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纏綿了一會，又說了幾句話，小嫻兒怕來的時間過長引起小姐懷疑，掙扎著下地，整好衣衫深深看了蘇錦一眼，開門去了。

    第二八八章冷風夜

    更新時間：20121106

    驛站前院的十幾間大屋內，幾堆柴火燒的正旺，破舊的屋子不時吹來冰冷刺骨的寒風，不過侍衛(wèi)司馬軍的士兵們倒是很有辦法，將床上的草席扯出來掛起擋住破損的缺口，又在地上鋪了厚厚的干草，所有人都躺在干草上，享受著溫暖的篝火，一時間倒也暖和舒坦的很。

    這是一幫享受慣了的老爺兵，能進侍衛(wèi)司的士兵家中多少有些門路，平日里騎著馬耀武揚威一番是他們的拿手好戲，真正的出門辦差倒很少，本來出發(fā)的時候大家還有些新鮮感，杜樞密訓話的時候還說有補貼拿，倒是很讓沒有選中的侍衛(wèi)們罵罵咧咧的眼饞不已。

    但幾天的風餐露宿，這幫老爺兵個個筋疲力盡，曠野的寒風跟刀子一般，將他們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皮膚吹得緊繃在臉上，難受之極；長時間的騎馬也讓他們的大腿磨得火辣辣的疼。

    躺在干草上，大家紛紛退下褲子，用手指蘸了唾液在紅腫之處吐沫，據(jù)說這樣能夠減輕痛苦；在這種情形之下，相互指謫下身的粗細長短是少不了的，互相的偷窺調笑也是消除疲勞的最好藥劑；話題不知不覺便轉到京城中那些青樓上的小娘子身上，眾人極盡想象，互相挖苦著對方的老相好此刻不知道躺在哪個骯臟丑陋的老丈身下婉轉呻吟，這種話題帶來的便是相互的謾罵和譏笑。

    氣氛正熱烈之時，屋門被‘哐當’推開了，一股寒風直灌進來，將篝火吹得左右狂舞，士兵們也被凍得一哆嗦，有人開口罵道：“誰他娘這么缺德，大半夜的跑進跑出這是丟了魂兒了么？”

    進來的人反手關上屋門，笑瞇瞇從陰影里走出來道：“趙都頭好大的火氣，這才出來幾天，就憋了一肚子貨了么？莫急，到了廬州找個窯子一下子清倉，省的憋得你渾身冒火?！?/br>
    那趙都頭一聽聲音，忙爬起身來行禮道：“哎呦，原來是龍指揮，瞧我這雙眼，真該摳了喂狗?！?/br>
    眾士兵一見是龍真進來了，紛紛悉悉索索的往起爬，龍真哈哈笑著伸手連拍，道：“都躺著，不要起來，這會子是休息時間，不用多禮?！?/br>
    趙都頭忙團吧團吧一把干草放在篝火旁道：“龍將軍快坐，烤烤火兒，這么晚您怎么沒睡，不會像我們一樣沒了妞睡不著了吧?！?/br>
    龍真一屁股坐在草上，伸手烤著火道：“我哪有你們火性高？快四十的人了，跟你們這些二三十歲的少年郎比的過么？我是來給諸位發(fā)餉銀的，帶在身上幾天了，怪沉的，本打算到了廬州發(fā)給大家，不過早晚的的事兒，這就發(fā)了吧?！?/br>
    說罷朝后面叫了一聲：“拿過來吧?！北娙诉@才看清同時進來的還有兩個龍指揮使的親衛(wèi)，那兩人每人拎著一個布袋子，沉甸甸的往火邊一丟。

    龍真道：“趙都頭、方都頭，你們兩來拿著分給大家，每人一貫五，你兩個兩貫。”

    眾人頓時歡聲雷動，趙都頭和方都頭喜滋滋的上前來一人拎起一只布袋挨個的分發(fā)下去，眾士兵笑語歡聲不斷，有人道：“果然有福利，咱們這趟辛苦沒白費，在京城雖然舒坦，餉銀拿到手也不過八百文，還不夠去窯子放上兩炮的，這一出來，一下子翻了倍兒?！?/br>
    另一人道：“這外水當真不少，多虧龍指揮使給了我等兄弟發(fā)財?shù)臋C會，咱們大伙兒應該孝敬孝敬龍指揮才是?！?/br>
    其他士兵紛紛附和道：“對對，咱們不能裝傻，每人拿出五十文孝敬指揮使大人，到了廬州，教指揮使大人找個最漂亮的妞兒好好伺候伺候?！?/br>
    “對對對，找個會吹拉彈唱，品簫吹笛的花魁娘子，讓指揮使大人也好好享受享受。”

