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這分明是有人早設(shè)下了局,在污蔑她!凌霜想著忙磕頭,道:“老太太,這不是奴婢埋的,奴婢沒出過院子啊,夫人,賀嬤嬤救奴婢?。 ?/br> 賀嬤嬤這才覺出不對來,忙跪下道:“老太太,凌霜昨兒確實沒出過院子,江姨娘是否看錯了?” 江姨娘聞言卻道:“明明就是凌霜,賀嬤嬤莫被她無辜的外表給騙了,夫人如今豈會無辜小產(chǎn),嬤嬤還是要一切以夫人為重啊?!?/br> 姚禮赫便迷了瞇眼,盯著周大夫,道:“周大夫瞧瞧這藥可有什么不妥之處?” 周大夫瞧見那些中藥殘渣面色就變了,只因那殘渣不是別的,正和當日吳氏小產(chǎn)他為吳氏開的藥方上所列藥物一致,這藥都是產(chǎn)后用的,和安胎藥可是半點不同?。》堑煌?,這醫(yī)理還全然相反。 周大人額頭開始冒汗,他尚未言語,那邊江姨娘瞧了一眼藥渣登時面色大變,驚呼道:“這當歸、山藥、續(xù)斷、熟地、麥冬、rou桂等物分明便是產(chǎn)后亡血傷津,補血養(yǎng)陰的藥物,這鯉魚麟分明是治產(chǎn)后腹痛的……這些藥給夫人喝下還了得!凌霜,你好陰毒的心思!還有什么好抵賴的!” 江姨娘喝罷,賀嬤嬤等人的面色便也都變了。凌霜是吳氏的貼身大丫鬟,何況安胎藥和產(chǎn)后藥又怎么可能弄混?!這其中分明便有貓膩,江姨娘不敢明言懷疑吳氏早便小產(chǎn),可郭氏和姚禮赫見了吳氏一眾丫鬟和周大夫的神情卻已動了心思。 此刻屋中正亂,卻也無人注意不知何時江姨娘的那只寵物狗已溜進了內(nèi)室,此刻它唔唔地叫著,卻從內(nèi)室中拖出一物來,眾人瞧去,只見那是一條染血的褻褲,從衣褲中散落出來的卻有一個滿是污血的油紙包,令那褻褲里頭還縫著一塊棉墊子,可以看出正是用來墊高小腹的! 這東西是作何用的,此刻眾人瞧過簡直就一目了然!錦瑟冷眼瞧到此刻,這才松了一口氣,低垂的眸中閃過了笑意。 這被狗拖出來的東西不是旁物,正是吳氏將才脫了來內(nèi)含乾坤的褻褲。這東西不及處理,剛剛被賀嬤嬤脫下便塞在了床下,這會子賀嬤嬤等人都在外頭告狀,里屋便只大丫鬟凌霄照顧著吳氏。耳聽外頭動靜,吳氏已覺不妙,偏那幾包產(chǎn)后藥就藏在她的柜子里,吳氏忙叫凌霄去翻看,她一面焦急地盯著凌霄,一面束著耳朵聽江姨娘等人說話,哪里能注意到那溜進屋中的小狗。 所以,外頭已露了餡,里頭吳氏還在試圖掩蓋。凌霄翻看了藏在衣物中的藥材,卻見那藥果真就丟了一包,登時她便面色難看的瞧向吳氏。吳氏這才恍然,自己是掉進了別人一早設(shè)好的陷阱,原以為是狩獵人,卻原來自己才是那被獵的獵物! 她不知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登時心中便更慌。卻在此刻門簾被掀開,姚禮赫一手抓著那血粼粼的褻褲進來,沖至床前便將那污穢的衣褲扔向吳氏,怒喝一聲,“賤人!說!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吳氏被那褻褲兜頭打上,她尤其不知發(fā)生了何時,茫然將那東西自臉上扯下,一瞧之下面色就慘白了起來,哆嗦著唇,不知該如何解釋。眼見姚禮赫一雙眼睛含著憤恨瞪著她,吳氏心一怵,這才忙哭著道:“老爺,是有人要害妾,這東西妾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妾不知??!”