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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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阿姊是想要我說服昆老為娘娘說話,可是阿姊——”她忐忑的對榮靖道:“我怕我做不到?!?/br> “做不到也得去做?!币幌?qū)eimei寬容的榮靖卻顯得格外嚴厲,“若阿娘被廢了,你我二人就算不是皇子,也難在趙氏的手中有好下場。想想唐高宗時的義陽與宣城公主……” 這段史實嘉禾讀過,義陽、宣城乃是唐高宗與蕭淑妃的女兒,她們在母親被廢之后,一直幽.禁深宮無人理會,直到若干年后被太子李弘發(fā)現(xiàn)這才得見天日。這時兩位公主早已蹉跎了青春韶華,武后為表仁慈,將她們許配人家,但所嫁的駙馬也不過是差強人意而已。 對于女子來說,前半生的命運取決于父親,后半生取決于丈夫,被父親漠視,又耽誤了婚姻而被胡亂許配,已是極大的不幸了。 “我知道你害怕?!痹诩魏坛霭l(fā)前,榮靖又對她說了這樣一番話,“可你是皇帝的女兒,就算不是皇子沒有王爵,父親的臣子也得在你面前恭恭敬敬的跪拜,你怕什么?” 嘉禾說:“那我不怕,可我該怎么說服那些臣子們?” 能成為朝中重臣的,都是這個國家最頂尖的英才,他們會被一個十三歲小女孩唬住么? 榮靖的眼神黯了黯,“也是啊,從來就沒有人教過你辯術(shù),也沒人帶你接觸過朝政,更無人替你在前朝豎立過威信,你能做什么呢?但是阿禾,現(xiàn)在非你不可了。我很想替你出面去為阿娘奔走,可是我的名聲太差了。” 榮靖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糅雜著自嘲與尖刻。 嘉禾知道阿姊是很好很好的人,可除了嘉禾與帝后,這世上沒有人喜歡榮靖。他們都說這是個跋扈、丑陋又不守婦人德行的公主,她沒有做過燒殺擄掠的事情,也不曾仗勢欺人、弄權(quán)專政,可她的離經(jīng)叛道就是她最大的罪孽。這世上的男兒可以是多種多樣的,有人瀟灑風(fēng).流,有人溫潤謙和,也有人落拓不羈、有人粗豪狂放——但女人卻只能是一種模樣,那便是低眉順眼,溫柔婉約。 做不到這點的榮靖理所當然的被指責,而像她這樣的人如果出面前去為自己的母親求人,無論她懷抱著的是怎樣的心態(tài),被她懇求的人也未必會同情她。 “你和我不一樣?!睒s靖撫摸著meimei柔軟的頭發(fā),這樣告訴她,“我一向覺得聲名不是重要的東西,但也不得不承認,討人喜歡的人和惹人厭惡的人,所得到的待遇是不一樣的。我既希望你能恣意的活著,不去理會旁人,又希望你不要走上我這樣一條路。” 這世上每個人都活在別人的目光中,有時候你是什么樣子,決定權(quán)不在你自己,而在于別人的評判。 嘉禾懷揣著這樣的領(lǐng)悟,懵懵懂懂的坐上了前往昆首輔宅院的馬車。 榮靖說讓她盡力而為,那她,便盡力而為吧。 到了昆府大門時,是蘇徽先下車,而后攙扶嘉禾從車上下來。 另外兩個內(nèi)侍則一左一右為嘉禾撐好傘,確保她不會被一絲雨淋著。嘉禾看了眼面前的樸素的府邸,深吸了口氣,走上前。 按照她的身份,原是不需要親自去叩門的,可現(xiàn)在她不能暴露公主的身份,出宮時一切從簡并沒有帶上公主的儀仗。 她系好維帽的緞帶后走上前。不出預(yù)料昆府的守門奴仆攔住了他。問她要拜帖。 嘉禾在直接表明身份和胡謅之間糾結(jié)了半天,最后選擇了后者。