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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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季真很快回過神來,出于禮貌便要行禮,說時遲那時快,王媼揮出銀絲就要殺了胡季真。 盧兆安正是心驚rou跳,卻聽屋里有人發(fā)出聲響,儼然有人敲了敲桌,王媼即刻收回銀絲,改而朝胡季真拍出一張闊大的符箓。 藺承佑沉著臉問:“當(dāng)時在屋子里的是幕后主家?” “我不知道,王媼當(dāng)著我的面對胡公子施了邪術(shù),我是又驚又懼,因為唯恐接下來就輪到我。王媼說接下來的事她來處理,讓我馬上趕回英國公府,然后裝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繼續(xù)與旁人宴飲,我依照她的話做了,等我回來,王媼和王玖恩都不見了。第二日就聽說胡公子發(fā)了瘋病?!?/br> “你就一回都沒見過幕后主家?” 盧兆安再次搖頭:“近日連萼姬都沒見過了。王媼說她因為彩鳳樓鬧妖一事被人盯上了,可能很長時日都不能出來走動了,叫我有事只管來找她,千萬別去平康坊?!?/br> 藺承佑垂眸思索,這條長線好像越來越清晰了,又發(fā)問道:“后來你可去找過王玖恩?他來長安后住在何處?” “他住在蛾兒巷的一座舊宅中?!?/br> 蛾兒巷?藺承佑一愣,這名字好熟悉,是了,記得滕玉意告訴他,那回端福在玉真女冠觀意外發(fā)現(xiàn)有黑氅人出沒,當(dāng)即追了出去,一路追到蛾兒巷,黑氅人就消失不見了。 “你說的可都是真話?若有半句假話,我一定還會好好招待你的心上人?!碧A承佑笑著說,同時令那邊的衙役們再次給王媼上刑具。 盧兆安百般眷戀地看著王媼,只恨身不由己,掙扎了好一會,白著臉說:“別欺辱她。我、我說的都是實話?!?/br> 藺承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法子倒是好,就是忒rou麻,正要繼續(xù)發(fā)問,時一位名叫黎四的老衙役進(jìn)來說:“藺評事,外頭有位王公子有急事找你?!?/br> 藺承佑一凜,忙要起身,看看時辰,又謹(jǐn)慎地問:“長什么樣?” “白白凈凈的,模樣很漂亮,嘖嘖,小人頭一次見到這么好看的公子?!崩杷母锌?。 藺承佑心里的笑意差點竄到臉上,看來真是滕玉意了,并未急著走,而是故作淡然道:“她身邊帶了幾個人?可說了是什么事?” “身邊還有個彪形大漢,說是有很急的事找藺評事。” 第109章 【三更合一】藺承佑在…… 彪形大漢?那就是端福了。 藺承佑點點頭:“知道了?!?/br> 他重新把盧兆安捆住,起身出了牢籠,順手將王媼鎖到另一個鐵籠中,親自給兩間牢籠上了鎖,交代衙役們幾句,確認(rèn)沒有什么不妥之處,這才朝牢外走。 黎四與同僚們說笑著走到牢籠前的桌椅旁,撩袍正要坐下,眼前人影一閃,有人狠狠扣住他的喉嚨,一下子把他提溜了起來。 對方身形快如鬼魅,縱算黎四身手不差,也是始料未及,當(dāng)即被掐得雙眼暴突,手中那團已然探出半截的銀絲,更是驟然落到地上。 “誰派你來的?”藺承佑眼底滿是寒霜。 