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早已一目了然,吳氏徒然狡辯,實在沒有任何用處,只會叫姚禮赫更加厭惡她罷了。江姨娘這會子正抱著狗站在門外,聽到吳氏的話,她用沾了藥味的帕子在狗鼻子上一撫,手一松,那狗便自她懷中跳下,一溜煙地又進了內(nèi)室,便停在凌霄所呆的紅木大柜前汪汪的叫著,不停用爪子去抓那柜門。 吳氏面色慘白下來,凌霄更是搖搖欲墜,姚禮赫目光一瞇兩步到了那柜前,一把推開凌霄便將柜子扯了開來,幾下翻拉,柜子中衣物被扯了一地,從中掉出幾包藥來,姚禮赫將藥包扯開,一望那里頭藥材,氣得雙手發(fā)抖。抓起那藥包便往吳氏身上扔,吳氏再無話可說,哭著閃躲。 姚禮赫將藥包砸完,想著將才吳氏在他懷中裝可憐裝賢良的模樣,便氣性難消,一腳踹了八仙桌,這才沉喝道:“你自己沒保住孩子,卻還要利用他去害別人,你這等惡婦,豈能做我姚家主母,爺要休了你!”他言罷卻是一甩袖子怒氣騰騰地沖了出去。 外間,郭氏見那染血的衣褲被狗釣出來便已明白了所有,忙著將丫鬟婆子們都打發(fā)了出去,如今見姚禮赫風一般奔出去,她才面色陰沉地在劉嬤嬤的攙扶下進了內(nèi)室。 吳氏見郭氏進來,忙如瞧見了救星一般撲下床跪倒在地,哭求道:“母親……媳婦知道錯了!可媳婦也是一心為老爺好啊,那冰蓮的來歷母親也是清楚的,我姚氏的門風豈可被這樣的腌臜女子玷污……母親,您要相信媳婦都是為了姚家好啊……” 郭氏本便不喜吳氏,如今發(fā)生這種事更對她失望,見她此刻還狡辯,登時便面色一肅,厲呵一聲,“住嘴!你害那冰蓮我不管,可你不該害我那未出世的孫兒!” 她言罷,吳氏便是一震,郭氏卻又道:“念著你生養(yǎng)了老大和老二的份兒上,為著他們,我不會叫老爺休你!可你這般毒婦實不配做我姚家主母,今兒便到別院佛堂去恕罪吧?!?/br> 郭氏說罷扶著劉嬤嬤的手出去,屋中光影一明一暗,吳氏卻似呆了一般就蹲坐在地上,半響才痛哭失聲。 屋外,錦瑟待郭氏離去,便也邁步下了臺階,她還沒坐上軟轎,暖閣中冰蓮已被姚禮赫抱了出來,她身上披著姚禮赫的毛料大氅,整個人都被姚禮赫護在懷中,待下了臺階,已有婆子抬著暖轎過來,姚禮赫親自將冰蓮放進轎中,沉聲道:“姨娘剛剛小產(chǎn),動作都輕些,也莫叫姨娘著了風!” 他這話分明就是說給吳氏聽的,聲音著實不小,言罷錦瑟便聞里頭吳氏的哭聲凝滯了。 縱使錦瑟痛恨吳氏,但見姚禮赫這般寵妾滅妻瞧不清事實真相,也心中鄙夷。她舉步往自上了暖轎,轎簾未放下,那邊冰蓮的轎子剛好從一旁過,轎簾給一只素手掀開一角,冰蓮含笑的眸子一晃而過。 待錦瑟回到依弦院,王嬤嬤和柳嬤嬤早已知曉了淑德院的事兒,將錦瑟迎進屋中,柳嬤嬤已笑著道:“姑娘可摔著了?” 錦瑟在羅漢床上坐下,搖頭,道:“白芷和白鶴見機快,早便架住了嬸娘,我又穿的厚,連疼都沒感覺到?!?/br> 王嬤嬤便也笑了,道:“可恨老爺不會休掉夫人,只夫人去了別院是輕易回不來了,姑娘和小少爺也能松上一口氣。倒沒想到那江姨娘也是個妙人,竟就這樣揭開了夫人的陰謀?!?/br> 昨兒錦瑟令王嬤嬤到書宣院一趟,吩咐了寸草去探吳氏的淑德院,之后寸草便送來了一包吳氏的藥。今日天未亮,那包藥便被白芷送去給了江姨娘的丫鬟紫兒,白芷自免不了提點了紫兒幾句。 