但她所認識的京中貴女其實也并不算多,一時間也不知該冒充誰,因此只能故弄玄虛,“我與你家老爺有舊,他若知是我來了,必定會出門相迎。你如不信……”她低頭,想要將腰間的玉佩解下來做信物。 這玉是昆首輔送的。那年她三歲,有日皇帝抱著她嬉鬧,恰此時昆首輔及一干文臣前來御書房議事?;实垡矝]讓宮女將她抱走,將女兒擱在膝頭,便下令讓官員們進來。 這些臣子在和皇帝議事的時候,三歲的嘉禾便坐在父親腿上百無聊賴的東看看西摸摸,她那時又聽不懂父親和臣子之間的談話,倒是昆首輔腰間那塊亮晶晶的佩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于是她從父親的膝頭滑了下來,邁著小短腿一溜煙撲到了昆首輔那兒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須發(fā)皆白年有古稀的老者滿臉慈愛,笑著對皇帝說,臣一定是合了小公主的眼緣。 結(jié)果小嘉禾被內(nèi)侍抱開,手里還攥著他的玉佩。 當時皇帝和昆首輔雙雙大笑,昆首輔索性便將那枚被嘉禾拽住的玉佩解下送給了她。 不過在那之后,嘉禾便沒有再見過昆首輔了。 將近十年過去,也不知昆首輔是否還記得這枚玉佩。 就在嘉禾低頭想這些事情的時候,耳畔忽有一個清朗的少年嗓音響起,“敢問這位貴客是?” 嘉禾側(cè)頭,看見右手邊方向走來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隔著帷帽,嘉禾也瞧不清這人的模樣,何況她也沒有心情去打量對方的容顏,見到陌生男子的第一眼,下意識的羞澀讓她不覺后退了半步,側(cè)過頭去。 “在下昆山玉?!边€未及冠的少年朝嘉禾一拱手,端的是風(fēng)度翩翩。 原來這就是阿姊說過的那個首輔重孫。嘉禾在心中默默想道。 他的目光在嘉禾身上短暫的停駐了片刻,忽然間他意識到了眼前女子的身份,神情稍稍肅然,再朝她一拜。 昆家的仆役還不知道自家小少爺突然變換態(tài)度的緣故,而昆山玉卻也不好點破。于是只說:“這是太.祖父故人,快快請進去?!?/br> 既然他都這么發(fā)話了,門役不敢再阻攔。大門打開,嘉禾走進了國朝第一重臣的府邸。 當朝的府邸外表上看起來簡陋樸素,而內(nèi)里……有人同樣簡陋樸素。庭院的石徑并不十分規(guī)整,石塊與石塊之間,有野草茂盛的生長,甚至還開出了幾朵鮮嫩小花,看樣子是這座宅院的主人刻意的沒有去清理這些生命。 尋常文人總愛在院中擺放些精致玲瓏的假山,可昆府沒有這些。但這里栽種著許許多多的花木,放眼望去四處都是翠色,掩映在翠綠之中的是曲折的長廊,長廊穿過一汪小小的池塘,盡頭是一座不大的水榭,藤蘿如瀑布,從屋頂垂下。 蘇徽為她撐著傘走在她身后,昆山玉刻意落后幾步,慢行于她的斜后方。 蘇徽忍不住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也說不上來現(xiàn)在的他是什么心情,在場這么多人,只有他知道這昆山玉與周嘉禾未來會是什么關(guān)系。 未來惠敏帝周嘉禾最信賴的年輕文臣。 幾乎只差一點點就能成為皇夫的男人。 以及……謀害惠敏帝的頭號嫌疑人之一。 第28章 、 作者有話要說: 28~32章大修過,增添了新的內(nèi)容,刪去了部分冗余的地方“你知道我的身份?” 雨聲越來越大,落在庭院芭蕉上,沙沙作響,嘉禾的聲音壓得略低,除了走在她身邊的人,沒誰能聽見她說了什么。 