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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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個孩子。”榮靖掐了一把meimei的臉。 她攬住嘉禾的肩,帶著她跟在杜后身后進(jìn)殿,趁著珠簾被掀起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羧缏溆暌话沩懫鹬畷r,她趴在嘉禾耳邊對她說:“你鄭伯伯要倒大霉咯?!?/br> 鄭伯伯即是夏國開國第一功臣,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橫掃胡虜所向披靡的齊國公鄭牧?;实叟c齊國公過去乃是生死之交,嘉禾幼時管齊國公鄭牧叫“伯父”。 此番遭到貶黜的功勛之中就包括了鄭牧,榮靖雖身在道觀,卻已然得到了消息。便是杜后什么也不告訴她,她也能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猜出來。 說給嘉禾聽,純粹是她一時壞心眼,想看幼妹哭哭啼啼的傷心模樣。然而嘉禾聞言,只是淡淡一點(diǎn)頭,“知道了?!?/br> “真是個無趣的孩子?!睒s靖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臉。 當(dāng)然她下手并不重,嘉禾揉了揉臉,有些赧然。她不是故作深沉,更不是對鄭伯伯一家的命運(yùn)漠不關(guān)心,她之所以這樣平靜,是因為……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 在她的父親還未下定決心罷黜勛貴之際,嘉禾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 嘉禾十歲那年,長姊前去道觀,宮中她孤零零的沒有一個玩伴,直到有天在御花園為了追一只花貓與宮人失散。 在這一過程中,她無意拾到了一本神奇的“天書”。書籍的裝訂方式,是她前所未見的,紙張也與她所摸過的任何一種宣紙有所不同。最最奇怪的,還是書上的內(nèi)容。 嘉禾開蒙得早,五歲便識千字,到了十歲時,任意一本儒經(jīng)道卷拿到她面前,她通能通順流利的誦讀完畢,甚至還能略解文中微言大義。除此之外,她還認(rèn)得大篆、小篆與隸書,可是當(dāng)她翻開那卷天書時,她深深感受到了她的年幼無知。 書上的文字似乎都是漢文,可大部分都與她所認(rèn)識的文字有所不同,偶爾她連蒙帶猜的猜出了幾個,可是這些字組在一起拼出的句子,她又不是十分明白。 嘉禾起初認(rèn)為是自己學(xué)問淺薄,她將書中部分字句抄錄下來,拿去詢問翰林院中的鴻儒,換來的是對方茫然的眼神。 她不敢說這書是哪來的,直覺讓她小心翼翼的將書藏了起來。 今時今日,她總算破譯了些許文字。 第3章 、 她發(fā)現(xiàn)這本天書知古今未來,通天文、曉民情,記載了夏國之前的歷史,還說了不少嘉禾父親之后的事。 嘉禾能看懂的內(nèi)容不多,連蒙帶猜不知道對了多少錯了多少。書上記載的夏國的末路以及她本人的結(jié)局,她讀來膽戰(zhàn)心驚。 她也懷疑過這本書的真假,抱著一絲僥幸希望這只不過是好事之人偽造出來的無聊把戲,奈何書上記載的發(fā)生在近幾年的事情,都接二連三應(yīng)驗了。 天書上說,長業(yè)十七年,她的父親會變革商稅,果然那一年他的父親就頒布詔令修改了稅則,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不小的風(fēng)波。詔書送出奉天殿的時間,與天書上半點(diǎn)也不差。 再比如說今天這件事,天書上也是寫的清清楚楚,非但說了她父親會在這日開始著手對付勛貴,還寫明了她父親要這樣做的原因,以及所造成的后果——雖然那些所謂的影響,嘉禾大部分都沒看懂。 而再往后幾頁,便是與她命運(yùn)相關(guān)的文字。 天書上說,她,周嘉禾,夏朝寧康公主,將會成為未來的皇帝。 她反反復(fù)復(fù)的閱讀那幾段文字,一度覺得是自己又讀錯了。她怎么可能會做皇帝呢?她可是個女孩呀。 嘉禾知道唐時有個武則天,以女兒身蒞臨帝座,顛倒陰陽數(shù)十年,臨到快死了,方還位于李唐。 