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物的有效率可以達(dá)到50%以上，但從臨床經(jīng)驗來講，并沒那么樂觀。高血壓、糖尿病、肝炎這之類的慢性病也全靠調(diào)養(yǎng)，治療過程尤其漫長。你的病并沒有想象中嚴(yán)重，跟你一樣治愈的患者不在少數(shù)......”

    “所以我該樂觀面對，笑對生活的每一天？”他諷刺地接他的話。

    顧銘頓了頓，搖頭，“你可以不開心，那是你的權(quán)利。只是如果困在某種情緒里太久，記得向人求救?！?/br>
    “至少，有很多人牽掛著你?！彼哪抗饪聪蜷T外，“比如外頭那位。”

    顧銘三十來歲依然是位“孤家寡人”，每回見到梁詩恬都會感慨小姑娘不容易。

    “她很擔(dān)心你，昨晚上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生怕我沒時間來。你說人跟你談戀愛，不求名分，還死心塌地，你一出事，第一時間來陪你，沒有半點怨言?！闭f著玩笑起來，“能遇上這樣的人，該格外珍惜才對 ?！?/br>
    他沒話說，無聲看向門外。

    ...

    季星燃生病了，連續(xù)兩天沒出現(xiàn)在任何公眾場合。

    公司對外聲明含糊其辭，只說身體不適，粉絲心急如焚，時不時找工作人員麻煩。

    寧禮也急，更多的是深深的擔(dān)憂。

    距離上次發(fā)作似乎沒隔多久，他的病嚴(yán)重到了哪種程度，現(xiàn)在有沒有大礙，這些她都不得而知。

    回憶起前兩天目睹的畫面，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忍受不住，這天在公司遇到李瑞奇，猶猶豫豫攔下他。

    李瑞奇抱著一個紙箱，進(jìn)電梯時見了她，格外詫異。

    “瑞奇哥，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彼麄?cè)身躲了下。

    電梯里除了他倆沒別人，寧禮試探地問：“這些，給季老師帶的嗎？”

    箱子里放了些紙質(zhì)資料，看著挺厚實。

    李瑞奇警惕地瞥她一眼，“一些劇本，dy讓給的?！?/br>
    她點點頭，切入正題，“季老師，他身體還好嗎？”

    他的表情立即詭異起來，“你知道些什么？”

    那天在休息室外撞見時，他就猜到了，她一定看到了什么。

    “唔......”寧禮支支吾吾，硬著頭皮交代，“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他有抑郁癥，還有女朋友。”

    他下意識仰頭，看了眼監(jiān)控攝像。挪幾步到她身旁，說話帶著氣聲。

    “你……沒告訴其他人吧？”

    寧禮搖頭。

    李瑞奇表情肅然，“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br>
    兩人來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店，找了個安靜的位置。

    “說吧，你想問什么？”李瑞奇將紙箱放座位上。

    寧禮：“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擔(dān)心季老師的身體情況?！?/br>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沒有大問題?！?/br>
    她松了口氣，“那就好?！?/br>
    還想問些什么，察覺服務(wù)員朝這邊走來，又自覺噤聲。

    兩人簡單要了杯飲料。

    確定了四周沒人，寧禮開口問了。

    “季老師生病的事，公司里還有誰知道？”

    事已至此，李瑞奇沒再隱瞞，“除了我和dy，沒人知情?，F(xiàn)在又多了一個你。”

    寧禮悻悻的，“我不是有意撞見的?！?/br>
    李瑞奇：“多說無益，我只希望別再有第四個人知道。我相信你能守好秘密，對吧？”

    她鄭重點頭，“我知道這件事對季老師、對整個團(tuán)有多重要?！?/br>
    他似乎松懈了些，寧禮抓緊機會道出困惑。

    “其實還是不敢置信，季老師他，平時明明那么開朗，怎么會......”

    “那只是在大眾眼里。脫下偶像這層外衣，他只是一個內(nèi)斂、努力，偶爾自閉的普通人?！?/br>
    作為粉絲，寧禮曾經(jīng)以為自己看透過他，直至今日，才明白以前從鏡頭里窺見的他只是冰山一角。她知道他在鏡頭前擅長活躍氣氛，知道他其實私下安靜，卻不清楚他敏感脆弱的內(nèi)心，不了解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折磨與掙扎。

    李瑞奇一時感慨萬千，“那時候我還是團(tuán)里的助理，星燃很不起眼，一首歌詞沒幾句，單人鏡頭幾秒結(jié)束，上電視臺錄節(jié)目總站最邊上，還被主持人忽略，但他卻是隊里公認(rèn)的最努力的那一個?！?/br>
    “一開始他人氣低，粉絲不多，因為和某個網(wǎng)紅的一次虛無縹緲的緋聞被罵得很慘，黑粉甚至人rou搜索他的家人，造謠檢察官父親受賄，辱罵他的至親。從那以后黑料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那時候團(tuán)隊經(jīng)驗不足，應(yīng)對謠言遲緩，讓他受了很多爭議。”

