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他既對你動手動腳,又生死不論欲強(qiáng)迫于你,你還顧他生死作甚?” 七十一章 錦瑟聞言哭笑不得,感情眼前這位主兒以為誰都和他一樣呢,不管殺了誰都是小事一件嗎?若是謝少文真死到這里,她也別想活著了,武安侯府掘地三尺也得將她拉出來活撕了。 只是完顏宗澤能這會子出現(xiàn),錦瑟心中還是感激的,手腕被他錮著,身子被他扯起來,便只無奈地嗔了完顏宗澤一眼,道:“你不也和他一樣,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完顏宗澤聽錦瑟語氣沒了前幾次的那種疏離,倒多了兩分熟稔,又被她清亮如星的眸子嗔了一下,便只覺著胸口似也被那禮鐘給砸了下一般,窒息一下,頭腦微空,接著那一顆心才慢慢復(fù)蘇,迅速地如鼓擂動了起來。他藍(lán)眸轉(zhuǎn)墨,眼角斜飛,湊近錦瑟,卻是笑著道:“你我自不一樣,我們前兩回都坦誠相待了,這會子再講起禮數(shù)來豈不矯情?還是……你總算知道害羞了?” 完顏宗澤說著便又靠近了幾分,盯著錦瑟一張笑臉使勁的瞧,像是要在她臉上尋出朵花來才甘心。 天知道,自那日別后他便像被她下了蠱,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來,看到什么物件都能想到這張宜嗔宜喜的面容來,閉上眼睛便是那日眼前纖弱身影在落梅中輕舞的模樣,堵住耳朵似還能聽到那似珠玉碰撞般愉悅的笑聲,便是睡夢中也不得安寧,身體總似在云霄中起伏,背上總似被抵著兩團(tuán)綿軟,折騰的他夜半起來練槍,差點沒把傷口崩裂。 也是這般,才叫他剛出了江州地界兒便又折返了回來,等不到天黑便帶人潛進(jìn)了姚府,只如今看來,他還真是來對了。完顏宗澤念著這幾日來的百般難受,自是要好好盯著錦瑟瞧個夠的。 他的目光何等炙熱,饒是錦瑟心靜如水,也被他那火辣的目光烤的面頰竄起兩朵紅霞來,淡淡的兩抹紅暈盛開在白皙透明般的冰肌玉骨之上,仿佛妖嬈桃色,落了嫵媚于冬景之中,格外動人。 她似惱似嗔地擰著籠煙般清秀的眉,濃密的睫毛虹影顫抖,其下一雙顧盼生輝的明眸燒著怒火瞪視著他,完顏宗澤便覺一直印在腦中的那張容顏一下子鮮活靈動了起來。 他一顆心鼓動著,卻也知曉再放肆只怕又要將佳人惹惱,當(dāng)即便挑著眉嘿嘿一笑移開了身子,一副恍然明悟的神情,道:“果真是害羞了,臉都紅了,真真好看……” 說著卻又貪戀地去瞧錦瑟暈紅的面頰,只覺那紅暈映著她梨花瓣般白皙的肌膚,猶如故鄉(xiāng)的草原,冰雪漫野,夕陽晚照,美的令人心神俱碎。 錦瑟被完顏宗澤兩句話氣得香腮微顫,只覺這人實在不比謝少文好到哪里去,人果真是不能太得意的,將才她剛將謝少文氣得抓狂,這會子便換了自己被堵得想罵人。瞪著完顏宗澤半響,錦瑟到底沒忍住,怒喝一聲,“下流!” 誰承想她罵罷,完顏宗澤卻也不在意,倒好似那街頭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潑皮無賴,人越罵他便越是來勁,聞言他竟眸光晶亮的又湊過來,盯著錦瑟,道:“罵人也這般好看,可長的好看也不能這般傷人心吶。