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年年、平平無奇的掉馬小天才、帶著游戲系統(tǒng)縱橫異世、繼母帶來的女兒、羞辱真男主后我在努力保命、別對我動心、空洞騎士、重生之特工嫡女、在女團(tuán)選秀節(jié)目中當(dāng)綠茶、大魔王渴望種田
============== 《教科書中的朕》 作者:渲洇 文案 皇帝嫡女周嘉禾無意中撿到了一本來自未來的初中歷史教科書 鉆研數(shù)年,她終于讀懂了未來的文字和語法,這書上說—— 她的父親將被刺殺,國家會內(nèi)外交困,她會被臣子們推上帝座,成為自武則天后第一個女皇 而后她勞心勞力十多年,在終于云開月明海清河晏之際,又被迫自愿禪位于侄兒 別問,問就是牝雞司晨惟家之索,女子無德不堪大位 讀完來自未來的書籍后,周.工具人.嘉禾陷入了沉思 ============== 第1章 、 那是長業(yè)二十年春,四月初四。距夏國建國二十年,距驅(qū)除胡虜定都北京十二年,四海初定,民力方興,紫禁城內(nèi)的天子于是開始著手做每一位開國之君都會做的一件事——清算功臣。 四月四,皇帝下旨貶黜朝堂之上大批勛貴,其中不乏追隨他戰(zhàn)場拼殺的武將,曾為他運(yùn)籌帷幄的文臣。 即將激起千層駭浪的巨石在被投入湖水中的那一刻,長業(yè)二十年的春風(fēng)還是平靜寧和的。圣旨在離開奉天殿時,許多的人還對這件事懵然無知。 后宮之中,年方十三的寧康公主周嘉禾坐在窗邊,手中握著一卷《貞觀政要》。墻外櫻花新綻,有兩三枝斜刺窗內(nèi),在書卷上投下清雋的影。琉璃幾上擱著整塊瑪瑙雕成的碗,盛放有腌漬好的梅子,她伸手在碗邊摸索了會,拈住了一支纖細(xì)的眉筆,這是頂好的翠黛,用來描眉最妙,此刻卻被她用來在書上寫下一串串批注。 “公主可需奴去研墨?”身后的內(nèi)侍開口詢問——這也是這間暖閣之中唯一沒有被她屏退的下人。 嘉禾擺了擺手。 這眉目清秀的少年內(nèi)侍跟了她許久,知她脾氣,也不再多問。 過了一會,嘉禾掩卷抬頭望向窗外,青空流云及灰褐色的飛鳥映入少女墨玉一般的眼瞳中,她注視著不可觸及遠(yuǎn)方發(fā)著呆,任微風(fēng)輕輕撩動鬢發(fā),時間久了,內(nèi)侍忍不住再次開口詢問:“公主可有心事?” “不算心事?!彼_口,嗓音猶帶著孩童清脆的稚嫩,語調(diào)卻刻意的往下壓得沉穩(wěn)端莊,“只是近來閱讀《貞觀政要》,見朝堂復(fù)雜紛亂,如千絲萬縷交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一步錯則步步錯,深感治國不易有如冰山躡足而行。” 一個半大的孩子,還是女孩兒,一本正經(jīng)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實(shí)在是有些可笑,話音落下,她自己都羞赧的低下了頭。 珠簾響動,在細(xì)碎悅耳的音色中,她面色稍變,飛快的將那本《貞觀政要》藏到了重疊繁復(fù)的羅裙之下,順手將琉璃幾下繡了一半的手絹拿出,裝模作樣的拈起了針。 屏風(fēng)外傳來了婦人恭謹(jǐn)溫和的嗓音,“老身求見公主?!?/br> 這是嘉禾的傅母段夫人,養(yǎng)育教導(dǎo)她多年,是她需要尊敬的人,因此嘉禾不待身后的內(nèi)侍開口,她親自道:“快請進(jìn)來?!?/br> 片刻后,體態(tài)豐腴面目慈藹的婦人緩步走入室內(nèi)朝嘉禾一拜,見嘉禾正專心刺繡,于是露出欣慰一笑,“公主的技藝越發(fā)好了?!庇值溃骸芭t之事,無非紡織、刺繡之藝,然鉆研此道,需精心用功不可,此女子之德。便是金枝玉葉,也切不可荒廢。” 嘉禾朝傅母頷首,柔婉淑雅。 傅母又問:“昨日教過公主的《女則》,公主可有溫習(xí)?” “細(xì)細(xì)讀過了?!?/br> “如此甚好?!