她并不知道未來這個人對她來說意味著什么,她此刻睜著明亮清澈的一雙眼睛打量著少年,滿心都是好奇。 昆山玉朝嘉禾頷首,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不便向公主行禮,但神情與談吐皆是恭謹?shù)?,“是的?!?/br> “你是怎么認出我的?”嘉禾側(cè)頭看了他一眼。她的臉罩在紗幕之下,外人只能看清一個模模糊糊的影。 “凡宮中大宴,公主必列居席上。草民蒙陛下與太.祖父厚愛,曾有機會遠遠的見過公主幾眼,記下了公主的身姿與氣度?!崩ド接窕卮鸬?。 嘉禾在陌生男子面前會感到害羞,然而聞言卻忘了將頭扭過去,反倒定定的注視了他一小會,而后輕輕搖頭,“你說謊。” 她哪回出現(xiàn)在人前不是被宮人、女官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就算有人見過她,可她才十二三歲,個子抽條的飛快,一年變一個模樣,眼前的少年如何能僅憑幾面之緣就認出她來? 昆山玉不由失笑,“公主恕罪。草民……實際上是揣測出您的身份的?!?/br> “你料到我會來?”嘉禾走得很慢。雖然眼下她急著見昆首輔,可雨下的太大,她不愿自己被水打濕裙角失了儀態(tài)。 “皇后娘娘的事情,草民也聽說了。”在這種時候,他太.祖父的一句話或許就能決定整件事的走向。所以杜皇后一定會讓人來求昆首輔。 杜皇后身邊的內(nèi)侍、女官,在宮中地位雖高,可要見昆首輔這樣的人,終究還是身份不夠。 杜皇后的親族被卷入杜榛之案中,至今仍被嚴密監(jiān)視。這時候若是再來造訪昆府,只怕會被扣上結(jié)黨謀反的罪名。 只有杜皇后的兩個女兒適合在這樣一個時候出面來為母親奔走。她們的一切行為都處于孝道,沒有任何人可以指摘。 昆山玉原以為來的會是榮靖公主,可是榮靖在人前從不遮掩面孔,雖面頰損毀,卻偏要大大方方的將那張丑陋的臉展露在人前,因此當他看見家門口女子頭上戴著的帷帽之時,他就猜到,這是寧康公主嘉禾。 “這么說,這件事首輔也知道了。他老人家是怎么看的?”嘉禾想方設(shè)法打聽昆首輔的意思。 昆山玉含著淺淡的笑,親和溫厚,卻又讓人捉摸不透。他人如其名,溫潤且冷硬。 嘉禾忽然就覺得沒意思了,她長在皇宮之中,這是天底下最復(fù)雜的所在,她見慣了城府深沉的人,偶爾會對這類人感到不耐煩。 少年敏銳的覺察到了她的不悅,盡管那張藏在紗幕后的臉依然模糊。 “公主大可放心?!鄙倌戤吘惯€是少年,心腸尚是柔軟的,于是又說了這樣一句話。 嘉禾側(cè)過頭去看他。 “天子家事便是國事,尋常人家尚有糟糠不下堂之說,何況天家?!?/br> 嘉禾冷淡的望向前方,“但愿吧?!?/br> 然而細思片刻后,她隱約懂了少年的意思,不由的停住了腳步。 昆山玉卻也停了下來,朝著嘉禾一揖,“前方便是在下太.祖父休憩之所,他已聞公主蒞臨,正烹茶以待。想來公主有許多話,是只能說與他聽的,在下便不送了?!?/br> 昆山玉在進府的時候,就已暗中吩咐侍從趕緊去將公主蒞臨的事情通報太.祖父。 昆府之中有一處池塘——跟許多巨富之家耗費千金鑿出來湖泊不同,這池塘小到古稀老人百步之內(nèi)就能慢慢悠悠繞行一圈的地步。 但昆首輔喜歡在池塘之畔垂釣,池塘中養(yǎng)了一些魚,他每日釣幾條,放幾條。此所謂有生有死,有死有生。 嘉禾獨自撐著傘走過石拱橋,去見昆首輔。 包括蘇徽在內(nèi)的所有侍從都被留在了石橋另一端。 蘇徽并不覺得這有什么,旁的宦官見公主離開他們只身一人往前去了,一個個都擔心的不得了,擔心嘉禾出了事情他們會受罰,而蘇徽腦子里想的卻是——未來的惠敏帝終于要正式和自己的臣子進行談話了。 