難道我在你心目中便是那般下流無恥之徒?” 錦瑟聞言晃了晃依舊被完顏宗澤扯著的手腕,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是啊,你才知曉嗎?!你先放開我!” 完顏宗澤自能聽出,錦瑟雖嘴上罵他,卻并不似上回那般真氣了他,聞言哪里肯放手,只一臉委屈地叫嚷道:“冤枉啊,我實是再正經(jīng)不過的人了。身旁伺候的不是小廝便是太監(jiān),便連我騎的馬也都是公的,如今就停在姚府后巷,你若不信,盡可隨我去驗看!” 錦瑟聽完顏宗澤口沒遮攔地和自己討論什么公母,登時氣結(jié),知曉自己和他比臉皮厚不甚明智,便沉聲道:“誰要管你騎什么馬,快放開我,疼的緊。” 完顏宗澤聞言一詫,他雖死死攢著錦瑟的手腕不放,可實用的都是巧勁兒,萬不會弄疼她才對……可看錦瑟的神情卻不似在詐他,倒像是早先手腕就受了傷。 他想著非但沒放開,反倒一手拉了她的手,一手將她腕上衣袖往上一捋,登時錦瑟那一截皓腕便暴露在了陽光下,纖細(xì)的腕上分明有一圈紫痕,顯是被人給發(fā)狠捏出來的。 完顏宗澤瞧的面上笑意一掃而空,眼底瞬間便透出了冰寒凌冽,風(fēng)云暗涌,他身上再次迸發(fā)出戾氣來回身抬腳便沖地上的謝少文一腳踹去。 那一腳便跺在謝少文的后腰上,著實用了些力道,直將人踢得在地上滾了兩滾,他猶覺不解恨,松開錦瑟便又追了兩步,右腳踩上謝少文的側(cè)面便狠狠地往地上揉壓,似要將他整個踩進(jìn)塵埃中才甘心。 完顏宗澤這一陣風(fēng)般的動作,直叫錦瑟瞧的一愣,她本不想完顏宗澤竟敢扯開她的衣袖,惱的險咬破嘴唇,可還不待她發(fā)作,完顏宗澤已撲過去踢打起謝少文來。 他那股為她出氣,一徑護(hù)她關(guān)心她的姿態(tài)倒叫錦瑟剛升起的怒火似撞上了一灘水,沒了后勁。待她聽到地上謝少文悶哼了兩聲,將才提著的心也松了些,只能愣愣地瞧著完顏宗澤發(fā)狠地折騰謝少文。 謝少文本出身便高,又頗有幾分學(xué)識,在京城是有名的青年才俊,極得人高看。萬氏也總因生養(yǎng)了這個兒子而引以為傲,前世時,謝少文高中榜眼,謝嬋娟已升至云妃,武安侯又病逝,謝少文便成了大錦最為年輕的侯爺,丁憂后便成為天子近臣,前程無量,更是到那里都受人尊捧,時時刻刻都一副高高在上,貴胄優(yōu)雅的模樣。 錦瑟何曾見過謝少文如此狼狽低賤過,瞧著他如今被完顏宗澤踩在腳下,半死不活猶如一條賴皮狗般,錦瑟雖一向不推崇暴力粗蠻,可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的心情變得極好,猶如這冬日萬里無云的晴空。 謝少文本便是被巨物砸重暈厥了過去,完顏宗澤又是何等能耐,幾腳下去雖未用全力,可踢打的全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就他這兩下謝少文起碼數(shù)月都要躺在床上度過。這般折騰,謝少文已是疼的又清醒了過來,可他剛掙扎兩下,完顏宗澤便蹲下身,對著他的后腦一劈,謝少文便再度沒了動靜。 