但千百年來也只有一個武則天罷了。嘉禾從小被教導(dǎo)女子之德,什么是柔順,什么是不爭——因為她有個好干政的母親和一個目無綱紀(jì)的阿姊,所以人們對她的期盼反倒更重了,就連前朝的大臣都偶爾插手起了帝女的教育,生怕她步母親、阿姊的后塵。 于是久而久之,嘉禾的心愿便成了:做個賢公主,聽從父母安排出嫁,而后專心相夫教子,平淡度過此生。 因此當(dāng)她在天書上看見自己今后將成為皇帝之時,第一反應(yīng)不是驚喜,而是驚恐。 她為何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有違綱常的事情?爹爹駕崩后難道沒有人阻止她么? 繼續(xù)往下看,天書上說,她的父親會壯年早逝,死時甚至沒來得及生下一個兒子,恰逢北方異族入境,國內(nèi)人心惶惶,臣子們竟將她一個女孩推上了帝位,數(shù)年之后,戎狄退卻,山河歸寧,群臣又不滿她女子的身份,于是便從不知哪個角落里找出了她周家的子孫來。 她父親在沒有做皇帝之前是個孤兒,四處流浪,不知父母宗族,不知籍貫何方,后因機(jī)緣際會,于亂世之中奮起,十六歲那年在江南地域招兵買馬征討蠻夷,拼殺十余年,這才有了如今的基業(yè)。 定都北京之后皇帝封賞功臣,卻沒有一個同姓的親族能夠裂土封王。杜皇后也一直不曾為他生下兒子,因此如今這天底下,皇族僅三人而已,皇帝、榮靖和她。 也不知若干年后那些臣子是哪里找到了她父親的親族,找到那人時,他是鄉(xiāng)野農(nóng)夫還是市集商賈,總之就如同擁立她稱帝那般,一群臣子再次cao縱了北京城內(nèi)的帝座更迭。 又過數(shù)十年,夏亡。 至于她的下場——她在那頁書卷的頁腳找到了一行小字注釋,說她在被廢之后遭人毒殺。 嘉禾虛歲十三,從沒見過大風(fēng)大浪,看完這些后一連做了許多天的噩夢。 那陣子杜皇后見她臉色難看,忍不住問她緣故。 她想了想,先是問母親,信不信這世上真有知天命的神人。杜后撫摸著她的頭發(fā),慈愛的遞給了她一卷《后漢書》。 后漢時期,光武帝篤信讖緯,在史書之上幾乎留下罵名,千百年來不少后人引以為鑒。 嘉禾沉默了一會,又問杜后,信不信這世上真的有神仙鬼怪。 杜后嗤笑,說前朝末年,兵燹四起,災(zāi)荒不斷,若天上真有仙人,那些仙人想必也盡是些不理凡俗,專心修道的檻外看客。既是如此,這樣的仙人有沒有都無所謂。 嘉禾被她母親這樣一番狂妄之言嚇了一跳,過了好一會之后又問:若是有位神仙寫下讖言,說咱們大夏不過數(shù)十年后便要亡了,娘娘您信么? 杜后挑了下翠黛描畫的長眉,忽然一拍貴妃榻的扶手,喝令宮人將嘉禾身邊的侍從押去領(lǐng)罰。 嘉禾連忙問這是為什么。 杜后以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說,照顧公主不得當(dāng),該罰。 嘉禾明白了,杜后根本不信天書的預(yù)言,以為是有滿口胡話的神棍蠱惑了她。 可是,如果神明預(yù)言的好幾樁事情都成真了呢?嘉禾抓住杜后的衣袖追問道。 杜后以一種見慣大風(fēng)大浪,對萬事皆了然于胸的眼神輕輕一瞥自己的女兒,說,世間種種,有因必有果,一件事是另一件事的因,或許又是某件事的果。你知道了果,便能推導(dǎo)出因,同理,知道了因便也不難猜測出果。 嘉禾被母親繞得有些暈,靜下心來沉思了一會,發(fā)現(xiàn)母親說的有一定的道理。譬如說她喜歡吃絲窩糖,昨日吃了一份,今日又吃了一牒,那么身邊的宮根據(jù)她的喜好猜出她明日還要吃也不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再看那天書上所記載的未來——夏國會亡,她會稱帝,這簡直莫名其妙。 夏開國不過二十年,有如初升之旭日,別說杜皇后了,就連嘉禾這么一個長于深宮不知世事的孩子都不信幾十年后便是王朝傾覆;皇帝正值壯年,雖然眼下沒有兒子,但后宮中不缺能為他生孩子的妃嬪;夏國北邊的宿敵日漸衰微,嘉禾也無法想象他們竟還有能力再度入侵中原興風(fēng)作浪。 這樣嘉禾又不敢相信那本天書了。 杜后倒是對她口中的天書產(chǎn)生了興趣,要嘉禾將書拿來給她瞧瞧。 嘉禾:…… 嘉禾想了想還是沒給,總覺得這書一旦到了母親手里,以杜皇后的脾氣,燒了也說不定。 杜皇后也沒在意,沒過多久就忘了這事。 今日皇帝貶黜功勛,嘉禾在得知消息之后憂心忡忡,因為天書上列出了一大堆這件事情會造成的不良影響:激化什么什么矛盾哪,是什么什么事件的□□哪之類的。 