江姨娘是早年便跟著姚禮赫的老人,在吳氏沒有進門時便是姚禮赫的屋里人,雖無子嗣,但在姚禮赫身邊呆的時間最長,這樣的人又豈會簡單?吳氏今兒也算是自嘗惡果了,怨不得別人。 ------題外話------ 親愛的然然給素建了個讀者群觀雪閣,群號:248624965 敲門磚此文或侯門嫡女的女主名:錦瑟或慧安 此群是素素的vip群,請親親們加群自動發(fā)瀟湘書院的訂閱截圖,不發(fā)的管理員會請您出群哦。謝謝合作。 素素在群里歡迎親們的加入,感興趣的想和素素交流的親親們可以加進來一起聊天哦。 群抱抱!謝謝秋心又送素素鉆鉆。 六十九章 惜戀院中,冰蓮已被下人安置在了鋪著厚厚錦被的拔步床中,丫鬟們已聽聞了將才淑德院中發(fā)生的事,大夫人這次算是失了老爺?shù)男模チ藙e院等閑是莫想回來了。而瞧老爺對這位蓮姨娘的態(tài)度卻是極熱乎的,下人們見風使舵,捧高踩低,這會子自不敢怠慢了這位新寵,自冰蓮回院,原先那些行至懶怠的丫鬟婆子們無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伺候著。 就這么一會子功夫已將月子房收拾了出來,屋中炭火燒的極旺,床上錦被厚實,湯藥已熬上,便是那窗戶上蒙著的黑紗布也用的是上好的靖州清光紗。 冰蓮躺在床上將溫熱的湯藥用下,直覺著身上已好受了許多,單嬤嬤伺候在一旁,眼見她神情舒展開來,眉梢眼角都帶著愉悅之色,便道:“姨娘如今可算是熬出頭了,如今大夫人要到別院去,別院佛堂清苦,同是坐月子可要吃盡了苦頭咯。老爺對大夫人生了厭恨,對姨娘卻只有疼惜同情的份兒,這以前就日日的往惜戀院中來瞧姨娘,以后還不得天天宿在這里?有老爺疼愛,姨娘在這府中就是最得臉的姨娘。” 冰蓮聞言先是一笑,接著卻嘆了口氣,道:“嬤嬤是我在窯子時便識得的,我被贖身,嬤嬤尋來主動要跟著我,這么些年我的身子如何別人不知嬤嬤卻是一清二楚的……我用多了那冰肌膏,這次有孕已是老天照顧,孩子能養(yǎng)到如今全靠嬤嬤弄來的藥吊著,卻是怎么也養(yǎng)不活的。他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孩子,若然能健康出生我又怎會如此心狠?便是知曉他和我無緣,我也是不愿如此利用他,親手結(jié)果他的,可無奈我在這府中太艱難了。大夫人時時刻刻都盯著我,若我不先出手,只怕大夫人一口便能咬死我,我根本就沒有反咬的機會。” 冰蓮說著眸子瞇了瞇,這才將手撫上平坦的小腹,嘆聲道:“這次落胎是再不可能有孕了,我這容貌便是再嬌俏又能幾年?老爺不是長情之人,只怕我容顏未衰便會被厭棄!在這內(nèi)宅之中,沒有子嗣的妾室,左右比奴婢也強不了多少。夫人雖瞧著失了勢,可吳家是大商戶,和姚家生意上也多往來,大夫人又有大少爺和二少爺做靠山,回府是早晚的事,等她回來,只怕第一個便拿我解恨……” 冰蓮嘆了一聲,搖了搖頭,這才又道:“自我有了這身子,便在尋機會謀算大夫人,前日大夫人受罰,身體本便虛弱,我故意前往淑德院將她氣的暈厥。老爺回府我又請了老爺過來聽曲兒,這屋中燃的香中便夾雜了麝香。我使出百般手段曲意逢迎伺候地老爺暢快了,這才叫他答應(yīng)前去夫人處為我說項,抬我為姨娘。老爺那衣衫上早便沾染了麝香,雖味兒極淡,可他去了夫人處,夫人聽了老爺欲抬我為姨娘的話豈能不生氣?她連番的暴怒,加上身體虛弱,便是那么一丁點的麝香入體也夠取她腹中血脈了。