完顏宗澤卻似消了氣,又似覺著沒意思,未再動手,只回頭沖錦瑟招了招手。錦瑟兩步過來,他才拍著手起了身,笑著道:“你不想踢上兩腳?” 錦瑟聞言結(jié)舌,瞪著眼睛瞧瞧完顏宗澤,半響才忙搖手,道:“我才不像你那么……野蠻。” 她話雖如此說著,可看著將才完顏宗澤踢打謝少文的模樣到底有些心動,只她讀女戒長大,又是書香門第出身,祖父父親皆是溫雅文人,她又性情沉靜嫻雅,縱使前世能做出玉石俱焚之舉,可當(dāng)眾耍潑,對人拳打腳踢這樣的事,她雖心有所動,可也實在做不來。 完顏宗澤將她那模樣,便撇了撇嘴,道:“本王代你出氣倒成了野蠻了,口是心非!你可想好了,這大好的機(jī)會若然錯過了,可莫悔的腸子打結(jié)?!?/br> 錦瑟聞言一顆心便又動了動,瞧著地上的謝少文,又念著自己在完顏宗澤面前兒也沒什么賢淑模樣,便捏了捏拳頭,道:“你轉(zhuǎn)過身去?!?/br> 完顏宗澤見她一副勇士伏法的模樣倒好笑地?fù)u了搖頭,這才轉(zhuǎn)過了身,只半響他卻不聞身后有任何動靜,回頭去瞧但見錦瑟抬著腳,一副不知往哪里下腳的模樣,那神情實比要挨打的人不知痛苦多少。 瞧著錦瑟那模樣,完顏宗澤只覺又無奈,又討喜,想著她平日那沉靜的性子,萬事都不慌不忙的氣態(tài),倒覺自己又瞧了她的另一面,這一面更為真實,更不為眾人所知,單單展現(xiàn)在他的眼前,完顏宗澤的心便又是一酥,只恨不能錦瑟那抬起的腳踹在他的心窩上,也好叫那一陣抓心抓肺的癢莫再折磨著他。 那邊錦瑟本就窘迫,手心都捏出了汗,可不知為何就是落不下腳去。便似一個被捆綁久了的人,重獲自由身子都僵化了,無法再施展開動作一般。 她的腳抬起又落下,急的喉嚨發(fā)干,從來不知自己是這樣一個虛偽又矯情的人。折騰了這么半響,莫說是出氣了,倒更似在折磨自己,她正想著算了,來日再施手段照樣也能收拾了謝少文,為自己出氣解恨,可想著完顏宗澤,錦瑟便又恐被他取笑。正騎虎難下,耳邊卻想起了完顏宗澤的一聲輕嘆。錦瑟被嚇了一跳,面頰便唰的一下又紅了,卻聞完顏宗澤在耳邊輕聲道:“你閉上眼睛?!?/br> 錦瑟聽他語氣輕柔又沉啞無波,如秋日暮色下的晚風(fēng),輕輕地掃過一地落葉,沙沙作響。她的心便驀然一靜,竟不自覺地隨著他的話果將眼眸閉了,便聞完顏宗澤又道:“深深吸一口氣,我數(shù)一你便抬腳,數(shù)二屈膝,數(shù)到三,你便落腳!” 錦瑟聞言睫羽顫抖著點了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完顏宗澤低沉又富含節(jié)奏的聲音便傳來過來。 “一、二、三。” 隨著他口中三字落下,錦瑟一腳踢出,正中謝少文的肩膀,她一腳踢中,尚未來得及細(xì)辨感受,完顏宗澤的聲音便再度響了起來。錦瑟忙又抬腳,他越喊聲音越大,節(jié)奏越快,錦瑟落腳便也越是快越狠,那一下下踢下去,心中的怨恨和憋悶便也一點點消散。 她雖一直無法愛上謝少文,可身世飄零,對父母為自己選擇的夫婿,她卻也是用了心的。父母過世,她也曾寄希望于謝少文,只是謝少文卻每每令她失望,愛與不愛,女子在面對夫婿的背叛和算計,負(fù)心和薄情時都會受傷,這一腳腳下去,想到前世的種種,念著那個終和她無緣被謝少文一腳踢掉的孩子,錦瑟只覺心都空了,眼淚也悲涼地一滴滴,一行行淌落了下來。 