物件竟是這么一樣項圈,當即便知定然是要送給橋哥兒的。平樂郡主因意外在靈音寺中生產(chǎn),橋哥兒滿月也未能大宴。故而眼見平樂郡主要出雙滿月,江寧侯府和鎮(zhèn)國公府已在準備著大宴賓客了。想到平樂郡主對錦瑟的看重,再瞧這制作小巧又精致的項圈,柔雅郡主心中便愈發(fā)不是滋味,聽聞廖書敏的話當即便沉了臉。 一邊閆惜悅見狀忙笑著道:“是挺精致呢,就是不知姚meimei定這長命鎖要送誰呢?送給一般人家的小公子倒不失體面,若是送公侯之家便太寒酸了些……說起來,郡主堂姐前兩日也為江寧侯府的小公子準備了一套富貴長命鎖呢,那上頭足足鑲了六種不同的玉石珠寶,金光燦燦的,那才叫好看呢?!?/br> 今日柔雅郡主一行頻頻諷刺錦瑟,不過是取笑她破落戶,寄人籬下的身份。廖書敏早已忍無可忍,如今聞言不顧錦瑟投來的安撫眼神,只笑著道:“所謂禮輕情意重,這長命鎖可是微微meimei自己畫的樣子,世上只此一件再沒相同的了。這給送長命鎖更是如此,最重要的便是心意,心意到了才能送祝福保平安,隨便尋來的東西,便是再貴重,少了心意二字反會失了意思?!?/br> 廖書敏言罷,柔雅郡主就橫眉冷目的盯了過來,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那掌柜的卻是個極有眼色的,見這邊情形不對,忙接過跑堂娘子手中頭面親自送了過來,沖柔雅郡主道:“郡主快瞧瞧,這套頭面華彩四溢,最襯郡主了?!?/br> 柔雅郡主望去,那掌柜已打開了紫檀木的盒子,登時錦瑟只覺一片金燦流光溢出,望去卻見那盒子里放著一套的紅寶石赤金頭面,黃金赤澄,紅寶碩大閃亮,每顆都有拇指那么大,大紅火熱,晶瑩透亮,耀眼奪目,當真是奢華無比。 柔雅郡主見了,眼前一亮,顯然是極喜歡的。錦瑟將她神情瞧在眼中,唇角輕勾,而閆惜悅兩人已贊嘆了起來。 “堂姐,這頭面太漂亮了,堂姐除夕夜戴上它一定光彩照人?!?/br> “是呢,這頭面和堂姐新年裁制的那套石榴紅云錦鑲金絲牡丹暗紋的衣裳再配不過了?!?/br> “呀,這套頭面真是好看,我極喜歡呢!郡主說要送我頭面賠禮,莫非就是這套頭面?我便說嘛,郡主心懷愧疚又怎會不派人來探望于我,原來郡主花這么大心思為我準備了如此美的頭面,當真是太客套了。” 柔雅郡主正被哄得開心,聞言抬頭卻見不知何時錦瑟也湊了過來,正目不轉(zhuǎn)睛,滿臉歡喜地瞧著那套頭面。這套頭面何等貴重,是她求了母親數(shù)日,母親才為她置辦的,那紅寶石皆是王府收藏多年的珍品,這樣一副頭面,姚錦瑟竟好意思開頭要? 柔雅郡主詫地瞪大了眼睛,而錦瑟卻全然不顧她的驚詫,又揚聲道:“怨不得方才jiejie們都說郡主最是大方,當真如此呢,謝謝郡主,這頭面我喜歡極了。” 錦瑟言罷,柔雅郡主便變了面色,道:“我何時說要送你這副頭面做賠禮了?” 錦瑟卻一臉詫異,道:“不是這樣嗎?方才郡主還說任我挑選,還說因當日之事愧疚的很……怎如今反倒……難道方才郡主都是在逗弄我嗎?” 錦瑟說著,面上卻不是那么一回事,仍頻頻地往那頭面上瞄,廖書敏見柔雅郡主啞口無言,又被眾人盯得面紅耳赤,當即也眨巴著眼睛站起身湊了過來,道:“微微meimei那日被郡主踩了一腳,如今手背還有些淤青未褪,腰被扭到更是躺了這數(shù)日才能下床,原想著郡主是真心賠禮,如今看來不過是戲耍我們姐妹罷了。不過也怨我們姐妹傻,竟將郡主方才的話都當成真的了,如今厚著臉皮張了嘴卻反叫人笑話。罷了,meimei,我看既郡主不舍得,這送頭面賠禮一事就作罷吧,反正meimei原是寬厚之人,也沒怪郡主的?!?/br> 錦瑟聞言忙笑著拉了廖書敏緊張地四下看了看,壓著聲音道:“二jiejie小聲點,一會子叫人聽到咱們的話,以為郡主出爾反爾是小氣之人,或是以為郡主非誠心道歉,是耍嘴皮功夫的人,那便不好了?!?/br> 錦瑟的聲音雖不大可也剛好夠柔雅郡主聽到,眼見眾人都盯了過來,目光皆因錦瑟和廖書敏的話兒有些怪異,她當即便氣得紅了臉。偏她方才說要送頭面的話好些人都聽到了,而且這會子她若說要送錦瑟的是別的頭面,再叫掌柜的拿來次等貨色來叫錦瑟挑選,那反倒惹人笑話,坐實了她非真心道歉又小氣的話來。 