夫人在府中積威多年,不怕被人暗害,那屋中常年燃香,香氣自能蓋住老爺身上的麝香味,根本無從防備。更何況莫說夫人,便是老爺又怎會想到我身懷六甲屋中卻還敢點麝香?夫人小產(chǎn),也是查不出任何端倪來的,她便是再精明也想不到禍端出在老爺身上。她也果真如我所料,小產(chǎn)后并未聲張。這也是夫人自作孽,非要謀害四姑娘,才叫我能有機可乘,我這身子胎兒能留到五個月已是極限了,好在被我尋到了機會……” 冰蓮本是窯姐兒出身,那窯子中的姑娘伺候完常年服食虎狼藥物,根本就無法孕育子嗣。而冰蓮跟著姚禮赫時雖仍舊是處子之身,未曾服用虎狼之藥,可她為了讓肌膚更叫細膩光滑,白里透紅,故而常年涂抹一種叫冰肌膏的藥物,這種藥物卻是極傷女子身子的,用多了也無法生育子嗣。 這些單嬤嬤卻也都是知曉的,此刻她聽了冰蓮的話便笑著勸道:“姨娘快莫多想了,姨娘若還在窯子中此刻便少不得要接客了,如今雖也前景堪憂,卻比在窯子里要強些,左右夫人近期是回不來的,姨娘慢慢想法子,總會有出路的?!?/br> 冰蓮因容貌美,又彈得一手好琴故而成為花魁,卻是賣藝不賣身的??蛇@窯子中的姑娘便是再出眾,等過了十六歲便不得不接客侍夜,冰蓮心中清楚這點,這才明知進姚府也危機重重,卻還是走了這條路。 她聞言笑著點頭,道:“當初那么些選擇,我能挑中老爺,也是瞧上了姚家原是商戶,門風本就不正的這點好處。如今瞧著,倒也沒來錯,嬤嬤說的是,總會有法子有出路的。” 俗話說一家歡喜一家愁,惜戀院中一番景致不提,卻說將才還熱鬧喧天的淑德院此刻下人們早便沒了原先趾高氣揚的模樣,一個個都沒精打采地夾緊了尾巴,屋中吳氏早便哭的沒了力氣,慢慢恢復了冷靜。她冷著面容,神情變幻著如同雕像一般在地上兀自呆坐了片刻,這才用衣袖自擦了面上淚痕,理了理衣裳緩緩站起身來。 一旁賀嬤嬤垂著淚卻不敢驚動吳氏,如今見她緩過勁兒來,這才忙上前扶著她,待將吳氏扶著坐在床沿,吳氏已面色沉靜了下來,道:“一會子只怕接我上別院的人便來了,嬤嬤便不要跟著我去了受罪了……” 她言罷見賀嬤嬤情急欲言,便拉了賀嬤嬤的手,緊緊一握,一雙被恨意洗的晶亮的眸子死死盯著她,道:“嬤嬤,我今日受此辱來日定要百倍償還。嬤嬤的心我明白,可嬤嬤跟著我去別院也是于事無補,不過多個人受苦罷了。嬤嬤放心,我終究為老爺生了兩個嫡子,在別院也無人敢欺壓謀害于我。倒是這府中,玉丫頭沒了我的庇護處境堪憂,嬤嬤留在府中,代我照看她,我才能走的放心?!?/br> 賀嬤嬤聞言見吳氏神情堅定,不覺痛哭著點了點頭,吳氏便拍了拍她的手,道:“嬤嬤現(xiàn)在就去珞瑜院吧,好好勸勸玉丫頭,叫她莫要再任性行事,我去別院已成定居,叫她莫再因此事而鬧,莫以我為念,好好孝敬祖母和父親。她的親事……是我這個做娘的對不住她,我……必想法子在她及笄前回府,親事……武安侯府的是不成了,可總不會委屈她的,叫她相信我這個當娘的?!?/br> 賀嬤嬤點頭,吳氏又囑咐了她兩句,這才令她去了。賀嬤嬤到珞瑜院時,姚錦玉早便聽聞了淑德院的事,屋中摔了一地的碎瓷片,幾個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伺候在一旁,而姚錦玉則趴在床鋪中已也哭過一場。 