    眾人轟然大笑，有人自發(fā)的起身當真湊起錢來。

    出乎意料的是，龍真臉色陰沉，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趙都頭見狀湊到龍真耳邊道：“怎么了？指揮使大人是不是嫌少了？要不屬下叫他們每人湊一百文上來好了?！?/br>
    龍真長嘆一聲，臉上神色顯得極為自責，眾人不明就里，紛紛停止哄笑看著龍真。

    龍真緩緩抬起頭來，嗓音干澀的道：“諸位兄弟，我龍真無能啊?！?/br>
    “指揮使大人，這話從何說起??？”眾人面面相覷，不懂話意。

    “這一貫五的餉銀，你們當是一個月的么？這是三個月的餉銀啊?！饼堈孳浫鯚o力的道。

    “什么？”

    “什么？”

    “開玩笑吧，三個月？”

    “比京城的還少？”

    “這他***什么破差事?！?/br>
    “就是，把爺們當什么了，騾子馬兒欺負么？”

    士兵們炸了鍋一般紛紛喝罵不休，有人激動地將餉銀往地上亂丟，叫罵著撂挑子不干，一時間群情激奮不已。

    龍真沉著臉等眾人的叫罵稍微停息了，這才起身將丟在地上的銅錢串兒全部撿起，吹干上面的灰塵，拿掉上面的草屑，放進士兵的懷中。然后直起身站在火堆邊環(huán)目四顧，眾人默不作聲的看著他，知道他有話要說，他們也正想要聽一聽龍真的解釋。

    “諸位兄弟勿惱，且聽我一言，本來這趟差樞密使大人跟我說的餉銀數(shù)目是每月一貫，差事完了之后回京再領五百文的補貼，算起來正好是一個月一貫五；但是今晚專使大人叫我去喝酒談話，之后將餉銀給了我，我一數(shù)居然每月少了五百文，我那肯罷休，便跟他理論，誰知道他說道，那五百文的錢作為弟兄們孝敬他的見面禮，叫我不要多言，拿過來發(fā)給大家便是?！?/br>
    龍真語氣沉痛，顯得悲憤異常。

    “什么鳥糧務專使，去他娘的，這差事叫他自己辦去?！?/br>
    “對對，咱們誰認識他個乳臭未干的糧務專使，什么破官兒，也來要爺爺孝敬，咱們回京城，這差事讓他娘的自己辦去?！?/br>
    龍真伸手制止住大家道：“諸位兄弟莫要沖動，你們回京城又怎樣？這可是皇差，不辦差就這么一走了之回去了是要被樞密院抓起來砍掉腦袋的，為了這幾百文，值么？”

    有人大聲道：“龍指揮，你干嘛不據(jù)理力爭呢？咱們兄弟是你帶出京的，咱們自然是聽你的，你應該跟那毛沒齊的鳥專使好好說說，給他點顏色看看。”

    龍真怒道：“你當我沒說么？老子差點就跟他打起來，但是你們知道他是什么人么？他是三司使晏殊大人極力舉薦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咱們一沖動，回到京城之后如何交差？”

    趙都頭道：“難道這口氣咱們就這么咽下去不成？每人五百文，三個月就是一貫五，咱們兩百兄弟便是三百貫錢，這賊廝鳥心眼還真黑，一舉手就克扣了咱們這么多，cao.他***，這些錢給他全家買棺材也足夠了?！?/br>
    龍真道：“難怪他搶著要去戶部領餉銀，原本這些事都是我去辦的，他卻屁顛屁顛的跑了去，原來就是為了這個?！?/br>
    方都頭大聲道：“叫我說啊，咱們一起回京，法不責眾，咱們將事情全部跟樞密院挑明了，克扣軍餉可是大罪，就不信有晏殊撐腰，就沒人治得了他?！?/br>
    眾人道：“對對，咱們一起走，怕他個鳥？咱們占著理兒。”

    龍真攤手道：“證據(jù)呢？證據(jù)呀?！?/br>
    方都頭道：“這錢不就是證據(jù)么？”

    龍真鄙夷的道：“這也算證據(jù)，人家反咬一口說你們把錢花了又來混鬧，你們的腦袋還想要么？”

    趙都頭道：“龍指揮您領錢的時候沒寫數(shù)目么？”

    龍真道：“這廝酒量驚人，我被他灌了十幾盅，迷迷糊糊的便簽了字，后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數(shù)目便是應該發(fā)下來的數(shù)目。”