那邊完顏宗澤不知何時已不再出聲,錦瑟去依舊一腳腳抬起又落下,狠命地踢打著謝少文。 見錦瑟閉著眼眸,淚如雨下,將才還紅暈遍染的雙頰此刻蒼白一片,被淚水洗刷更見凄切,又見她濃黑的睫毛被打濕,一下下顫落的皆是悲涼和恨意,完顏宗澤的心便被什么東西緊揪了起來,一陣陣的透不過氣來,面色也變得極為難看。 他原便知道錦瑟和謝少文的婚約是自小便定下的,也聽手下說兩人曾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可他瞧錦瑟對謝少文的態(tài)度卻覺這青梅竹馬半點不靠譜,錦瑟分明極為厭惡謝少文,對這樁親事也是急于退了的。這個認(rèn)知叫他心中很是愉悅,可如今瞧著錦瑟的模樣,他又不確定的,只覺錦瑟心中分明便有謝少文,只怕分量還很重,起碼比他要重不知多少倍,這么想著他就一陣發(fā)悶發(fā)堵,心中發(fā)酸發(fā)痛,面色也陰沉不定了起來,只恨不能一劍挑了謝少文的脖頸。 好在錦瑟又踢了幾下便似累了,轉(zhuǎn)過身走了兩步兀自蹲在了地上見臉頰埋在了雙膝間。她不言語,完顏宗澤便也不說話,只默默站在一旁陪著她。 錦瑟將才一時失控,如今想著那般模樣被完顏宗澤瞧個正著,當(dāng)真是有些無臉見人,只她心中卻似一下子舒坦了許多,這般直接的拳打腳踢,出起氣來倒比施手段玩陰謀要解氣解恨的多,錦瑟一面感嘆怨不得這世上那么些以暴制暴之人,如今瞧來果有其道理。一面她又甩不開臉面,兀自悶了半響待面上淚水被風(fēng)吹干,她這才紅著臉抬了頭,道。 “都怨你,我便說不踢的,你偏惹我?!?/br> 錦瑟本是不好意思,想說句話緩解下自己的尷尬,誰知話吐出口來更想一頭撞死,怎么聽都覺那語氣帶著股撒嬌意味。 錦瑟自己都覺不對,完顏宗澤自聽的清楚分明,將才還極為不愉的面色便又猶如被火光映上般熠熠閃亮了起來,他兀自在錦瑟身旁蹲下,揚開了笑顏,壓低了腦袋湊過去,盯著錦瑟一瞬不瞬的看,見她這下子連脖頸都紅透了,這才爽朗的笑著道:“是,是,都怨我,可我偏愛惹你,要不你也打我一頓吧,我也不還手便是?!?/br> 錦瑟見完顏宗澤將腦袋湊過來,又歪著頭側(cè)著面仰視著自己,又見陽光透過松樹枝椏落在他俊美無儔的面容上,映的那瞳中藍(lán)色清澈如碧璽珠子般晃人眼睛,她心便跳了下,抬手便拍上完顏宗澤的頭,使勁往遠(yuǎn)處一推,道:“誰要打你了,沒得鉻手,我出來有一陣子了,要回院子去了?!?/br> 她說著便起了身,完顏宗澤被她推開,因是蹲著一個失衡夸張地踉蹌了兩下這才跳起來,似發(fā)現(xiàn)了新鮮事兒般盯著錦瑟,笑道:“如今可是錦瑟對我動手動腳了,這男女授受不親,你打算何時對我負(fù)責(zé)?” 錦瑟將才被完顏宗澤盯得窘迫不知怎的便抬手自然而然地推開了他,如今聽他這般說才覺不妥,面頰再度升溫,只恨將才就不該去踢打謝少文,一開這個頭,一揭破陰暗面,人便果真就不懂何謂節(jié)制了。她不知如何回答,好在完顏宗澤也不再逗弄她,只瞧著她歪唇笑了兩聲,便指著那地上的謝少文,道:“這人你打算怎么辦?” 