黎四的五官扭曲成一團,他似乎鬧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露了餡兒,眼神中有陰戾,更多的是詫異,困惑歸困惑,卻沒忘記回?fù)?右掌灌滿了內(nèi)力,大力劈向藺承佑的前胸。 藺承佑抬腕就是一個手刀,重重?fù)粝蚶杷牡氖滞?,同時屈起右膝猛力一撞,正中黎四的胸腹。 黎四咽喉被鎖,內(nèi)力和速度均受壓制,躲開了上鋒卻沒能躲開腹部那一記,脊背往后一弓,仿佛五臟內(nèi)腑都被擊碎,兩膝抖動不已,差點跪倒在藺承佑面前。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等衙役們回過神來,紛紛拔刀上前。 “別過來。”藺承佑喝道,“蓋住牢籠,防他給犯人釋毒煙。” “是?!毖靡蹅兏亩艿嚼位\外,飛快把籠周圍的幕布放下。 藺承佑為防黎四咬毒自盡,從袖中抖出銀鏈讓其鉆入黎四的口腔,等左手騰出空,便抬手撕下黎四臉上的人皮面具。 黎四仍死死瞪著藺承佑,仿佛在質(zhì)問,我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綻? 藺承佑一哂,敢假借滕玉意的名頭,也不問問自己配不配。滕玉意出門在外時比誰都謹(jǐn)慎,從前扮作男裝時就很難讓人認(rèn)出本來相貌,最近出門臉上更是少不了一副人皮面具。這假黎四為了引他出去一再強調(diào)王公子貌美,殊不知恰好是這個露了破綻。 “外頭說不定還有同伙,趕快到外頭把人拿下?!?/br> “是?!睅讉€武功最高強的衙役領(lǐng)命而去。 這邊一扯下黎四的面具,黎四的嘴邊就溢出一股黑血,顯然來之前就已經(jīng)服過毒了,不受傷則已,一旦體內(nèi)氣血涌動,立刻會毒發(fā)身亡。 面具撕下來,空氣里彌漫開一股不可捉摸的氣味,藺承佑瞬即屏住呼吸,果然有詐,那味道似有似無,稍縱即逝,不像毒霧,但又說不出的古怪。好在很快就消散了,底下是一張陌生的臉龐,衙役們愕嘆不已:“我說黎四今晚看著比平時消瘦些,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原來竟是假的,是為了劫獄還是為了滅口?還真是防不勝防。” “我記得黎四之前說要出去吃個飯?!碧A承佑開始搜查“黎四”的尸身,“你們快到附近找一找,說不定黎四已經(jīng)遇害了,另外趕快通知兩位寺卿,說有jian黨意圖劫獄,獄中需重新布防。從今夜開始,幾重門卡處均時刻需留人把守,不論何人進(jìn)來,都需先仔細(xì)搜身和檢視面容。” 檢查完“黎四”的尸身,藺承佑厲目看向牢中的王媼,看樣子,因為他網(wǎng)住了一條大魚,那位一向沉得住氣的幕后主家,終于按耐不住要正面跟他打交道了。 細(xì)想剛才那一幕,委實令人膽寒。 彩鳳樓那幫伶人雖然與王公子打過交道,卻不大清楚王公子就是滕玉意。 可此人不但很清楚滕玉意就是王公子,還知道利用王公子來誘惑他。 能想出這個主意的,很有可能是萼姬和她的幕后主家。 萼姬本就是幕后之人的眼線,又生就一雙毒辣的眼睛,經(jīng)過彩鳳樓那幾日的相處,不難猜出王公子就是滕將軍的女兒,令人費解的是,他們居然還知道現(xiàn)在的他很在意滕玉意。 知道這件事的人應(yīng)該不算多。 不過細(xì)一想,此前他去摘星樓買過首飾是事實,如今案件已經(jīng)水落石出,鄧家為了維護(hù)孫女的名聲一定四處宣揚此事,時隔一晚,料著已經(jīng)有不少人知道當(dāng)晚鄧唯禮收到的映月珠環(huán)并非是他送的了,那么他在摘星樓買的首飾去了何處,就很耐人尋味了。 