孫嬤嬤正在一旁勸著姚錦玉,道:“姑娘快別鬧了,夫人一走,不定院子中那些個勢利的就要做墻頭草,有那捧高踩低的若是將姑娘大發(fā)脾氣的話傳出去,老爺和老太太聽了只會覺著姑娘不嫻靜端方,覺著您是不服老太太和老爺,在向他們示威,那姑娘以后在府中處境便就更難了啊……” 孫嬤嬤說話間賀嬤嬤進了屋,妙紅等人見賀嬤嬤來了,忙稟了一聲。姚錦玉這才猛地將頭從錦被中抬起來,一雙通紅地眼盯向賀嬤嬤。 賀嬤嬤見她發(fā)髻散亂,一臉淚痕,神情期待不覺心一痛,只上前見了禮將吳氏的話和姚錦玉說了,姚錦玉聞言倒沒再發(fā)怒,只是神情不辯地垂著眸子,雙手死死絞著身下錦被。賀嬤嬤見她如此不言不語,也不鬧也不哭的,似完全變了個人一般,不覺心慌地道:“姑娘可莫怨夫人啊,夫人一心都念著姑娘呢,離府最擔憂的也是姑娘……” 賀嬤嬤話沒說完,姚錦玉便抬了頭,神情竟是出奇的平靜,道:“嬤嬤不必說這些,我都明白,以后我不會叫母親事事處處為我cao碎心了?!?/br> 她言罷,竟是站了起來,一面向梳妝臺走,一面道:“乳娘給我重新梳個頭吧,勞煩賀嬤嬤為我找身合適的衣裳來,我要去福祿院拜見老太太?!?/br> 孫嬤嬤和賀嬤嬤聞言都驚了,賀嬤嬤忙道:“大姑娘,您就聽夫人的話,莫鬧了吧。大姑娘如今可還在禁足呢,豈能隨意出珞瑜院,如今老太太正在氣頭兒上,大姑娘去了豈不是要惹的老太太更加生氣,若鬧了大姑娘,以后大姑娘在府中可怎么辦啊。” 姚錦玉聞言卻是一笑,回頭瞧著賀嬤嬤,道:“嬤嬤說的都有理,可我前兒便私出了珞瑜院,好些奴才不是還瞧見我舉止粗野地和四meimei在二門爭執(zhí)嗎?前日我尤其忤逆尊長,私出院子,今兒怎母親受了這等大罪,眼見便要凄凄切切的離府,我這做女兒的反倒沒了動靜?已有個寡言鮮恥,粗野惡毒的名聲了,難道還要再背上個不孝寡恩的名聲?嬤嬤們放心,我不去和老太太鬧,只是求她讓我送送母親罷了。嬤嬤,吃一塹長一智,我不會亂來的。再說,母親離府,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我怎能不前往相送?母親……母親如今可剛小產(chǎn)過呢,父親已傷透了母親的心,我不能再只顧著自己個兒。” 姚錦玉說著已是又落了淚,孫嬤嬤兩人聞言一震之下,皆流出欣慰的眼淚來,一眾人忙上前為姚錦玉收拾了起來。 半個時辰后,依弦院中,白芷正將福祿院姚錦玉跪求老太太的事告之錦瑟,道:“老太太不見,大姑娘就跪在福祿院的青石板地上,只一個勁兒的磕頭,求著老太太允她去送大夫人一程。聽說連個斗篷都沒穿,這會子外頭還飄起了雪花,已是跪了小半個時辰了?!?/br> 錦瑟聞言濃密的睫毛微動,緩緩抬起頭來,將手中的書放下,瞧了眼外頭天色。只這一會功夫外頭就暗了許多,寒風拍打著窗欞,想來馬上就會有一陣暴風雪。也難為這樣的天氣,姚錦玉能忍著寒冷跪上小半個時辰,看來也只有艱難的環(huán)境才最磨礪人。 她想著不覺淡淡一笑,道:“大jiejie能這般,老太太面上雖不高興,不叫她進屋,可心中卻必定是贊許的,也只會覺著大jiejie還有一份純孝之心。往日大jiejie有嬸娘疼惜對老太太并不上心,這往后大jiejie再百般地討好老太太,有了今日之舉,老太太也不會覺著突兀,只會當大jiejie是長大了。得了老太太高看,有老太太護著,大jiejie的親事便是夫人一時半刻回不來也是無礙,更何況,夫人回府還是老太太說了算的,大jiejie這步棋下的妙呢。” 錦瑟言罷攏了攏頭發(fā),這才道:“老太太也不會再叫大jiejie跪很久的,說不準這會子已允了她了。夫人可已準備離府了?