錦瑟瞧向謝少文,臉頰的熱度才消了下去。她瞧著暈迷不醒的謝少文,首先映入腦海的念頭便是將之弄到珞瑜院中,姚禮赫這般卑劣,她便叫報應(yīng)落在他的嫡女身上,何況姚錦玉一門心思都撲在謝少文身上,想來她見謝少文從天而降,定也很樂意接收他。 可接著錦瑟便又猶豫了,如今眼見退親有望,若然將謝少文送去姚錦玉那里便又要橫生枝節(jié),姚家和武安侯府若然牽扯不清于她也沒有好處。再來她此刻還在姚家掌控之中,真惹惱了姚禮赫,令他撕破臉來,以后她未必能占到便宜。原先她一直是受害的,如今謀害jiejie,不顧姚家名聲,族長們對她的態(tài)度興許也會有所轉(zhuǎn)變。 退親的事萬不容有失,這般倒會得不償失。更有,謝少文和姚錦玉皆恨了他,將兩人綁在一起只會叫他們聯(lián)手來對付她,這卻非錦瑟所愿。 念著這些,錦瑟揚了揚眉,道:“他的傷如何?” 完顏宗澤聞言狐疑地瞧了錦瑟兩眼,見她實不像是關(guān)心謝少文,這才道:“肩骨和肋骨只怕斷裂了,少說也得在床上躺三五個月?!彼麉s沒說自己那幾腳只怕又給謝少文添了些內(nèi)傷。 錦瑟聞言眸光倒微微一亮,謝少文這般模樣被抬出姚家,姚禮赫怎么也是要擔(dān)責(zé)任的,武安侯府一怒之下,豈會還執(zhí)意娶她?再來,謝少文重傷左右是無法回京了,說不得要在江州久留,自己先一步進(jìn)京,等謝少文回京時多半這親事也已退了。 這么一想,錦瑟對退親一事又多了兩分把握,卻是笑著沖完顏宗澤福了福身,道:“王爺可帶了侍衛(wèi),可否借我一用?” 完顏宗澤聞言拍了拍手,轉(zhuǎn)瞬便又兩人自東面的墻外躍了進(jìn)來,錦瑟雖早料到完顏宗澤身邊不會不帶著守衛(wèi)之人,可也沒想到這人竟就在幾步開外的地方,想著將才的一番動靜這兩人定然也都聽到了,錦瑟便又紅了臉,又瞪了完顏宗澤一眼,見他只歪著唇笑便又氣悶地回頭。 那兩人上前見了禮,錦瑟才福了福身,道:“可否請兩位大哥去先去尋兩件姚家下人的衣裳換上?!?/br> 完顏宗澤聞言已知錦瑟打得什么主意了,笑著沖那兩人擺了下手,兩人便又應(yīng)命去了,錦瑟這才瞧向完顏宗澤,問道:“你不是說要離開江州嗎,怎又回來了?” 完顏宗澤見錦瑟清亮的眸子盈盈地瞧著自己,眸帶疑惑,倒有些不好意思,咳了聲才道:“本已到了景州,有些事便又折返了回來。前幾日的事已查到些眉目,我今兒是專門來告訴你的?!?/br> 這傳個話何需完顏宗澤親自過來,錦瑟心中明了,卻也不多言只問起完顏宗澤在山上遇害之事,完顏宗澤便道:“那白狗兒被挾的妻小被發(fā)現(xiàn)扔在郊外一處破廟,發(fā)現(xiàn)時已沒了氣息,我已令人繼續(xù)查下去。至于督造司那邊,近日卻又一個和姚府扯得上關(guān)系的人去過,那人名喚蔣鋮,在江州衙門當(dāng)押司,你可認(rèn)識?” 錦瑟聽聞那白狗兒的妻兒竟已遇害,心中難免一怵,眸光閃了下,這才道:“姓蔣?可和二夫人攀著親?” 姚府的二老爺姚禮志也是庶出,娶妻蔣氏,因二老爺?shù)纳副臼且咸磉叺呐慵扪诀撸识蠣斣诶咸媲耙策€算得臉,其妻蔣氏雖非大戶出身,可娘家也是經(jīng)商的殷實人家。