或許有人據(jù)此猜測他的心上人其實是滕玉意,所以才有了今晚這一出?未免反應(yīng)太快了。 若不是這個假黎四自作聰明犯了蠢,他說不定真就因為一句“王公子有急事”出去了。 很快就有衙役回來稟告:“藺評事,門外壓根就沒有什么王公子。” 又有另外幾名衙役抬著黎四的尸首回來,含淚痛聲道:“黎四被暗殺了。尸首就藏在旁邊巷子中,救不回來了……這幫敗類!” 藺承佑直起身檢視一番黎四的尸首,默然片刻,抬手把黎四微睜的雙眼闔上。 “在我審訊完王媼之前,所有人不得擅自離開。” *** 半個時辰后。 藺承佑坐在王媼和盧兆安的鐵籠中間,靜靜等待著。 同樣的法子,同樣的蠱蟲,然而足有半個時辰了,王媼看待盧兆安的眼神依舊冷冰冰的,甚至透著nongnong的嫌惡。 相反盧兆安看王媼的眼神仍是那么火辣辣。 右邊是盧兆安火一般的深情,左邊則是一潭死水,藺承佑夾在水火中間,不禁陷入了思索,難不成法子不對?但他用的是同樣的法子,頭先已經(jīng)成功了一次,沒道理會出錯。 忽又想,王媼這種人就跟早前的莊穆一樣,不但熬得住酷刑,還很善于掩藏內(nèi)心的情緒,說不定她已經(jīng)對盧兆安萌生愛意了,只不過面上不顯而已。 一念至此,藺承佑把盧兆安從鐵籠中放出來,給他上了刑具,然后對王媼說:“好了,我要給盧公子上刑了?!?/br> 王媼瞪著一雙三角眼,依舊無動于衷。 藺承佑揮揮手令人上刑。 盧兆安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 藺承佑在盧兆安的慘叫聲中和悅地對王媼道:“只要你說出幕后主家是誰,我馬上不折磨他了?!?/br> 王媼翻翻白眼,看樣子,她對盧兆安的死活全不在意。 藺承佑揚了揚眉,不管用?這蠱蟲如此霸道……不好使的話,除非她體內(nèi)另藏著別的蠱蟲。一個宿主容不下兩只蠱蟲,只要有新蠱蟲侵入心脈,立刻會被體內(nèi)舊有的那只吞入腹內(nèi)。 失策了。 再對盧兆安用刑,盧兆安體內(nèi)那只相思蠱說不定會棄主而逃,那就得不償失了,于是藺承佑擺擺手讓衙役們停下。 盧兆安喘吁吁地說:“有什么事沖著我來,別打她的主意……” 藺承佑忍著rou麻問:“你是進(jìn)士科第一名,入仕是早晚的事,可你偏偏舍正道走邪道,幕后主家到底許了你什么天大的好處?” “進(jìn)士第一名又如何?”盧兆安滿眼嘲諷,“你是天之驕子,怎能體會我們這等寒門之士的苦楚?我自小家貧,不知遭過多少白眼,這世道什么樣,我比誰都清楚。一個人若是在朝廷沒有靠山,縱算入了仕,也只能從小吏做起……我熬了這么多年,怎甘心久居人下……我就是想出人頭地……誰能助我青云直上,我便同誰打交道……憑我的才華,只要給我施展的機會,總有一日我盧兆安會權(quán)傾寰中,門生廣遍天下?!?/br> 衙役們紛紛啐道:“寒門之士那么多,有幾個像你一樣見利忘義?就你這副厚顏無恥的小人嘴臉,只有敗類才會愿意做你的門生?!?/br> “還權(quán)傾寰中?用那種下作蠱蟲禍害無辜女子,你的心肝比臭水溝里的泥還臭。若叫你這種人做了宰相,整個朝堂都要被你帶臭了?!?/br> 藺承佑卻從盧兆安這番話中琢磨出了點意思,令人把盧兆安捆好了重新送回牢籠,對王媼道:“你那位主家跟靜塵師太認(rèn)識很多年了?” 王媼不吭聲。 