去取我的斗篷來,咱們也送送夫人去。” 待錦瑟到二門時,果見姚錦玉帶著妙紅和孫嬤嬤已在二門的影壁旁。一輛青帷馬車就停在一旁,車窗未開,姚錦玉正隔窗戶沖里頭說著什么,目光含淚,神情凄切。 錦瑟自暖轎中出來便瞧見了這一幕,她站定,攏了攏大氅,那邊姚錦玉聽到聲響已望了過來,眼見錦瑟罩著一件素藍羽紗面白狐貍里的鶴氅,頭上戴著雪帽站在風雪中,白皙的肌膚被映襯的愈發(fā)冰雪般瑩潤有光,出塵之姿,從容之態(tài),傲立寒霜,姚錦玉便咬緊了牙,眸中妒恨和怒意翻騰著半響才隱沒不見。 錦瑟和姚錦玉對視,便笑著點了點頭,她邁步到了車邊,姚錦玉已迎了兩步拉了錦瑟的手,道:“今日母親離府,唯四meimei前來相送,這份恩情jiejie記在心上。往日是jiejie不好,誤會了meimei,如今方知meimei是真的寬厚大度,還請四meimei千萬莫和jiejie一般見識原宥jiejie才好?!?/br> 錦瑟的手被姚錦玉攥的微疼,見姚錦玉笑容滿面,眸底卻閃著陰霾,身上已披了件墨綠色猩猩氈羽毛緞的斗篷,錦瑟便知定是老太太所賜。 她不動神色地抽回手,這才笑著接過白芷手中包袱,道:“大jiejie說哪里話,都是自家姐妹,哪里用的著這般客氣。住在一個屋檐下,平日里哪能不生些小打小鬧?血脈親情越打才越是親近,jiejie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錦瑟言罷,這才沖馬車福了福身,道:“嬸娘,莊子上清寒,我也沒什么好東西,這包袱中是塊上好的毛料,是昨兒文青剛從鋪子里選了回來送到依弦院的,嬸娘便帶著來日也好做件衣裳擋擋風寒?!?/br> 姚錦玉聞言雙手便握地死緊,而馬車中吳氏也氣得面皮微顫。想她什么好皮毛料子沒用過,如今倒叫姚錦瑟這般施舍對待,可最重要的是,姚錦瑟分明話中有話。 姚江留下的家產(chǎn)中其中便有一間毛料鋪子就開在江州,那鋪子的掌柜剛巧三年前過世了,她接手后便安置了自己的人,這三年來沒少從那鋪子中牟利。如今姚錦瑟專門趕過來,不送別的東西卻只送了這一件毛料,分明便是隱含警告。 吳氏咬緊了牙,便聽外頭錦瑟又道:“嬸娘,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嬸娘去了莊子可一定要顧念身子,大哥二哥,還有大jiejie定都惦念著您呢。來日等叔父消氣,定也會親自去接嬸娘回來。嬸娘的為人大家心中都有分明,您這兩年為我和文青經(jīng)營家業(yè),著實辛苦,侄女瞧了那些賬本,當真是心存感激,少不得等族中來人交接家產(chǎn)時好好為嬸娘說上兩句公道話的,族長們見嬸娘這般寬厚仁慈地對待我們姐弟,又見嬸娘被妾室陷害,豈會容許叔父這般寵妾滅妻?自是會為嬸娘討個公道,令叔父早日接嬸娘回來的,嬸娘便放心就是?!?/br> 吳氏將錦瑟的話聽的分明,心中更是了然她話中的意思。這三年她確實從姚文青那份家產(chǎn)中牟利不少,而且做的極為隱秘,可再隱秘的事兒也不可能密不透風,毫無蛛絲馬跡可尋,何況如今事發(fā)突然,她根本就來不及多做安排。那賬目一旦被族中細究,她勢必要再受責罰。 原來她在府中還能有個應(yīng)對,族中長老們也未必會因姚錦瑟姐弟而發(fā)難于姚府,可如今她去了莊子,失了姚禮赫的心,姚錦瑟真要鬧將起來,非撕破臉來,其中變數(shù)就多了,指不定族長們真會令姚禮赫休妻。