錦瑟聽聞完顏宗澤的話便想起了沈記藥鋪的事來,上次他送來的紙條上便寫了,那沈記的掌柜是二夫人的遠(yuǎn)房表親。 她原已懷疑三老爺姚禮明,如今事情竟又查到了二房去,這倒叫錦瑟心中微沉,印象中二夫人蔣氏和吳氏并不親厚,二老爺性子更有些刻板,更有些過于敦厚,也因他人笨拙無害,姚老太太對這個庶子才多有照顧,難道他也是披著層羊皮的狼? 七十二章 錦瑟兀自想了一陣卻沒個頭緒,索性便就將此事暫且放下。姚禮赫將她和謝少文丟到這書房便離開了,這么半響也沒見人過來,錦瑟想姚禮赫也沒什么后招,只是以此來討好謝少文,也是欲叫謝少文說服自己乖乖嫁進(jìn)武安侯府罷了。姚禮赫總歸是個男人,看來還沒無恥到和謝少文一起毀她名節(jié)的境地。 將才她從書房沖出來便不見了白芷等人,想來也是姚禮赫為了方便謝少文和她敘舊,將人都調(diào)開了,如今已經(jīng)過了一陣子時候,錦瑟估摸著快該來人了,又見完顏宗澤已將來意道明,便道:“我要回去了?!?/br> 完顏宗澤聞言便流露出不舍和委屈來,那模樣倒像個幽怨的小媳婦,見錦瑟失笑,他才又憤恨地瞪了瞪眼,一臉的兇神惡煞,怒道:“小沒良心的!” 錦瑟便真笑了起來,念著完顏宗澤將才處心積慮地令自己泄氣,錦瑟到底是說不出冷情的話來,瞧向完顏宗澤的胸膛,道:“你的傷可全好了?” 完顏宗澤見錦瑟未在言離去的話,這才目光又亮了亮,揚眉道:“本是要好了,卻因救你又裂開了,你還冤枉好人踹我一腳,如今才幾日功夫,哪能就好了?疼著呢!” 錦瑟聞言想著那日誤會完顏宗澤的情景,面上微微發(fā)赧,完顏宗澤便又上上下下掃了錦瑟兩下,道:“你這丫頭恁是表里不一,瞧著文靜賢淑,卻原來又瘋又狠,只瞧著你對謝呆瓜的狠勁,對我到底是溫柔的多,便也不與你計較了?!?/br> 錦瑟聽完顏宗澤竟提叫她尷尬的事,又說自己對他溫柔,面上便又發(fā)起熱來,秀氣的眉卻揚了揚,道:“可惜今兒只你一個看熱鬧的,若然在鬧市間令謝少文出此等丑事,丟盡了顏面,那才叫痛快。” 完顏宗澤不想錦瑟會說出此等話來,聞言瞪了下眼,這才朗聲笑了。 錦瑟見他不鬧了,這才道:“我真得走了。” 原先錦瑟對自己冷若冰霜,完顏宗澤尚且時時念念不忘,如今錦瑟稍稍對他有了些改變,完顏宗澤便更是不愿就此別過,只他也知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心中縱使再不舍,也只能放了人。 一盞茶后,謝少文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姚家護(hù)院抬著扔到了房門處。謝少文進(jìn)府,姚禮赫親自接待,其帶著的幾個小廝長隨姚禮赫卻也不該怠慢,皆請進(jìn)了門房,置辦了酒菜由姚府的管家親自招待。 如今房門被推開,眾人正光杯交錯,便見一個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人被丟了進(jìn)來,然后就聽那兩個送人的護(hù)院道:“老爺說了,武安侯府欺人太甚,世子爺?shù)馁r禮姚府不敢受,還請回吧。” 