    寧禮入坑晚，對這些事有所耳聞，此刻聽來仍覺得心像被針扎。

    不知道那段暗淡的時光，他是怎么挺過來的。

    “哼~”李瑞奇嘲諷道，“在這個圈子里，人氣低就是原罪，誰都能踩一腳，什么臟水都能往你身上潑，搶鏡頭、搶資源不過是罵你的托詞，沒借口怎么彰顯正義？”

    他頓了頓道：“其實星燃被網(wǎng)暴那段時間就已經(jīng)有抑郁傾向了，原本以為人氣高了就會好很多，沒人敢再欺負(fù)他、打壓他，不給他好臉色，可你看之后那些烏七八糟的事，粉絲對他指手畫腳，無休止地鬧騰，一點不稱意就威脅公司、威脅朋友、威脅他本人，他生性善良，外界的聲音讓他沉浸在自我認(rèn)知的矛盾當(dāng)中，最終被確診了中度抑郁?！?/br>
    一番話讓寧禮心情愈加沉重，胸口一塊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

    好一陣，還沒回過神。

    仔細(xì)想想，她也曾熱血沸騰一心只為季星燃。有人評價他唱歌爛，她不由分說罵回去；公司沒給他定五星級酒店，她跟隨大粉維權(quán)，逼到相關(guān)工作人員離崗；女性朋友發(fā)了張兩人的合影照，她聽信小道消息勸他和朋友絕交。

    一切的一切全因愛他。

    可從他的角度，感受到的卻截然相反。

    她真的錯了嗎？

    回到公司，心情格外低落，整個人喪到極致。

    見到賀緒，也有氣無力。

    “去哪兒了？”

    “有點事出去了一趟，對不起，我不該擅自離崗?！?/br>
    他蹙起眉，“道什么歉？莫名其妙！”

    寧禮抬頭，“你有什么吩咐？”

    他斜她一眼，“上回讓你畫的畫怎么樣了？”

    她沒什么興致，“畫完了，不過在電腦上，忘了導(dǎo)出來?！?/br>
    “哦，那明天傳我?！?/br>
    “好?！?/br>
    賀緒打量她幾眼，真不習(xí)慣她這樣，“臉這么臭，是想加薪還是想離職?！?/br>
    寧禮打起精神，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沒，我多大福氣才能跟你身邊，就是死賴著我也不走?！?/br>
    賀緒抱胸，斜昵道：“我怎么覺得你在諷刺我？”

    寧禮冤枉。

    “真沒有！”她趕緊換了個正常的笑容，“我就是有件事想不明白?！?/br>
    他抬抬下巴，挑眉示意她繼續(xù)。

    她把他請到就近的接待室沙發(fā)上，“你坐?！?/br>
    賀緒翹起腿，“有事快問?！?/br>
    “那我就直說了......你會討厭粉絲嗎？”話落又遲疑了，她咬咬嘴唇，“這個問題好像有點尷尬?！?/br>
    “知道還問！”他沒好氣道，見她泄氣，又好心應(yīng)了幾句，“我討厭粉絲干嘛？你會討厭喜歡自己、為自己無私付出的人？”

    寧禮搖頭。

    想到季星燃，又猶疑了。他大概會覺得粉絲是個累贅吧，不然怎么會弄得自己“遍體鱗傷”。

    這個想法持續(xù)沖擊著她。

    不敢想象，她熱愛的偶像會有這種想法。

    “你不覺得粉絲也有麻煩的時候嗎？”寧禮又問。

    “我的粉絲不麻煩，他們很可愛?！?/br>
    “......”那是因為你夠坦率夠直白，一般小愛豆誰有勇氣和粉絲對嗆。

    “當(dāng)然，無論哪個群體，都有不理智的人、不理智的聲音，我哪管得了這么多。”

    天生灑脫，大概說的就是他。

    賀緒的家庭背景、人生經(jīng)歷決定了他看待事物的方式，而成長環(huán)境更為嚴(yán)苛的季星燃就沒那么樂觀了。

    寧禮想要的答案一時無解。

    第17章

    賀緒走時，周書穎偷偷塞給寧禮一些資料，a4紙張，薄薄幾頁。

    她小聲囑咐說：“找機會給他看看?！?/br>
    寧禮應(yīng)下，私下留意看了一眼，封面上兩個大字一下攫取視線。

    《燃冰》，是她知道的燃冰嗎？

    一部關(guān)于精神病院的電影，后來的賀緒正是憑借這部作品順利走入影視圈。

    原來是這時候種下的緣！拿著手中的劇本，她頓時覺得分量不輕。

    上了車，寧禮按交代送到賀緒手上。

    他很不耐煩，“不是說了沒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