藺承佑思忖著說:“難怪朝廷當(dāng)年沒能捉到皓月散人和文清散人,原來他們就藏匿在長安的某個角落,收留他們的,應(yīng)該就是某位長安的貴要。假設(shè)他們?nèi)齻€是逃亡之初就認(rèn)識,你主家年紀(jì)可能也不小了。他們之間交情很深吧?所以上回你那位主家得知靜塵師太事敗,拼上三十四名死士的性命也要把她的魂魄搶走?!?/br> 面前的王媼如一口枯井,無論藺承佑說什么都激不起半點波瀾。 藺承佑出其不意道:“你體內(nèi)的蠱蟲是皓月散人下的,還是文清散人下的?” 井底終于起了微瀾。 藺承佑笑笑:“他們給你中蠱,是不是怕你出賣他們,你也是當(dāng)年無極門的某個弟子么?抑或是后來被這兩位散人拉入邪途的?” 王媼閉上眼睛。 藺承佑同情地說:“為虎作倀的滋味不好受吧?若是有人能幫你解蠱,你是不是也想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王媼眉峰微微聳動,那表情很古怪,仿佛在說:好小子,我熬得過酷刑,敵得過誘惑,萬萬沒料到你會想出這種法子誘我開口。 藺承佑心知這回下對了藥,他笑道: “當(dāng)年朝廷一共抄沒了無極門的數(shù)十本秘籍,其中最出名的當(dāng)屬《魂經(jīng)》,這是乾坤散人的拿手好戲,上頭記載了好幾種拘魂的邪術(shù),但同時被沒收的還有幾本《蠱經(jīng)》,我?guī)煿辛?xí)了這么多年,早弄明白對付無極門蠱毒的法子。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們可以馬上為你解蠱。” 王媼直勾勾地看著藺承佑。 “不信?”藺承佑面不改色地扯謊,“以我為例,我體內(nèi)的蠱毒已經(jīng)解了一多半了,具體怎么解的,暫時不能告訴你,只需最后一步,我身上的蠱印就能完全消失了,你們能知道王公子,想必早就打聽過我身上的種種,這可是最有說服力的例子,對我?guī)煿珌碚f,你體內(nèi)的蠱毒同樣不成問題?!?/br> 王媼低頭作沉思狀。 藺承佑諄諄善誘:“體內(nèi)蠱毒一解,日后便沒人能控制你了,只要你能幫大理寺抓住你的主家,我可以酌情幫你減刑,出獄后你可以過上尋常老百姓的生活,究竟是繼續(xù)在‘陰間’做邪魔,還是重回‘陽間’做人,可全在你一念之間?!?/br> 王媼依舊不答。 藺承佑耐心十足:“給你半個時辰,你好好考慮考慮,等你想明白了就告訴我?!?/br> 忽聽外頭有些喧鬧,原來是兩位寺卿和同僚們聽說有人意圖劫獄,從家中趕來了。 嚴(yán)司直和寬奴也在其中。 寬奴還帶來了萼姬的尸首。 今晚從盧兆安口中審出關(guān)于萼姬的線索后,藺承佑當(dāng)即讓自己守在大理寺外的暗衛(wèi)去通知寬奴收網(wǎng),然而等寬奴帶人闖進(jìn)去,萼姬早已服毒自盡了。 “看死狀,今天一大早就死了?!睂捙亮瞬梁梗斑@幾日萼姬足不出戶,幾班人馬輪流盯著她,整整兩天,萼姬只在早上去菩提寺附近的一家饆饠?shù)曩I過饆饠,想必是聽說盧兆安落網(wǎng),知道很快就會查到她頭上,回來后不久就在屋中服毒自殺了?!?/br> “可馬上派人將那家饆饠?shù)昕雌饋砹??主家是誰?” “不知道主家是誰,但這家店在長安開了五六年了,位置很偏僻,平日去的人不多,我們趕過去時店鋪早已關(guān)門了,小的暗中留了兩撥人馬在附近盯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