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武俠世界大改寫、縱然緣淺,奈何情深、我全家都從末世重生了、小妾的淡定人生、開局一只皮卡丘、神醫(yī)狂妃,邪王纏上身、佟娘娘的養(yǎng)崽日常、長女當家、我死后對頭追來了地府、就一點喜歡
滕玉意聽她說話,知道她就是就是昌宜公主了。 另一個料是藺承佑的嫡親meimei,雖說小小年紀,但清膚玉容,一看就知是個美人胚子,眉眼與她阿兄藺承佑有些相似之處,也是未語先笑,模樣好不招人。 “兩位殿下方才在樹上找鵲窩么?” 昌宜公主眼睛微微睜大:“你怎么知道我們在找鵲窩?這些蠢婢子只當我們在摘花,就你一個人猜到我們找鳥窩?!?/br> 阿芝年紀尚幼,歪著腦袋問:“是呀,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滕玉意心里笑了笑,摘花有什么意思,她小時候覺得寂寞時,經(jīng)常爬到樹上找鳥窩,把吃剩的餅扔進去,逗得那些雛鳥嘰嘰喳喳的。 “宮里的梅林久負盛名,兩位殿下想賞梅,自有宮人剪了送到寢宮里,天寒地凍的,不值當專門爬到樹上去。樹上除了梅花,也就只剩鳥窩了?!?/br> 昌宜想了想:“咦,好像有點道理,看你文文靜靜的,居然連這個也懂。哦,我知道了,你以前一定沒少掏鳥窩?!?/br> 滕玉意尚未答言,忽有人笑道:“昌宜,你當人人都像你這么頑皮么?” 滕玉意扭頭一望,那頭一名年輕男子大步走來,這人戴金冠,著袞冕,身量偉岸,腰間懸著玉制魚袋。 滕玉意認出是太子,趕忙退避到一邊。 宮人們嚇了一跳,烏泱泱跪倒一地:“太子殿下。” 太子臉生得略有些方正,五官卻甚英挺,他溫聲道:“都起來吧?!?/br> 阿芝和昌宜按耐不住朝太子跑去:“太子哥哥?!?/br> “天這么冷,不回寢宮待著,在林子里做什么呢?” “我同阿芝在樹上找鵲窩,結(jié)果這個阿玉來了。我看她識趣,想跟她交朋友?!辈苏f著,回身一指滕玉意。 滕玉意感覺兩道目光朝自己掃過來,把頭更低了一低。 太子靜靜打量一番滕玉意,問阿芝和昌宜:“你們都聊了什么?” 阿芝道:“阿玉說她雖然從揚州來,但不叫阿孤,而且她一開口就猜到我們在找鵲窩?!?/br> 太子轉(zhuǎn)而問滕玉意:“你是揚州人?” 滕玉意左右一顧,意識到太子在跟她說話,忙道:“回殿下的話,臣女雖在揚州住得久,但爺娘都是關(guān)隴人?!?/br> 太子笑了笑:“你阿爺可是滕紹?” 滕玉意道:“正是?!?/br> “當年我隨軍出征,就是在滕將軍麾下歷練,怪不得我一看你就覺得你眼熟,你同你阿爺長得有點像?!?/br> 昌宜好奇道:“阿兄,你也要同阿玉聊天么?” 太子咳了一聲:“手這么涼,在樹上窩了多久了?你們怎么伺候的,公主連手爐都不曾帶?” 宮人們急急忙忙送上暖爐。 太子道:“你們倆在這胡鬧,害得下人們也跟著擔驚受怕,阿娘派人找你們,你們兩個躲在樹上不吭聲,下回再這樣淘氣,別指望我替你們遮掩,走吧,再待下去該著涼了,正好我要去給阿娘請安,順便送你們回宮。” 阿芝問:“太子哥哥,你看到我阿大哥哥了么?” 太子耐心道:“他在外頭跟人射箭取樂,這樣的日子他正嫌拘得慌,哪肯到內(nèi)苑來?!?/br> 三人邊說邊走,一眾內(nèi)侍們也浩浩蕩蕩跟在后頭。 昌宜走了兩步,扭松開太子的手,跑到滕玉意跟前道:“你多大了?” “回殿下的話,臣女十五了?!?/br> 昌宜扳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比我大四歲,比阿芝大五歲,我們這便算認識了,往后我就叫你阿玉吧。” 隨即壓低嗓音,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你掏過鵲窩,下回就看你的了?!?/br> 滕玉意眨眨眼:“我許久未掏過了,手早就生了,況且北地與南地不同,若是未找到,殿下不許怪我?!?/br> 昌宜愣了愣,咯咯笑道:“你別叫我公主,叫我昌宜吧。” 阿芝興沖沖跑過來:“你們在說什么悄悄話?阿玉,筵散后我們會找你玩的,你別亂走哦。” 