    眾人頓足不已，紛紛想罵又不敢罵，憋得直跺腳。

    方都頭道：“兄弟們這不怪龍都頭，你們想，即便是龍都頭清醒，那賊廝鳥堂而皇之的要指揮使大人簽字，他能不簽字么？”

    眾人沉默不語，官大一級壓死人，指揮使大人是來協(xié)助這位蘇專使辦差的，這位專使又是皇上親自委派的專使，這可不是隨便能得罪的。

    “難道咱們就這么吃了啞巴虧往肚里咽不成？”眾人氣的跳腳，卻又毫無辦法。

    龍真道：“諸位兄弟當真想出這口氣？”

    眾人紛紛道：“那還有假？咱們可不能讓這小子給欺負了?！?/br>
    龍真道：“諸位兄弟要是真想出這口氣，我倒有個辦法?！?/br>
    眾人忙圍攏過來，側耳傾聽龍真計從何來。

    第二八九章開門紅

    更新時間：20121107

    蘇錦的計策奏效了，離京三天時間里，朝廷關于官價收購民間存糧的詔書一頒布，八百里加急信使流水介從四城穿梭而出，奔赴各路府傳達詔書，南方諸州距離較遠沒有得到消息，但是京城附近的京東路、河北東路、河北西路、河東、永興、京西各路當日晚間便陸續(xù)的得到了消息。

    詔書到達的州府火速行動，貼出告示將詔書內容公之于眾，一石激起千層浪，詔書的內容頓時引起軒然大波。

    且不說朝廷的官價是高出市價一成，市場上現(xiàn)在依舊在售糧的商鋪的米價已經(jīng)漲到了一貫一每石，也就是說，朝廷要拿出每石一貫二的價格來收購，這樣的價格絕無僅有，跟五個月前的糧價相比翻了一倍有余。

    更加讓人興奮的是，朝廷不但高價收購，而且還附帶了更大的福利，那一連串的獎勵措施對這些有錢而無地位的商賈們的吸引力是巨大的，膽小而細心的一些人在仔細研究了朝廷的詔書內容之后，敏銳的感覺到一絲不詳?shù)母杏X。

    朝廷以十一月二十日為界，前后收糧的價格待遇差別簡直若天壤之別，很顯然能挨到十一月二十號的商賈們都是不愿意出售糧食的，而朝廷在這個界限之后的價格便是徹底的堵死了他們售糧的通道，這豈不是違背了朝廷的初衷么？

    細心而敏感的人自然會細細的考慮其中的玄機，朝廷這么做難道便任由他們屯糧牟取暴利不成？直覺告訴他們，十一月二十號之后，朝廷舉起的將不是誘餌，而是板子和屠刀。

    在權衡利弊之后，沒有靠山、存糧本就不多的小商戶們動了，在詔書公示的第三日，距離京城最近的京西東路孟州府、永興路陜州、河東路澤州、河北西路衛(wèi)州等地的州府快馬進京報告。

    三司衙門燈火通明，三司使晏殊會同兩位三司判官以及一干屬官坐鎮(zhèn)衙門，不斷接待來自附近各州縣的快馬匯報，師爺文書們忙碌的統(tǒng)計著數(shù)字和價格，從下午申時起一直忙到兩更天，終于陸陸續(xù)續(xù)的將京城附近的八州二十七縣官倉收購的糧食數(shù)目給統(tǒng)計了出來。

    晏殊吩咐眾人在衙門繼續(xù)守候，自己帶著統(tǒng)計數(shù)字急匆匆的進宮面圣；早已睡下的趙禎一聽晏殊求見，連衣服也沒穿好，提拉著鞋子便叫人將晏殊帶到了自己的臥房，全然不顧床上還躺著侍寢的妃子，禮節(jié)這樣的事情跟籌糧大事比起來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怎么樣？情況如何?”趙禎忙不迭的拉起跪拜在地的晏殊問道。

    晏殊起身沉聲道：“大喜啊皇上，今日下午，在空等了兩日之后，京城附近各州縣的消息終于到了，到目前為止，京城附近八州二十七縣共收購糧食六十六萬石，沒想到一日可建如此之功，照此下去，形勢一片大好啊。”

    趙禎喜上眉梢，伸手拿過統(tǒng)計紙張，看了一眼又一眼，口中連叫道：“好好，真是個大好消息；晏愛卿，據(jù)你推測，照這個趨勢，全國可收集多少糧食上來，可能渡過這場饑荒么？”

    晏殊沉思道：“皇上，臣做了估計，照這個趨勢，我大宋全境最少可得糧八百至九百萬石之多，缺口尚不??；臣先前的預算，我府庫的存糧加上收購的糧食最少需要六千萬石方能挨到明年夏糧上市，目前來看缺口尚不小。”