柔雅郡主原是想羞辱錦瑟,可實在沒想到錦瑟竟如此厚臉皮,這倒將她自己給逼到了騎虎難下的境地去。頭面她實在不舍得送,可若不送又怕被人笑話,想她堂堂柔雅郡主何曾被人笑過?若然今日之事傳出去,她便真無顏見人了??扇粽娼幸﹀\瑟得了她好不容易求來的頭面,她就更沒臉見人了。 柔雅郡主騎虎難下,卻聞一個男聲在此時傳來,“公子,這大錦人果真最是虛偽狡詐,那姑娘方才在門口說的好不動聽,又說愧疚,又說要道歉,分明便都是托詞。如今人家將她的話當了真,她倒有反悔舍不得了,既沒那道歉的心,更沒送禮的意,便莫說那話啊。” “這世上虛情假意之人多了,何需驚怪?!” 那男聲剛落,便有一個微沉的男聲回道,錦瑟望去卻見一個穿織錦袍服大半張臉都被濃黑胡須覆蓋的男子帶著個青衣小廝走進店來,她目光在那打頭人臉上落定,那人倒似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飛快地瞧過來,當下便沖她眨了兩下眼,藍眸中笑意盎然。 錦瑟嘴角一抽,別開臉去,而完顏宗澤卻又嘆了一聲,繼續(xù)道:“其實那位姑娘也未必是虛情假意,想來是真想送頭面道歉的,只不過不舍得送那好的貴重的罷了。” “不想送貴重的便不該說大話啊,既想要好名聲,又舍不得付出,大錦有句話怎么說的……哦,是了,又要當婊子又想立貞潔牌坊,這世上哪里這樣兩全其美的事!” 那小廝當即便噓聲道,兩人這么一唱一和地進了店,偏還壓低了聲音說話,可那聲音卻又足夠廳中人豎起耳朵來聽個七七八八,話又難聽粗野的很,登時便叫柔雅郡主面色青綠起來。 一百零六章 這走進寶珠樓的正是完顏宗澤和影七,柔雅郡主本便被錦瑟和廖書敏一言一語擠兌的騎虎難下,誰知轉(zhuǎn)眼間又不知從什么地方冒出一對說話更為難聽的北燕主仆來,眾人聽到兩人的說話聲,無不或幸災(zāi)樂禍,或掩唇悶笑,盯向她的目光也越發(fā)鄙夷起來。 柔雅郡主沒想到事情竟會鬧成這般,加之她更不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再被完顏宗澤和影七說出心思來,登時便惱羞成怒,豁然起身,瞪著完顏宗澤和影七便道:“你們罵誰是婊子?!” 完顏宗澤見柔雅郡主惱怒起來,當即便一驚,忙瞪了小廝打扮的影七一眼,隨后便沖柔雅郡主面帶歉意地道:“這位姑娘莫惱,在下這小廝是個實誠人,不會說話,若是有言語不敬之處還望姑娘原諒則個?!?/br> 他上來就說小廝實誠,這分明是在提醒大家,影七不過是說了兩句大實話罷了。柔雅郡主聞言更氣,手指一抬指著完顏宗澤,“你!可惡!” 完顏宗澤被柔雅郡主指著,當即便轉(zhuǎn)身沖影七道:“你這小廝就是嘴快,說你多少次了,心里想什么莫要說出口,這樣才不至招來禍事。你瞧,這里一大廳的人怎旁人都只看不語,只想不吐?難道這世上就只你一個聰明人?還不快給這位姑娘請罪!” 影七聞言一臉驚色忙沖柔雅郡主作揖,道:“小的說錯了話,這位姑娘恕罪。再說,小的只說大錦有句俗語‘既做婊子又要立貞潔牌坊’,小的說句俗語而已,真正不是在指罵姑娘啊。” “你還詭辯,你明明就是在罵本郡主是婊子!” 完顏宗澤見柔雅郡主被影七氣得面色一陣綠,一陣青,一陣白的地叫囂起來,當即便也驚道:“哎呀,在下這小廝實在冤枉,他真沒有辱罵姑娘的意思啊,更不知姑娘竟是堂堂郡主?。】ぶ魃矸莞哔F,舉止端莊,謙恭賢淑,又怎么會是婊子呢!明明是郡主自己一口一個婊子,一直覺著自己是婊子……” 完顏宗澤那最后一句話如若自言自語,可眾人卻都聽到了,登時大廳中便溢出幾聲嬉笑來。鳳京的閨秀們?nèi)缃耠m也可出門游逛,但所出入的地方卻是極有限的,皆是男子甚少進出的僻靜店鋪之類。雖不少閨秀出門都不再遮掩容顏,可遇到男子躲避一下才不失禮數(shù)的。 這寶珠樓未曾規(guī)定不準男子進入,可鮮少有男客人,故而方才眾夫人姑娘們才能在大廳中隨意選購珠寶首飾,可方才完顏宗澤帶著影七進來,已有不少姑娘帶著丫鬟避到了屏風后頭。連錦瑟和廖書敏也雙雙起身,避了開來,唯柔雅郡主氣憤不過,竟自站起身來和完顏宗澤二人理論了起來。 