兩人回到太子身邊,一行人重又往前走。 太子扭頭看了滕玉意一眼,忽而停下腳步,用溫和的口吻道:“難得昌宜和阿芝都喜歡你,往后可常到宮里走動走動?!?/br> 滕玉意應是,低頭時掃到太子腳上,心里咯噔一下,驀然想起那日皇后寢宮里的屏風后,那人也是穿著這樣的烏皮六縫靴。 因是冬至大朝會,這回與上回單獨召見不同,滿朝的命婦都來了。 皇后把滕玉意叫到跟前問了幾句話,當眾賞她兩枚香料。 那香料白瑩如繭,幽幽異香沁人心脾。 殿內(nèi)諸人都有些訝異,滕玉意也愣住了,揚州是通邑大都,她在揚州待了這些年,見過不少胡人從殊方異域帶來的異香,眼前這幾枚香料的品相,堪稱舉世無雙。 皇后道:“這是羯婆羅香,人稱‘百藥之冠’,上年婆利國上供的,宮里只有八枚,聽說你回長安后染了嗽疾,應是水土不服所致,此香有驅(qū)寒御濕之效,沒準能對你的病癥?!?/br> 滕玉意惶恐道:“此香實非凡物,娘娘正該用此香保重鳳體。臣女德薄能鮮,萬萬不敢受?!?/br> 皇后笑道:“本宮賞你你就收下,萬物講究緣法,送禮也是一樣,宮里這些孩子都不愛用香,給他們也是糟踐,你拿回去若是合用,回來告訴本宮一聲?!?/br> 滕玉意只得叩頭謝恩,皇后又拿出幾匹絹,笑瞇瞇賞給跟滕玉意同來的勛貴之女。 滕玉意左邊坐著中書舍人鄧致堯的孫女,右邊則是御史中丞武如筠的次女,興許是皇后當眾賞她羯婆羅香的緣故,用膳的時候,她總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 筵散后滕玉意沿原路出宮,始終未見阿芝郡主和昌宜公主來找她,想來還是小孩兒心性,說過的話扭頭就忘了。 回府后,滕玉意把香料擱到桌上,執(zhí)意等父親回府。 滕紹直到后半夜才露面,一來就令程伯叫滕玉意去前院。 滕玉意到書房的時候,滕紹輕袍緩帶,正趺坐在榻上拭著自己的那把刀。 她端著香料進去,父親每回出征前都會擦拭自己的鎧甲和寶刀,看樣子又要領(lǐng)兵離開長安了。 “皇后今日賞了我兩枚羯婆羅香?!彪褚獍淹斜P擱到條案上,淡淡道。 滕紹把刀收回刀鞘:“皇后今日還召了鄧致堯的孫女和武如筠的女兒進宮,賞她們的又是什么?” “各人都是八匹絹?!?/br> 滕紹默了默:“那兩人也是太子妃遴選名單上之人,皇后召了你們?nèi)诉M宮,卻只賜了你一人羯婆羅香,阿玉,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滕玉意冷笑:“阿爺答應過我,親事由我自己做主。” 滕紹心中沸亂,起身來回踱步:“阿玉,此事牽連甚廣,阿爺與你細說說,你聽完就知道皇后為何有此舉了?!?/br> 他眉頭擰成一團,緩聲道:“你該知道各地藩鎮(zhèn)作亂已久,圣人即位后宵旰圖治,一心要削藩振朝,先掃除了劍南道的柳成,后又鎮(zhèn)壓了在黔中道作亂的魏文茂,然而淮西道、山東道拒不將兵力交歸朝廷,這幾年背地里大量屯兵,已然成了朝廷的腹心之患?!?/br> 滕玉意道:“女兒早有耳聞,可這跟今日之事有什么關(guān)系?” 滕紹長嘆一口氣:“上個月淮西道的節(jié)度使彭震發(fā)兵侵擾鄰境,有人密奏到朝廷。圣人聽了雷霆震怒,當即下旨討伐淮西道,但朝中有大臣反對,說這些年朝廷東蕩西除,早已師老兵疲,削藩之事不宜急進,勸圣人以招安為主。 “另一派則主張繼續(xù)削蕃?!?/br> 滕玉意道:“阿爺自是主張繼續(xù)削藩了?!?/br> 滕紹點點頭:“彭震狼子野心,隱有盤踞中原之勢,淮西道與河北山東兩道互相勾連,早晚會作亂一方。用兵要趁早,否則定會養(yǎng)癰貽患。 “如今朝中兩派各執(zhí)一詞,整日嘵嘵不休,圣人急召我回長安,我回說:如果能一舉擊潰彭震的叛軍,河北山東兩道自會望風而靡,此舉有百利而無一害,望圣人早日用兵。 “圣人聽了大悅,令我主持討伐淮西道一事,可朝中幾位老臣橫加阻撓,最激烈的當屬中書舍人鄧致堯和御史中丞武如筠?!?/br> 滕玉意恍然大悟:“鄧致堯的孫女和武如筠的女兒,也在太子妃遴選名冊上,皇后當著她們的面單獨賞我羯婆羅香,大約有圣人的意思在里頭。” 