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武俠世界大改寫、縱然緣淺,奈何情深、我全家都從末世重生了、小妾的淡定人生、開局一只皮卡丘、神醫(yī)狂妃,邪王纏上身、佟娘娘的養(yǎng)崽日常、長女當家、我死后對頭追來了地府、就一點喜歡
絕圣和棄智高興應了。 藺承佑展開條案上的異志,一目十行查找線索,接連找了好幾卷,無外乎是金衣公子某年某月在何處出現(xiàn),一共禍害了多少娘子,僧道如何追襲此妖,以及它是怎樣逃遁的。 此妖喜采陰修煉,被它迷惑的女子無不陰元耗盡而亡,就算僥幸被僧道救下,也會一夜之間衰老成老媼。光是前朝的茂德元年一年,金衣公子就殘害了二十來人,由此功力大漲,此后無人能將其降服。 舉凡長安城百年以上的道觀,大都有金衣公子的記錄,藺承佑翻找一圈,始終沒找到金衣公子與尸邪的淵源,這時候絕圣和棄智貼完符回來了,藺承佑道:“你們找找這堆,我去那邊翻一翻。” 卷帙攤得到處都是,絕圣和棄智趕忙過來幫忙。 棄智抱了一堆滾軸在懷里,不小心掉落一卷,俯身撿起來仔細翻找,一無所獲,又打開第二卷,目光在上頭游移,沒找到金衣公子的名號,卻意外有別的收獲:“咦,這上面居然有師尊的道號?!?/br> 絕圣忙著在燈下翻找,無奈道:“你別犯糊涂啦,這都是百年前的異志錄了,里頭提到的道家大多仙逝了,師尊哪有那么老。” 棄智固執(zhí)道:“可這上面是寫的‘清虛子’嘛,絕圣你自己看看?!?/br> “這也不奇怪,應該是道號撞名了。”絕圣揉揉眼睛,一字一句念道,“‘清虛子道法高妙,擅長書符幻變,為求正道,常養(yǎng)氣絕粒,茂德十一年,因捉艷妖身亡,被尊奉為——” 藺承佑本來不以為意,突然眸光一動。 “艷妖”,“茂德十一年”。 他走近一攬,短短幾行字,概括了前朝那位道人的一生,就寫在卷帙的角落里,絲毫不起眼。 “能將一位‘道法高妙’的道長害死,想必不是尋常妖怪,為何這個‘艷妖’別處不見記載?” “對哦,凡有大妖臨世,道觀一定會詳加描述,既是茂德年間的妖邪,妖會不會就是指的尸邪?” 藺承佑道:“不可能。尸邪名叫豐阿寶,茂德十四年才死,化作尸邪是十年后的事了,首先年頭對不上。其次尸邪非妖非魔,既是道家正統(tǒng)的異志錄,怎會把尸邪妄稱為‘妖’?所以這艷妖定是指的別的妖物。” “艷妖、艷妖?!睏壷亲聊?,“應該是女妖的名字吧?!?/br> “我看未必,以皮相惑人者,概可稱為艷妖?!碧A承佑來回踱了兩步,“茂德年間曾出來為禍人間的艷妖,方才不就提到一個么?!?/br> “金衣公子?” “前朝那位道長擅長書符幻變,不會坐以待斃,如果這里的‘艷妖’真是金衣公子,它害死道長時自己免不了受傷,難怪茂德十一年之后少有它的記載?!?/br> 藺承佑沿著那行記錄往上找,原來是一家叫玄陽觀的道觀,這位前朝的“清虛子”道長,正是該觀第六位住持。 “可能這便是關鍵了?!彼劾锔‖F(xiàn)一點笑意,“仔細翻一翻,說不定能借此捋清金衣公子和尸邪的真正關系,我去小佛堂了找找玄陽觀的異志錄,你們留在房中,記得我方才說的話,切莫出岔子?!?/br> “師兄放心?!?/br> *** 滕玉意喝了碗解酒湯,自覺嗓子又比先前見好,心里益發(fā)高興,待要掩門盥洗,就聽外頭霍丘喝道:“什么人?” 滕玉意豎起耳朵:“怎么了?” “無事。有個婢女過來送湯,小人多問了幾句?!?/br> “什么樣的婢女?” “自稱來給葛巾娘子送巾櫛,模樣黑黑的,有些粗手大腳,葛巾娘子似乎呵斥過這婢女,記得名字叫青芝?!?/br> 滕玉意想起青芝那對著葛巾房門撇嘴的輕蔑表情,心中一動:“她方才說了什么?” “像是被小人嚇了一跳,但模樣很沉穩(wěn),說話不緊不慢的,送了東西就走了?!?/br> 聽這番描述,不像受了驚嚇,滕玉意待要細問,袖子里的小涯劍突然變得guntang,她心中警鈴大作,隨后想到藺承佑等人尚未離開,假如是妖邪作祟,必定瞞不過他們。 看來是小涯憋得太久想出來了,于是對霍丘道:“眼下暫且無事,不如你先回房吧,要是青芝再在廊道里出現(xiàn),你和程伯立即去告知隔壁的小道長?!?