备的搁L長舒了一口氣,“皇后娘娘傳公主前去用午膳,只怕席間要考校公主一番?!?/br> 嘉禾維持著之前的表情幾乎沒變,即便聽到中午要去見自己的親生母親,也只輕描淡寫的吩咐宮女等會上來為她更衣梳妝。 很小的時候她就被教導(dǎo)過要克制喜樂,不求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但求時時刻刻都能維持住天家貴女的儀態(tài)來。 然而等到段夫人走后,嘉禾挺得筆直的脊背忽然稍稍放松,睫毛眨了眨,眼珠子靈活的轉(zhuǎn)了轉(zhuǎn)——她還是一身華服高貴雍容,卻又和方才不大一樣了,這就如同是絹花與真花的區(qū)別,后者總比前者要更為鮮活。 “替我將這收起來吧,云喬?!彼龁旧砗髢?nèi)侍的名,將藏在裙幅下的書遞給他。 內(nèi)侍嘆了口氣,“公主其實(shí)不必如此的。”她是帝王的女兒,這宮中所有的人都是她的臣子,她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原不需看傅母的臉色。更何況公主與民間尋常閨秀不一樣,即便世人都鼓吹女子無才便是德,出身高貴的女孩中,仍不乏學(xué)識淵博之人。 “我知道。”嘉禾從榻上站起:“但他們都不希望我像阿姊一樣,更不希望我像娘娘一樣。” 這里的“他們”指的是誰,嘉禾并不言明,不過她與云喬都心里清楚。 “我不是害怕他們,只是我不想給娘娘惹麻煩?!奔魏堂蛄嗣虼?,“更何況我從前也不愛看這些,眼下突然對經(jīng)史感興趣了,傳出去恐怕娘娘也會覺著奇怪。” 然而她也不說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對經(jīng)史好奇。 不多時宮娥上前,服侍她更換衣裝。去見皇后原不需太過莊重,燕居常服即可,但便是常服,也分不同場合。反正寧康公主受寵,從來不缺錦繡羅裳與金釵玉飾。 接著又有一大群人前呼后擁,圍著嘉禾上了肩輿——她還未出嫁開府,又得帝后憐惜,因此居住的地方是坤寧宮的偏殿。從偏殿至正殿,不過幾步路的距離,然而為了天家的排場,幾步路也需興師動眾。 嘉禾自幼生長于這樣的環(huán)境中,早年還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可十多歲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成日被一大群人包圍著,就像是被無數(shù)道鎖鏈捆住一般,一言一行都不能肆意,實(shí)在是有些難受。 就譬如現(xiàn)在,她其實(shí)覺得肩輿并不舒服,想要歪在軟墊上,可是這么多人看著,她就必須得保持儀態(tài),努力的將脊背挺直了,下頦微抬。春日里宮中景色甚佳,飛花如夢,四處都是明媚鮮妍,她卻不得不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只悄悄用余光觀察遠(yuǎn)處的景。 但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看的——紫禁城固然是這天底下最奢華富麗的所在,也架不住她有記憶起便長于此地,任是怎樣絕佳的湖光山色,十余年來也早就看膩了。 云喬注意到嘉禾今日看起來有些焦躁,雖然仍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著,如同泥塑一般動也不動,可他走在她身邊,注意到了她纖細(xì)的手指正用力絞著裙上系著的絲絳。忽然想起早間她醒來時,曾反復(fù)詢問過他日期,他答四月初四,她于是便暗暗皺緊了眉頭。 四月四并不是個多么重要的日子,既非節(jié)慶,也無祭典,只是兩個“四”連在一塊,略有些不吉利罷了,也不知她為何介意。 就在這時,嘉禾忽然按住肩輿扶手。 