滕紹道:“圣人此舉,旨在借皇后之手震懾兩位老臣:一來表明態(tài)度,削藩之舉勢在必行;二來也是敲打二人,若再阻遏,會另擇大臣之女做太子妃?!?/br> 滕玉意面色發(fā)黑:“倘或這兩名老臣仍不肯改主意,圣人豈不是就會定下我為太子妃了?” 滕紹諷笑:“或許他們已經(jīng)改主意了,剛才阿爺回府的時候,鄧致堯和武如筠正要遞文牒進宮,圣人自稱要休息,未放二人入宮。我猜明日早朝的時候,杜武二人就會委婉改變說辭。圣人怕夜長夢多,只待這幾位老臣松口,立即會派阿爺率兵前去討伐。” 滕玉意掃一眼父親擱在條案上的寶刀,提前擦拭兵甲,是因為知道馬上會出征嗎? 滕紹看向女兒:“阿玉,假如明日幾位老臣不再反對出兵,圣人為了安撫臣心,會將鄧武二女保留在名冊上。” 滕玉意緩緩頷首:“阿爺說了這么多,是勸我不必過于憂慮,因為君臣之間正在暗中角力,圣人既要制約幾位老臣,就不會在這個時候貿(mào)然指定誰是太子妃?” 滕紹目露贊許:“正是如此。打從你跟阿爺說不想嫁入宗室,阿爺便上奏回絕此事,但阿爺歷來是朝中最支持削藩的那一派,如果圣人這時候下旨將你從名冊上剔除,定會招來兩派的猜忌。 “因此圣人不但沒答應阿爺,還命皇后著意抬舉你,背地里卻告訴阿爺:孩子們的親事由他們自己做主,等淮西的戰(zhàn)事平定了,若你還不肯嫁給太子,他再找個體面的理由讓你退出遴選。” 滕玉意暗忖,圣人這樣安排,遠比自己想象得要睿智開明。只是這樣一來,一切都要等到淮西道戰(zhàn)事平定之后了。 滕紹又道:“另有一事需讓你知道,太子也極力主張削藩,皇后賞你羯婆羅香雖是圣人的意思,但太子至少是知道和默許的?!?/br> 滕玉意面色微變。 滕紹抬手往下壓了壓:“鄧武二人早在名冊上,臨時把你加上去,與太子本人脫不了干系。上回的玉真女觀賞花宴,太子應該是第一回見你,不過他素來穩(wěn)重,就算目前對你有些好感,也會好好考量之后再做決定。你放心,太子是難得的仁人君子,不會強迫更不會使陰私手段,你只需裝作毫不知情,萬事等阿爺從淮西道回來再說?!?/br> 滕玉意忍不住道:“阿爺這次出征,大約要多久回長安?” “最短三月,最長半年,你安心在家里養(yǎng)病,此次平定淮西,天下兵權(quán)盡數(shù)歸于朝廷,阿爺便告病在家,專心替你張羅親事。” 滕玉意心中猛地一跳,她因為母親枉死之事深恨父親,這些年跟父親說過的話加起來都沒有今晚多,本以為父親這一生都會戎馬倥傯,今晚他竟然主動說出要告病回家的話。 滕紹回身走到閣架上取下一物,眉宇間是深深的疲憊,燈影照亮他鬢邊的白發(fā),一下子就見老了。 “叛首彭震的父親彭思順當年曾是朝中股肱之臣,彭思順死后,京畿兩道仍有不少彭家的舊部,這回朝中多名大臣反對討伐淮西道,估計與長安彭家的黨羽甚眾有關(guān)??上к娗榫o急,來不及一一排查jian伏。” 滕紹一面說,一面慢慢揭開覆在那東西上的妝花錦,等那東西完全暴露在燈影下,滕玉意心中一刺。 那是一把琴,漆光油潤,琴首上鑲嵌著螺鈿,處處精巧瑰麗,讓人愛不釋手。 這是母親陪嫁之物,母親出身太原王氏,年少時便精于此道,父親常年征戰(zhàn),母親常會借著撫琴紓解相思之苦。 滕紹手指輕輕按在琴弦上:“自從你阿娘走了,阿爺已經(jīng)許久沒聽人撫過琴了,今晚阿爺有些乏累,你給阿爺奏一曲如何?” 滕玉意淡淡道:“我不會撫琴?!?/br> 滕紹苦笑:“我聽程伯說,這些年你苦練琴法,技巧上有不少你阿娘的影子,你阿娘是個中高手,你能練到這地步,應該下了不少功夫。” 滕玉意心中冷笑,她并不好此道,只是擔心這世間再也找不到關(guān)于母親的痕跡,凡是跟母親有關(guān)的東西,她都會千方百計保留下來。 唯獨這把琴例外。 這琴曾落到父親那個叫鄔瑩瑩的表妹手中,要不是年幼的她拼死不肯放手,根本不可能奪回來。 而奪回之后,她又因為嫌棄這把琴被鄔瑩瑩擺弄過再也不肯碰了,沒想到父親把它收在了書房里。 滕紹自顧自撥弄琴弦,伶仃的樂調(diào)從他指尖溢出來,技巧并不嫻熟,但能聽出是胡人名樂《蘇慕遮》。 滕玉意越聽臉色越難看,就在母親去世前不久,她曾無意中撞見鄔瑩瑩與父親在書房私會,彼時吐蕃再次進犯,河隴一帶告急,父親正要率軍出征。