/br> “是?!?/br> 滕玉意款步踱回床邊:“出來吧?!?/br> 劍身一陣光彩流轉,小老頭喜滋滋鉆了出來。 “老夫都快饞死了,滕娘子,你喝了那么多美酒,怎么一滴也不給老夫留?” 滕玉意道:“我還要問你呢,我平日喝點酒你便要作怪,今晚在前樓為何那般老實。” “還不是因為藺承佑在嘛?!?/br> “嚯,原來你怕他?” “我這不叫怕。”小涯跳到窗前的榧幾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我這叫躲,他是小魔星,天生命里帶劫,神憎鬼厭的,沒事我惹他做什么?!?/br> 命里帶劫?藺承佑也有劫么,怎么沒見他倒霉? 欸,何時輪到他倒霉她就稱心了。 她提壺往琉璃盞里倒了點從自家?guī)淼木疲骸澳悴桓胰撬?,所以你就來欺負我了,我像是好欺負的人嗎??/br> “不好欺負。但就算再不好欺負,也是老夫的小主人嘛。”小涯捧著杯盞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滕娘子,我出來不光想討酒喝,還有正事要說,你打聽清楚借命的事沒?” 滕玉意一怔:“打聽了,可惜這幾日忙著避禍,沒打聽出什么來?!?/br> 小涯背靠琉璃盞坐下:“老夫早料到如此,滕娘子,眼下有個化解災厄的大好機會?!?/br> 滕玉意明知故問:“要我親手斬殺金衣公子或是尸邪?” “或者把二怪一起殺了。記住,一定要是致命的一刀,那樣斬妖除魔的福報便會記在你頭上了。” “何謂致命一刀?!?/br> 小涯瞇了瞇眼:“凡是妖魔鬼怪,都會有要害之處,或是眼睛、或是腹臍,你只要弄清楚金衣公子和尸邪的要害在哪,待藺承佑他們制服了二怪,再找機會動手就不難了?!?/br> 滕玉意點點頭:“我聽明白了,你是要我等藺承佑打得差不多了,上去補最后一刀?先不說藺承佑不會給這個機會,就是他把尸邪綁了送到我跟前,憑此妖的兇力,輪到我出手時也可能遭遇意外?!?/br> 小涯性如爆炭,當即惱了:“反正老夫該說的都說了,你要是怕危險,就別想抵消借命的災厄了,好不容易活回來,你也不想整天倒霉吧?!?/br> 他氣呼呼喝了好些酒,跳到小涯劍上往里一鉆:“話說完了,老夫走了?!?/br> 滕玉意敲了敲劍柄,小涯一無聲息。 她惆悵地飲了杯酒,看來光出謀劃策還不夠,還得親自動手斬妖除魔了,換作從前她定會覺得荒謬至極,可自從醒來之后,許多事已無法用常理來解釋,她常常疑心這是一場夢,早上起來倚窗梳妝,會忍不住把手伸到窗楹前打量。 春光下的手,白皙、溫熱、柔軟,知冷知熱,能屈能伸,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直到確認自己是個有血有rou的人,胸膛里狂跳的心才會慢慢平靜。 她不再是幽魂一縷,可以盡情撫摸每一寸春暉,她心里有許多打算,想喝遍天下的玉液瓊漿,她舍不得表姐和姨母的笑顏,迫不及待想查清當年的真相。就連面對阿爺,她的心境也早有不同。 她不知道是誰幫她借的命,但既然活過來了,又怎甘心整日都活得提心吊膽。要害?致命一刀?她一邊琢磨,一邊緩緩轉動小涯劍,等她意識過來時,發(fā)覺自己正認真籌謀。 她一哂,小涯認她做主人不久,卻很了解她脾性,雖說她連尸邪和金衣公子的要害在哪兒都沒弄明白,卻已經開始有滋有味計劃此事。 不過這兩日她也累了,趁尸邪沒出現(xiàn),不如先好好休憩,盥洗了上床躺下,很快就睡著了,半夢半醒間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滕玉意心里一顫,下意識摸向小涯劍,只聽外頭程伯沉聲道:“兩位道長,出了何事?” 絕圣聲音很急:“園子里死人了?!?/br> 程伯一愣:“尸邪來了?” “不是,死的是一名婢女,不知是自殺還是被人害死的,聽說是葛巾娘子的貼身丫鬟,名叫青芝?!?/br> 滕玉意臨睡前未敢脫衣,趕忙掀被下榻,就聽程伯在外道:“公子,你醒了么?” 