便是瞧在她生養(yǎng)了兩個嫡子的份上,姚禮赫不會休她,說不準也會送去莊子一碗毒藥叫她永遠也回不來。這樣的事,依著姚禮赫那沒良心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來的。 吳氏想著這些,心便發(fā)虛地一陣亂跳,雙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半響才沖凌燕道:“你下去接了四姑娘的禮,就說她的心意我都領(lǐng)了。那些賬本雖都已交給了她,但一些房契等要緊物事卻還沒交待清楚,這些東西我走了,自還有賀嬤嬤在,叫四姑娘放心便是。承蒙她肯在族長和族老們面前為我說話,可那樣到底是駁了老太太和老爺?shù)拿孀?,這份情我心領(lǐng)了便是,叫四姑娘莫再以我為念?!?/br> 吳氏不過是不想和錦瑟說話罷了,她的聲音早傳出了馬車,錦瑟聞言便笑了,福了福身,道:“嬸娘一路好走?!?/br> 當日夜里賀嬤嬤便親自到依弦院一趟,送了十三張銀票子,合起來足有四萬兩銀子,錦瑟令王嬤嬤收了,雖覺這些年吳氏貪下的定然不止這些,可能討要回來一些已是不易。何況她本也沒想抓著此事狠鬧,有姚禮赫在,就算她真鬧起來,族老們也不會站在她的一邊,反倒會令他們厭惡了她和文青,覺著他們刻薄寡恩。 吳氏走后,府中四夫人便將中饋徹底接管了起來,四房一時風頭大勝,而姚錦玉也著實安生了起來,果真在珞瑜院中修身養(yǎng)性,再未踏出一步,只每兩日便叫孫嬤嬤將新抄寫的女戒和佛經(jīng)送往老太太的福祿院。 族長和族老們派人來交接家產(chǎn)已是三日后,因錦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故而一切都進展的極為順利。主持此事的卻是那有望繼任族長的姚擇聲,對賬目他心中有數(shù),見錦瑟未曾細究,便覺錦瑟保全了姚氏名聲,對她和文青更多了份喜愛和看重。 他離府時,錦瑟卻趁人不注意追到了隱蔽處,緊趕兩步喚住了姚擇聲,“太叔公請留步?!?/br> 姚擇聲回頭見錦瑟快步追來,盈盈福身,卻是一詫,知她有話要說便停了腳步,道:“可是將才對家產(chǎn)有什么不明之處?” 錦瑟聞言笑著起身,又上前兩步,這才道:“家產(chǎn)交給族中長輩們替文青經(jīng)營,小女和文青都甚是放心,也沒什么不明之處。小女貿(mào)然攬下太叔公卻是有件事想請?zhí)骞更c。” 錦瑟言罷卻瞧了眼姚擇聲身邊的管事,姚擇聲擺手,那管事便打前兒去了,錦瑟這才跪下,道:“這些天江州有許多關(guān)于武安侯府的傳言,傳言更涉及小女,想來太叔公定然也都聽聞了。小女因此事而日夜難安,小女和武安侯府的親事原是父母定下,小女不敢質(zhì)疑,可如今情景,小女實不知該不該再執(zhí)意這門婚事,遵從父母之命,還請?zhí)骞更c小女。” 錦瑟言罷一臉不安和惶然地抬頭瞧向姚擇聲,姚擇聲不覺嘆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想要退親?” 錦瑟這才又磕了個頭,流淚道:“太叔公明鑒,小女雖系女子可也知風骨二字,武安侯夫人不喜小女,小女也不愿強人所難,還請?zhí)骞珵樾∨鲋?,退了這門親事吧。” 姚擇聲聞言便蹙緊了眉,道:“這親事乃你父母為你定下,如今你高堂不在,你寄養(yǎng)在同知府中,自當視禮赫和姚郭氏為長輩,此事該稟過他們,他們自會酌情為你做主,卻不該逾越尋到族中。