云喬嚇了一跳,忙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他以為嘉禾是要有什么吩咐,卻見嘉禾抿緊薄薄的唇,仰起脖子張望著遠(yuǎn)處。 已經(jīng)快到坤寧正殿了,遠(yuǎn)遠(yuǎn)可見皇后杜氏站在殿門前。 杜氏是嘉禾的親生母親,當(dāng)今天子少年之時迎娶的妻子。據(jù)說出身并不高貴,但她在丈夫建功立業(yè)之時不離不棄,且數(shù)度救夫于危難之中,因此當(dāng)她的丈夫君臨天下之后,她自然也就成了無可爭議的后宮之主。 按理來說作為母親是不需要親自來迎接女兒的,她這樣做了,若是傳出去只怕還會惹來非議,說皇后對公主寵溺無度,說她輕視禮法。 皇后不是在等公主,而是在等另一個人。 有身著朱袍的宦官遠(yuǎn)遠(yuǎn)奔來,那是皇帝身邊司禮監(jiān)的宦官,二十四司權(quán)位最重者。他匆匆忙忙一路跑到坤寧宮前,顧不得喘口氣,略整衣裝,趨行至皇后跟前,重重一拜 杜皇后并沒有讓人站起,反倒俯身湊到了宦官跟前。后者朝她飛快的說了幾句什么。嘉禾聽不清他們的話語,也看不清母親的神情,她只見到母親頭上的步搖晃蕩著,在陽光下折射凜凜寒光。 宦官再拜,躬身退下。杜皇后扶著宮娥的手站穩(wěn),什么話也不說,默然遠(yuǎn)眺著紫禁城如山巒一般的巍峨宮闕。 侍奉在天子身側(cè)的宦官帶來的,必然是不尋常的消息。有時候奉天殿內(nèi)天子的一道命令,便能攪動這九州的風(fēng)云。 這些原本都是嘉禾不該知道的,她還不滿十三,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她只是個孩子。 而此刻,這個本不該知愁滋味的孩子注視著母親的身影,在雕花嵌金的肩輿上,老成的嘆了口氣。 第2章 、 杜皇后的名聲,無論是在前朝還是后宮,都不算好。 原因很多,其中有一條,便是她時有干政之舉。 這點(diǎn)杜皇后沒辦法反駁,因?yàn)樗拇_是個在深宮之中也閑不住的女人。這世上誰沒有點(diǎn)好奇心呢?只是有些人好奇家長里短的瑣屑,杜后好奇的是朝堂之上的風(fēng)云。 皇帝開始著手清整朝堂了,狡兔死走狗烹,歷朝歷代,開國功臣下場好些的安享富貴不問世事,下場不好的,身家性命都難以保全。她對她丈夫的決議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好奇皇帝要以怎樣的方式去處理過去一同征戰(zhàn)的那些兄弟。 立國二十年,過往種種,都似云煙一般。這些年來漠北的胡人漸漸安分了下去,難怪皇帝能夠騰出手來了。一口氣貶謫這樣多的人,動作的確大了些,卻也符合她丈夫素來雷厲風(fēng)行的脾氣。 不過 不知她杜銀釵的名字,有沒有被算入這些不可共富貴的舊人之中呢?她這樣想著,不猶一聲輕嗤,抬手撥弄了一下鬢邊搖搖晃晃的珍珠。 一轉(zhuǎn)頭看見了自己的小女兒,于是唇角那一抹譏誚的冷笑很快又化作了母親的慈愛,“阿禾來了。” 皇帝只有兩個女兒,兩個女兒皆是杜皇后所出。 長女榮靖公主周嘉音生于亂世風(fēng)雨飄搖之下,長于顛沛流離之中,杜皇后自顧不暇哪有精力教養(yǎng)女兒。等到嘉禾出生時,山河已定,杜皇后也就有了精力好好撫養(yǎng),再加上長女近些年來性情越發(fā)孤戾乖張,相對聽話的次女在杜皇后心目中于是越發(fā)的討喜。 嘉禾不需要向皇后行禮,皇后直接一把握住了女兒的手,牽著她走入殿內(nèi),邊走邊與她說話,“你爹爹今日需忙碌朝政之事,恐怕是來不了了。就咱們母女三人聚在一塊好好吃個飯。對了,你阿姊也從道觀回來了,眼下還沒到,但想來也快了?!?/br> 她說話時嗓不會如京中貴婦人那樣刻意拖長語調(diào)或是壓低聲線,她的音色天生尖銳,語速又快,于是便顯得沒那么端莊淑雅。 她走路是步子邁得也大,滿頭珠翠叮叮當(dāng)當(dāng)作響,嘉禾覺著這聲音好聽,余光卻瞟見一旁站著的女官悄悄皺起了眉。 杜皇后不拘禮節(jié),她的出身不高,便是后來做了國母,也還是保留著過去在民間時的許多習(xí)慣。