杜皇后卻是沒有注意到小女兒的憂慮,她全部的精力都用來與長女爭執(zhí)了。 對于皇后母女而言,皇帝貶黜功勛這件事情所造成的最大影響,是妨礙了榮靖公主的婚事。 榮靖已有二十一歲,卻還未許親,這件事一直讓皇后頭疼。原本她是打算將榮靖嫁給開國勛貴的。 杜皇后不講究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在桌上便細(xì)細(xì)的將利弊說與榮靖聽,夏國十三姓國公的子嗣皆被她一一剖析,而后她詢問榮靖有何看法。 榮靖摩挲著左頰,倒是顯得頗不耐煩,被皇后問得狠了,索性來了一句,“嫁娶之事實(shí)在無趣,兒不如長伴元始天尊座下,專心尋求飛升之道?!?/br> “你這是怨我,當(dāng)日沒能阻止你父親將你送去道觀?” 榮靖眼睫半垂,“不敢。” 杜后在民間時就是潑辣的脾氣,榮靖的性情又是出了名的孤傲難馴,母女倆很快就這樣吵了起來,看得一旁的宮女心驚膽戰(zhàn),女官頻頻皺眉。 而嘉禾……嘉禾這時正出神的思考,需不需要將天書的事情說給父親聽。 天書上說他會死,提早告訴他也能讓他有個防備。 可嘉禾身邊的女官教過她,她與皇帝不僅是父女,更是君臣。 她這樣貿(mào)貿(mào)然跑去告訴皇帝說,爹爹你快死了,你死了皇位就是我的了 皇帝未必會信,說不定還會認(rèn)為她是在詛咒君父。 就在這時,瓷碗破碎的聲音猛地喚醒了她。嘉禾抬頭看見母親怒不可遏的摔了碗。 榮靖也正在氣頭上,當(dāng)即起身朝著杜后行了一禮,離席而去。 第4章 、 嘉禾看了眼杜皇后的臉色,起身去追阿姊。 據(jù)說榮靖公主的性情與杜皇后年輕時極似,難怪這兩人湊在一塊便易起爭執(zhí)。嘉禾心里清楚這兩個人都過于固執(zhí),需要她從中斡旋。 榮靖公主走出坤寧宮后,直接上馬欲走。嘉禾從殿內(nèi)跑了出來,一把攥住了馬籠頭。 “阿禾,松開——”榮靖沒什么耐心的樣子。 嘉禾不動。 “阿禾——”這一次是帶著些許無可奈何的懇求意味。 嘉禾還是沒動。 榮靖只好從馬背上下來。 嘉禾牽著阿姊的衣袖,“我們回殿里去吧。” “不回去?!睒s靖直接往后退了幾步,與meimei拉開距離,“阿禾你不懂我的苦楚,就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 “阿姊是不愿意嫁給娘娘說的那些人么?” 榮靖略一偏頭,避開meimei的目光,“我誰也不嫁?!?/br> “可是——”嘉禾苦惱的皺眉,可是這世上哪有不嫁人的女子呢?除非是寺廟里的姑子,道觀中的女冠。可她的阿姊是公主,哪有公主真的去出家的? 盛唐之時倒的確有不少的金枝玉葉遁入空門,說是清修,實(shí)則縱情聲色享樂無度,好不自在——然而這都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睒s靖揉了揉嘉禾的頭發(fā)。她性子乖張,但偶爾有些時候,對待meimei會很溫柔,“你不必為我擔(dān)心,我懂分寸的。回去告訴阿娘,就說……”她心煩意亂的收回了手,“就說我一個人在道觀過的也挺好,你讓她莫要管我?!?/br> 嘉禾搖頭,“我不說,你自己說去。你明知道娘娘不可能不管你?!?/br> 榮靖輕嗤,“你說的對。我的確任性了,倒讓你這個孩子看了笑話。不過,我能任性的機(jī)會也不多了……” 她今日出走坤寧宮,明日便會惹來無數(shù)言官抨擊,等到風(fēng)浪過后,她的父母想把她許配給誰還是會把她許配給誰,她能反抗得了么?她不能。 皇后要將她嫁給功勛,說是在為她考慮,實(shí)際上只是將她當(dāng)成拉攏勛貴的棋子而已。開國功臣曾與皇帝出生入死稱兄道弟,一夜之間遭到貶黜,難免會心中憤恨。這時將皇帝的女兒嫁過去,是給他們另一種形式的安撫,即俗話說的給一記大棒,賞一顆棗子。 她嫁過去后,日子必然不會好過。別說什么帝女之尊,本朝律法,即便是公主也需侍奉翁姑謹(jǐn)守孝道。而她的父親不會放棄對功勛進(jìn)一步的打壓,這一次的詔書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她會夾在夫家與父家之間左右為難,成為一個可悲的犧牲品。 人人都說她飛揚(yáng)跋扈,可實(shí)際上她的跋扈任性根本救不了她。她最多是給她的父母心里添點(diǎn)堵而已。 “阿禾,你以后可別像我這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