如今完顏宗澤一言,那些未曾避開的夫人和小媳婦們紛紛失笑,再瞧大廳中微柔雅郡主不知避諱,還一口一個婊子,登時對她便多了些看法。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口吐污言碎語,可見這姑娘本性就非端莊正派之人。 柔雅郡主聽到完顏宗澤那聲嘟囔,再聞四周響起一片取笑聲來,登時面上哪里還掛的住,怒著沖身后婆子丫鬟們道:“你們這些人都作死嘛,眼睜睜地看著本郡主被欺辱,辱罵郡主,罪無可赦,將這兩個人綁了拿父王的帖子送他們?nèi)ス俑畤缿桶?!?/br> 完顏宗澤聞言倒一掃面上驚色,冷聲道:“如此甚好,便是到了官府也總是要先容我主仆分辨一二的,在下倒要問問官老爺,這說句俗語怎就成了辱罵郡主的大罪了!” 今日柔雅郡主不過是到寶珠樓來取頭面,故而并未帶著郡主儀仗,身旁只跟著一個嬤嬤并兩個丫鬟,加上閆惜悅兩人所帶奴婢,也不過六個下人,且皆是女流,碰到這種事柔雅郡主帶著的劉嬤嬤已急地出了一頭汗。 她方才見情況不對已勸了柔雅郡主幾句,偏柔雅郡主正在氣頭上,根本不聽她的勸才將事情鬧大了起來。如今聽聞柔雅郡主還要將這兩個北燕人送交官府去,劉嬤嬤更是著急起來,這事兒可不能再鬧大了。 到底劉嬤嬤比柔雅郡主經(jīng)驗多,思慮更周全,這會子她已瞧出事情不對來了,且不說這兩個北燕人出現(xiàn)的奇怪,而且兩人說話句句都是針對郡主來的,更有一般百姓若聽到官府二字早便服軟了,可眼前這兩人倒一點都不懼,依劉嬤嬤看這兩人絕非尋常百姓。 王爺手握大錦水軍,和北燕是交過戰(zhàn)的,說不得這兩個北燕人便是沖著江淮王府來的。 如今郡主鬧了笑話,回去她已經(jīng)是罪責難免,少不得要被王妃發(fā)落,若是再由著郡主鬧下去,生出更大的事端來,她的老命豈不是就丟在這里了。 劉嬤嬤想著忙拉了柔雅郡主,再度小聲勸道:“郡主息怒,老奴瞧著這兩個北燕人來歷有問題。若貿(mào)然將他們送去官府,他們鬧起來只怕于郡主的名聲不好。此地已成是非地,郡主還是盡早離開才不至將事情鬧大,惹出更大的亂子來。且先放過這兩個混賬人,老奴自會叫人盯著他們,摸清了他們住處郡主想收拾這兩人出氣還不容易?” 柔雅郡主聞言四望,見四下不少夫人鄙夷地瞧向她,也有些受不了眾人目光,又想著劉嬤嬤的話有理,便沉著臉默許了劉嬤嬤的意思。 劉嬤嬤見此,微松一口氣,忙道:“郡主何等身份,這等賤民言語粗陋,有辱視聽,郡主教訓(xùn)過他們便罷,不值當郡主為其生氣。一會子還要進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只怕王妃已在府中等候久矣,郡主還是快回府吧?!?/br> 柔雅郡主這才厲眸又瞧了完顏宗澤二人一眼一甩衣袖往樓外去了,江淮王府的奴婢們忙緊隨而出,雖柔雅郡主一行力持走的有氣勢,可瞧在眾人眼中卻怎么都有些灰溜溜的,眾人忍不住譏笑出聲。 而完顏宗澤卻瞧著出了樓正欲登上馬車的柔雅郡主瞇了瞇冰藍的眼睛,幾乎便在同時,一腳踏上馬車的柔雅郡主也聽到了身后的譏笑聲,她雙手握起,腦中一片煩亂,她的神思皆在身后,卻不知怎的腳下竟然突然一滑。 她還未拉回思想,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整個人便失了重心,后仰著尖叫一聲往車下栽倒,隨著嘭地一聲響,柔雅郡主狠狠地摔倒在青石板的地上,后腦勺重重撞擊在地,接著身子滾了兩下,這才仰面躺倒,頭頂白花花的太陽一照,她登時便覺眼前發(fā)花,一陣惡心欲吐,連身上的疼痛感都有些恍惚起來。 她本便是心中有火,也不待劉嬤嬤扶便登上了馬車,這下重重摔下來,誰都沒曾料到,故而事出,劉嬤嬤等人都還愣著。她們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聽一聲急喊傳來。 “讓開?。 ?/br> 暃凡論墵(u魚)收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