嘉禾敬愛母親,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但她偶爾也能聽到有人在背后非議杜皇后的粗野。 然而在這宮中,還有一個比皇后更讓女官們頭疼的女人。 駿馬嘶鳴的聲音遙遙傳來,這一聲打破了皇宮的肅穆威壓,如同是有一雙手干脆利落的撕裂了一幅錦繡,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暢快。 “阿姊來了?!奔魏滔騺碓挷凰愣啵砬橐膊欢?,遠(yuǎn)遠(yuǎn)的聽著那馬蹄聲,卻已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笑。 皇宮之內(nèi)禁止縱馬,敢于這樣做的,唯有身為天子嫡長女的榮靖公主。 榮靖年長嘉禾八歲,她長于軍旅之中,學(xué)會了騎射之術(shù),后來即便是被冊封了公主,也還是喜歡馳騁舞刀弄槍。 不少文臣儒生嫌惡她,認(rèn)為她不知禮儀不懂婦德,簡直離經(jīng)叛道,不可理喻,每月彈劾榮靖的折子幾乎就能將御案淹沒。三年前皇帝終于保不住這個女兒,在重重壓力之下,令榮靖出家修道暫避風(fēng)頭,但說是出家,不過是尋一處道觀,繼續(xù)做她的公主罷了。總之三年后嘉禾再見到這個阿姊,只覺得她和記憶里神采飛揚(yáng)的那個女人沒有兩樣。 榮靖的隨從并不敢效仿榮靖一般在宮中策馬,一個個的靠著一雙腿跟在榮靖身后——若非顧惜這些人的體力,以榮靖的騎術(shù),這馬兒本該跑得更快。 距大殿數(shù)十步的時,榮靖穩(wěn)穩(wěn)的勒馬,而后她利落的從馬上跳了下來,朝著母親與meimei大步走來。 她一身騎裝,卻梳著坤道的發(fā)髻,戴著玄冠,英颯與高華在她身上巧妙的糅雜。她的氣度無論在哪都是極其出挑的,如同一只孤傲瀟灑的鶴——唯一的遺憾是,在她的左頰,有一道猙獰的傷疤。 夏國帝后皆是秀麗的美人,作為他們的長女,榮靖生來就有一副好皮囊。然而在她年幼的時候,這張臉毀在了戰(zhàn)場上。某年聯(lián)軍主力上陣廝殺,卻忽有一支敵軍繞路前來偷襲后方,當(dāng)時城內(nèi)空虛,杜皇后只能倉促間帶著女兒和一眾文臣棄城逃命,在顛簸之中六歲的榮靖跌下馬去,摔破了相。 嘉禾生下來時所見到的阿姊,就是這幅模樣,她不覺得怪異可怕,依然十分親近她。奈何在世人眼中,容顏損毀的榮靖公主終究是可怖可憐的,被憐憫或是嘲弄的目光注視久了,榮靖漸漸養(yǎng)成了乖戾的性情,早些年她還會小心翼翼的用紗羅遮面,后來索性將這張臉露在外頭,揚(yáng)言說誰敢對她不敬,她便剜下誰的眼珠。 “阿娘,”榮靖走來時,身上帶著凜冽清冷的草木香,“我方才看見了梁覃,他急匆匆的從奉天殿親自趕來阿娘這里,是為了什么事情?” 梁覃便是方才的紅袍宦官,威懾朝野的司禮監(jiān)隨堂太監(jiān)。 能讓他親自來到坤寧宮通報(bào)皇后的事情,必然是大事。 杜皇后瞟了眼女兒,只輕聲道:“外頭風(fēng)大,進(jìn)殿吧?!?/br> 榮靖小聲說:“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br> 嘉禾不欲母親與阿姊鬧出矛盾來,于是走過去輕輕握住榮靖的手。 榮靖這才低頭看了眼這個meimei,“你長高了。” “嗯?!奔魏绦》鹊狞c(diǎn)頭。 在身高這件事情上,嘉禾身邊的女官一直很苦惱。小公主也不知是像陛下還是像皇后,小小年紀(jì),個子竄得飛快,段夫人甚至還憂心過,萬一她的公主日后長得比男人還高,那可如何是好? 對此嘉禾倒是無所謂,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能夠和二十一歲的阿姊并肩而立,她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