那兩個護(hù)院尚未待里頭眾人回過神來,便忙出了屋,武安侯府的小廝這才瞧清地上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家的世子爺,待再瞧清謝少文那一身的傷,登時皆驚怒非常,掄起膀子便將門房給砸了個七七八八,哭喊謾罵著抬了謝少文出府而去。而姚總管覺出事情不對勁,再追出來尋人時早便不見了那抬謝少文而來的兩個護(hù)院的影子。 待武安侯府的人罵罵咧咧地打出門離去,放下話來說定將這事稟了京城侯爺和宮中娘娘,替世子報仇,姚總管才覺出事情真鬧大了,他忙奔回府去尋姚禮赫,心中著實還有些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彼時姚禮赫正在冰蓮處吃茶,聽了總管的回報更是不明所以,按他所想,這會子謝少文應(yīng)該和錦瑟在書房親熱才對,他忙快步回去書房,卻見書房中早沒了一人,這才信了總管的話,一面令姚管家去尋那兩個護(hù)院,一面快步便往依弦院去。 他到時,錦瑟已換了件蕊紅繡纏枝杏花的斜襟常服,正用著燕窩,王嬤嬤將姚禮赫迎進(jìn)了花廳,錦瑟卻也不急,將粥用完這才施施然地到了花廳外。 她腳步匆匆地進(jìn)了花廳,見姚禮赫也未曾落座,正在花廳中走來走去,她心中譏誚又不屑,垂了下眸這才上前見了禮,詫異地道:“叔父怎來了,可是有事?” 姚禮赫見錦瑟已換了衣裳,顯是回來有一陣子了,便蹙著眉,眸光銳利地盯著她,道:“叔父令你在書房中招待世子爺,你是如何行事的?何以世子被人打的鼻青臉腫被抬出了府去?!” 錦瑟聞言面上詫異之色更甚,忙道:“世子被打了?這……這怎么可能?”言罷,她一臉委屈地含著淚瞧向姚禮赫,又道,“叔父這話問的好沒道理,原世子來訪,也不該是侄女招待。叔父許是一時忙的忘了禮數(shù),可侄女卻不敢做出半點有違禮法的事情。故而,叔父剛走,侄女便向世子辭了別,世子是最受禮法的,當(dāng)即便允了侄女回院,還說他也急著回去照顧侯夫人,便自出府就是。侄女回來已有小半個時辰了。這會子世子也該回到武安侯府的別院了,怎叔父卻說世子被人打了抬出府去?!” 錦瑟言罷淚水滾落,又道:“即便是世子真在府中出了事,如今,叔父卻來斥責(zé)侄女,難不成是疑心侄女動手打了世子?休說世子是習(xí)過武的,便是世子體弱,侄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又怎制服的了世子?叔父若然疑心侄女這院中人,也大可令管家去查,除了白芷和白鶴二人,我這院子中的婆子丫鬟們今兒可都未曾踏出依弦院半步。說起來侄女還要問問叔父呢,侄女那兩個丫鬟去了哪里,為何如今都還沒個人影?” 那白芷和白鶴自是被姚禮赫支開的,如今聽錦瑟如此說,他面色難看,心中又著急,可見自錦瑟這里根本就問不出什么來,這才勉強(qiáng)壓了壓火氣,道:“叔父不過是問你兩句罷了,不知便算了,何故竟哭了起來。你那兩個丫鬟叔父令她們?nèi)マk個差事,想來是借故跑到那里偷懶去了,一會子自會回來。還不快勸勸你們姑娘,行了,你既不知,叔父便也不問了,這便走了。你好好休息?!?/br> 姚禮赫言罷便匆匆走了,錦瑟冷眼看著他離去,這才譏笑一聲又回了內(nèi)室。