你先起來,此事我無法應(yīng)你。” 七十章 錦瑟早便料到姚擇聲會如此說,聞言便也不死纏爛打,就勢起了身,卻道:“小女并非不知禮數(shù)之人,此事在尋太叔公之前小女早已稟過老太太了。無奈老太太念著武安侯府的門第高,得這門親事已是小女福分,是小女高攀了,而侯夫人也不過是一時之念,來日小女過門自會疼惜小女,故而老太太勸小女也莫因一時之氣憤而放棄大好的婚約。老太太一心為小女著想,小女自是感激莫名,可小女欲退親之舉也非意氣用事,實在是有些事一想之下便忐忑難安,生恐來日因小女給我姚氏一族帶來禍端,這才冒昧求到了太叔公這里,請?zhí)骞芙o個指點,看看小女所慮是否為杞人憂天?!?/br> 錦瑟話雖如此說,可實則指明了姚老太太怕得罪武安侯府,故而要她百般容忍的事實。姚擇聲聞言見錦瑟目光清亮,眉宇間滿是堅定之色,又似胸有成竹,好像已料定了她的話能令自己改變心意,支持她退親一事,這倒叫姚擇聲起了好奇之心。 他本欲轉(zhuǎn)身的腳步又頓住,定睛瞧著錦瑟,道:“既如此,你不妨說一說,所慮為何?!?/br> 錦瑟聞言笑著福了福身,眉眼一彎,露出幾分小女孩露于外的欣喜來,這才道:“太叔公可知武安侯府的嫡長女謝嬋娟如今已進宮并且得了圣寵,已晉為云嬪娘娘了?” 姚擇聲顯然沒想到錦瑟會突然提到這個,聞言一詫,接著才點頭,道:“武安侯府是功勛之家,其嫡長女必定端莊賢淑,會得圣寵并非怪事。想來云嬪娘娘貴不至此,武安侯府有女如此,亦貴不至此,若然云嬪娘娘再得晉升,武安侯府便是京城中炙手可熱的高門府邸,你嫁過去自也會得貴夫人們追捧,這門親事卻為你的福氣,姚郭氏沒有言錯啊。” 錦瑟聽姚擇聲如此說卻蹙了眉,道:“太叔公也說了云嬪娘娘貴不至此,這點小女也深以為然??蛇@次去靈音寺,小女遇上鎮(zhèn)國公府的平樂郡主,卻覺出,鎮(zhèn)國公府和武安侯府好似有些不大和睦啊,是不是因云嬪娘娘得皇上盛寵的緣故???” 錦瑟言罷姚擇聲又是一愣,接著才蹙眉道:“皇后娘娘賢達寬容,母儀天下,云嬪能得皇上盛寵,皇后娘娘只有高興的份,鎮(zhèn)國公府自也會交好武安侯府,又怎來不睦之說?你年紀小,在太叔公面前童言無忌便也罷了,出去可不能如此胡言亂語?!?/br> 錦瑟見姚擇聲面色嚴肅起來,自知她的話以引起了姚擇聲的深思,聞言她便一臉驚慌地瞪著眼睛捂了捂嘴,接著才又福了福身,道:“太叔公教導的是,皇后娘娘自是高興的,可……可鎮(zhèn)國公府和武安侯府確實不睦啊……” “鎮(zhèn)國公和武安侯的政見不一,平日走的遠也是有的?!币衤暬氐?,可他心中卻自有計較。 楊皇后自入主東宮到現(xiàn)在母儀天下已有十三年之久,可她卻膝下無子,一直都未曾誕下皇嫡子。有鎮(zhèn)國公府在,皇后即便無子地位也牢不可破,可如今麗妃所出的大皇子已有十一,尋常官宦之家庶子年長已是禍患無窮,更勿庸說一個國家了。 麗妃乃庶出,其娘家父親如今正任禮部尚書一職。唯今朝廷上確有一些官員,覺著將來皇位非大皇子莫屬,故而曲意討好麗妃的娘家禮部尚書趙府。 據(jù)姚擇聲所知,云嬪在宮中便和麗妃交好,和皇后不睦。而武安侯府和趙尚書府也走的較近,聽說武安侯還欲將庶女嫁給趙尚書的庶子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