    趙禎的熱乎勁立刻冷卻了下來，道：“目前府庫存糧不足四千萬石了吧?！?/br>
    晏殊道：“最新報上來的數(shù)字是三千三百萬，這其中有一千萬是絕對動不得的，這是軍糧，人吃馬嚼的，這一千萬怕都不夠；看來力度還要加大?！?/br>
    趙禎道：“民間有那么多的存糧么？朕擔心民間根本就沒有這么多糧食?！?/br>
    晏殊道：“據(jù)蘇錦的估算，民間存糧最少五千萬石，就看手段如何了。”

    趙禎驚訝道：“這么多？但是剛才你不是告訴朕，照這個趨勢，全大宋也不過九百萬石么？”

    晏殊指著那統(tǒng)計的冊子道：“皇上您看，八州二十七縣收糧六十六萬石，但出售之家多達三百二十八戶，萬石以上的僅有二十戶，其他的都是一千石兩千石的居多，可見這都是小散戶，真正屯糧的大戶還沒動呢?！?/br>
    趙禎將那冊子又細細看了一遍，點頭道：“果真如此，他們在等什么呢？”

    晏殊道：“這些人要么是有靠山，要么是存糧數(shù)目巨大，屯糧的時候價格偏高不愿意低價出手，而且越是囤積的糧食多到后來越是得利巨大，明年春荒，糧食價格絕對超過兩貫，您想想，一石糧食賺一貫錢，囤積幾十萬便一筆賺取幾十萬貫，暴利滾滾，怕是功名富貴，朝廷嚴刑也要置之度外了?！?/br>
    趙禎將冊子往桌子上一摔，道：“那就看他們能扛到幾時，傳旨下去，主動售糧之戶的嘉獎馬上請中書會同禮部核實發(fā)放，當?shù)刂莨倏h官要敲鑼打鼓親自上門道賀，要辦的熱熱鬧鬧的，讓人人都知道，為朝廷分憂的榮光。對于詔書的宣講也要加大力度，明確告知十一月二十號后的政策，要給那些抱有僥幸心理的jian商們以威壓?！?/br>
    內侍應諾，趕緊去傳旨，趙禎對晏殊道：“蘇錦這小子的辦法挺管用的，倒真是個人才?！?/br>
    晏殊道：“那是自然，否則老臣敢推薦一個十六歲無官無職無功名的舉子么？”

    趙禎道：“第一步易辦，第二步才是最大的考驗，說起來他們已經(jīng)離京幾日了吧，怕是到了揚州府了吧?！?/br>
    晏殊道：“已經(jīng)三日了，揚州府怕是還要兩三日，他先要安排廬州的糧食運達揚州，揚州宋庠現(xiàn)在一定是焦頭爛額了?！?/br>
    趙禎道：“看蘇錦的了，糧食到了，就有回旋余地，但愿千萬莫要釀成民變。”

    晏殊道：“可否讓揚州府先開倉放糧賑濟，以免事情鬧大?！?/br>
    趙禎道：“揚州府還有糧么？有糧還會出這檔子事么？”

    晏殊拱手道：“其實是有的，軍糧十萬石還未啟運，尚在揚州官倉之中?！?/br>
    趙禎斜著眼看著晏殊道：“蠢話，軍糧豈能動？你知道軍隊無糧的后果么？就算是再亂，軍糧一粒也不能動，誰動了軍糧，朕決不輕饒?！?/br>
    晏殊忙道：“臣知道了，臣愚昧?！?/br>
    趙禎溫顏道：“你要記住這一點，不要在這上面犯下過失，明年呂相致仕之后，朕有意要你接了相位，所以這件事一定要辦好?！?/br>
    晏殊跪倒在地磕頭道：“老臣當盡心竭力報效陛下隆恩?！?/br>
    “起來吧，你也回去休息休息，聽說你釘在衙門三日未歸了，身子也要當心?！?/br>
    “謝皇上關心，皇上也早些安歇，這幾日少不得要來叨擾皇上?！?/br>
    “那是自然，你不來，朕也要去找你的，但愿祖宗保佑，此次籌糧馬到成功?！?/br>
    ……

    晏殊踏著夜色走出皇宮的時候，亳州北三十里的驛站中兩百侍衛(wèi)司馬軍正圍著指揮使龍真?zhèn)榷鷥A聽。

    龍真壓低聲音道：“諸位兄弟，咱們兄弟做人一向是本分實在，對我們好的，咱們就對他好，對咱們苛刻的，咱們兄弟就不甩他個球，既然專使大人這般的不識相，咱們也不必要跟他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