那管家早便覺當(dāng)時那兩個護(hù)院瞧著眼生,只是當(dāng)時事發(fā)突然,他沒反應(yīng)過來護(hù)院便沒了蹤影,如今奉姚禮赫的命找尋那兩個護(hù)院,他心中便有不好的預(yù)感,尋找之下果然一無所獲,他將結(jié)果稟了姚禮赫,姚禮赫只氣的一把摔了手中茶盞。 想著在自家府邸,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就出了這種事,姚禮赫真是又恐慌又氣恨。姚管家見主子如是,生恐被發(fā)落,忙道:“老爺想,我姚家在江州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人家。府上的護(hù)院雖不能說個個武藝超群,可也皆非花架子,那兩個賊人出入姚府入無人之境,只怕是有些來頭的,絕非泛泛之輩?!?/br> 姚禮赫聞言這才稍稍平靜下來,凝眸深思,管家便又道:“老爺,今兒這事擺明是和四小姐有關(guān),奴才聽聞四小姐得了平樂郡主青眼,老爺您說,這兩名賊人會不會和鎮(zhèn)國公府有關(guān)?” 姚禮赫想了半天也只有這么一種可能,想著鎮(zhèn)國公府和武安侯府他皆得罪不起,此事真若和鎮(zhèn)國公府有關(guān),他也全然沒有法子。只一點姚禮赫卻清楚,那便是今日之事不管是不是鎮(zhèn)國公府的人所為,他都得叫謝家覺著是楊家人干的。因為不將禍水東移姚府根本就承受不住武安侯府的問責(zé)報復(fù)。 這般一思量,姚禮赫便兀自咽下了這口氣,忙道:“你速速去準(zhǔn)備禮品,這便隨我去侯府別院賠禮致歉?!?/br> 珞瑜院中,姚錦玉聽聞謝少文來府,早便有些按耐不住,只她到底在姚老太太壽辰之日吃了大虧,如今又被禁足,連母親也去了莊子,姚錦玉便是再思念謝少文,也不敢任意行事。她耐著性子在屋中生悶氣,卻又聽聞了謝少文挨打,被抬出府的事情,一時間更是心急如焚,抬腳便欲往外沖。 賀嬤嬤見她如此忙攔住她,急聲道:“我的好姑娘啊,如今世子爺已被抬出了府,姑娘便是追出去也是無用啊?!?/br> 姚錦玉聞言一怔,接著才跺著腳哭著回身撲倒在了床上,她兀自流了陣淚,這才抬起頭沖賀嬤嬤等人道:“我無事了,你們都先去,我想自己靜靜。” 如今謝少文已離了府,賀嬤嬤等人也不怕姚錦玉再想不開鬧出什么事來,見她已然恢復(fù)了平靜便自退了出去。屋中姚錦玉卻瞪著眼睛,握緊了拳頭。想著母親離府時說過,武安侯府的這門親事怕是沒可能了,姚錦玉的心中便一陣陣的發(fā)堵發(fā)疼,難過的像是要窒息過去。 她再念著謝少文那溫文爾雅的氣度,那俊美不凡的模樣,高貴優(yōu)雅的舉止,更是眸中燒起了血色,暗自咬牙,她不能就這么放棄!如今她的一顆心早便都系在謝少文身上,若然叫她再嫁于別人,叫她情何以堪? 母親說總能給她說上一門好親事的,可江州這地方姚家已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門第,又能尋到怎樣的好親事?便是再好的也不能濟(jì)上武安侯府半分,便是再好的人,也定連謝少文半個腳指頭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