作為公主,她不像皇子那樣從小就有接觸前朝的機會。 她認不全自己有哪些臣子,也不知道該如何與這些人相處,因此據(jù)史料記載,她在即位之初便陷入了被動,幾乎成了任人擺弄的傀儡。 后來她才漸漸的找回主動權(quán),試著運用她的智謀與朝臣、外夷以及她那個野心勃勃的jiejie做斗爭。 幾乎后世所有研究端和政治史的學(xué)者都承認,惠敏帝是個頗有頭腦的政治家,如果不是她的性別和閱歷限制了她,她一定不會慘敗。 能早些和自己的大臣打交道也是好事,這樣好歹能提前為她的君主生涯做準備。蘇徽心想。 他并不打算更改歷史,也早就在心底認定了嘉禾二十五歲早亡的命運,但他私心里希望嘉禾未來的日子能夠好過些——這份私心,他自己都未完全意識到。 昆山玉不知何故留在了原地沒走,按理來說,他將嘉禾送到這里就夠了??墒强此募軇荩孟襁€要和蘇徽一起等著嘉禾回來。 蘇徽瞥向昆山玉的目光中不由得帶上了幾分好奇,畢竟這也算是他的重點研究對象之一。 昆山玉也看向了蘇徽,這年才十五歲的少年容顏清雋,風(fēng)姿不俗。后世有關(guān)他的影視作品不少,扮演過他的都是高顏值高人氣的男明星,可那些人和眼前這個少年比起來,一則是缺了少年人的靈氣,二則是少了這份出身于名門之家的貴氣與溫文。 這就是讓未來的惠敏帝都動心的人。蘇徽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遠遠望向嘉禾,心情略有些復(fù)雜。 這時昆山玉也在觀察著蘇徽,沉思片刻之后,他開口說道:“這位公公瞧著面生,敢問是近年來才侍奉于公主身邊的云喬公公么?” “嗯,我是?!碧K徽記得自己在這個時代的化名是叫“云喬”,平日里嘉禾每天都叫他云喬,他習(xí)慣了,可這名字如果從昆山玉這種陌生人嘴里說出來,他便感覺有些不大適應(yīng)。 不對,只是在昆山玉面前感到不適。也許是因為這人恰好不討他喜歡。 至于自己為什么不喜歡這人……蘇徽暫時懶得去想答案,總之昆山玉站在他身邊,他便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這種煩躁的感覺并不強烈,所以他一時間也沒意識到不對勁。 “昆公子似乎對公主身邊有哪些人很是清楚。”研究歷史的人最重要的對蛛絲馬跡的敏銳,昆山玉只是一個外臣,就連宮里的趙賢妃都未必清楚嘉禾身邊有那些宮人,可昆山玉卻能叫出蘇徽的名字。 原來他已經(jīng)這樣有名了么?蘇徽心想。這可不妙。他是不屬于這個時空的人,萬一哪天過于高調(diào)被這個時代的史官記入了史冊,或者不慎玩脫了干擾了歷史,那他就麻煩了。 在他來到這個時代之前,時空機的科研人員告訴過他,歷史如果發(fā)生改變,將會釀成毀滅性的后果。 總之昆山玉對嘉禾的過度關(guān)注,讓他頗有些不快。 杜皇后斜倚在貴妃榻上,懶洋洋的搖晃著泥金牡丹團扇,聽著窗邊豢養(yǎng)的畫眉清鳴。 她被禁足的時間并不算久,不過七八天而已。說是禁足,然實際上她宮內(nèi)一切用度都不缺,唯一讓她不舒坦的,大概只有皇帝的態(tài)度。 嫁給皇帝這么些年,她還是第一次蒙受這份屈辱,昔日那個乖巧跟在她身后,會軟聲細語哄她高興的小少年終究還是徹頭徹尾的變了副模樣。他竟敢聽信旁人構(gòu)陷而下令處罰她,還放出要廢她的風(fēng)聲來,呵,嚇唬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