滕玉意欲要開門,忽然起了疑,尸邪手段層出不窮,萬一這是尸邪使的jian計,開門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她想起藺承佑的話,停下來搖了搖腕上那串鈴鐺。 鈴鐺啞默,可見周圍并無陰煞之氣,滕玉意放下心來,打開門看見絕圣等人站在外頭,晨光熹微,廊道里人聲沸亂。 倚翠軒住的都是彩鳳樓有頭有臉的名伎,聽說出了事,這些人紛紛打開門往外探望,因來不及梳妝,個個鬢亂釵斜。 絕圣和棄智確認滕玉意安然無恙,便道:“王公子,園子里出事了,我們得過去幫師兄的忙?!?/br> 滕玉意正了正頭上的渾脫帽:“走,我也去看看?!?/br> 程伯忙道:“剛出了人命,園子里必定人多且雜,公子想知道什么,只管吩咐老奴去打聽。” 棄智點頭:“對對對,天雖亮了,但青芝死因不明,貿然跑過去,當心沖撞了什么,絕圣你去吧,我留下來照應王公子。” “好?!苯^圣拔腿就跑。 滕玉意略一遲疑,此事來得太蹊蹺,程伯心明眼亮,交給他去打聽,未嘗不是個好法子。 她回房飛快梳洗一番,等了一陣不見程伯回返:“霍丘,你可將昨晚的事告訴棄智道長了?” 霍丘道:“已經說了。正想請公子的示下,要不要將此事告訴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的人來了?” 棄智踮腳往園中張望:“萬年縣的法曹和大理寺的官員都來了,估計是師兄派人找來的?!?/br> 這么快?滕玉意邁步往外走,路過東側盡頭的一間房時,記起這是葛巾娘子的房間,于是停下來往里看,聽說昨晚卷兒梨和葛巾同住一屋,估計也該聽到消息了,然而門開著,里頭并無人影。 那口井并不遠,就在園子里一株芍藥叢后頭,沿路不斷有人聞訊趕過去,腳步紛亂分明都嚇壞了。 滕玉意走到園中,老遠就看見賀明生搓手頓足:“我這是觸了什么霉頭,一再碰上這樣的倒霉事。我平日好吃好喝地待她們,做錯了事也不舍得打罵,這賤婢若還有半點良心,尋死也該死到旁處去。” 只見一名中年吏員喝道:“賀明生,這豈是你撒野呼喝之處?司直和評事都在此,正需靜心盤查,還不趕快把你的人驅到一旁去,再帶頭吵嚷不休,當心治你的罪。” 賀明生訕訕擦擦汗,掉頭驅逐眾人,眾人互相推擠著,遠遠退開了幾步。 滕玉意打量那位吏員,身著青袍,品階不高,既被找來查案,料著是萬年縣的法曹參軍之流(注)。 再走近些,就看見井前躺著一人,不,一尸。 尸首衣裳濕透了,身子底下洇開一大團水漬,頭發(fā)散亂鋪開,手擱在身側,指甲是一種發(fā)白的淡紫色,甲縫里似有些臟污之物。 一陣風吹來,風里夾裹著淡淡的水腥氣。滕玉意胸口泛起輕微的惡心,沒來得及看清青芝的臉龐,恰巧程伯迎過來,滕玉意順勢停下。 抬頭卻看見賀明生后邊站著幾人,萼姬捂著胸口一個勁說嚇人,卷兒梨和抱珠嚇得緊緊相依。 另有一名身穿朱綠裥裙的女子,側臉看來異常貌美。這女子獨自站在角落,有種遺世獨立的況味。 滕玉意愣了愣,葛巾? 葛巾望著井前的尸首,眼里滿是凄楚之色,黯然一回頭,露出疤痕鮮紅的另一半臉。 她似乎并未察覺滕玉意的視線,失魂落魄往回走,走了兩步,忽有吏員上前阻攔止:“所有人不得回屋,司直和評事有話要問。” 棄智往前跑去:“師兄?!?/br> 滕玉意才看見藺承佑站在井前,差點忘了此人還是大理寺的評事了。 萬年縣斷不了的案子,會逐級往上報,藺承佑既是大理評事,理當有權過問。 藺承佑身旁是一位二三十歲的綠袍官員,大概就是大理寺司直了,兩人說了幾句,藺承佑沖賀明生招招手:“把人都叫出來,在園中等候問話,也不用另騰空房了,就在小佛堂吧?!?/br> 賀明生哪敢推托,一疊聲答應:“是。” 官員環(huán)顧一周,開口道:“我等問話期間,樓內所有人不得私自交談,更不得擅自離去,若有違者,當以畏罪滋事論處?!?/br> 絕圣和棄智難得沒黏著藺承佑,而是遠遠站在另一側。東明觀的五道也來了,正拉著絕圣和棄智在打聽什么,此話一出,眾道也噤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